第十一章 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
灞水,又至灞水,懷安府中的閑人還未盡遊性,販自然不會放過這麽賺錢的生意。府城之中物價是死的,一枚銅板一碗米酒,便是到了一擲千金的青樓也都是這個價格,不過一般在青樓喝的,都是加了桂花的米酒,這價錢就自然不能再是一個銅板了。但尋常販想要賣些東西,卻是沒有太多暴利可言,價錢早已定死。
在這灞水之上,想要喝酒,就要花上三個銅板的高價了。能出來遊玩的都是些家財萬貫的,平日裏就是大手大腳,自然不會和市井民一般見識,最多便是叫罵幾聲黑心的店家,也不會太過。隻有許長生在買了一碗酒孝敬師父後,心中滴下了痛苦的淚水。在許家村,一銅板就夠娘親做上一整的飯食了!
鶯飛草長處,近黃昏,因許長生一眾人起行之時已是午後,經過博馬驛的時候時間尚早,便沒有在驛站歇息。如今到了灞水邊上,色就已經開始昏暗下去了,在這灞水邊等了一陣子,聶朗從府城中追了過來。聶卓延走得急,就隻帶上了一個包裹,包裹裏除了幾卷書,便再沒什麽多餘的東西,聶朗不同,大包裹帶了十好幾個,由仆童們氣喘籲籲地背了趕來。
方停下腳,就要支起帳篷,烤些前日裏遊獵打來的野味。聶朗烤起野味來動作十分敏捷,絲毫不像一個八十多歲的老者。
帳篷支起來,一行人便不再趕路,準備在這灞水河邊住一晚。
世事無常,許長生此去懷安府一是要尋初學先生,但最重要的卻是要搜尋生產資料,如今老師要跟著他回家教書,他也隻好作罷。不過許長生還是非常開心,因為要到府城之中上初學,便要離家很久,如今把老師都帶回了家,到了家中也不愁安置,家中兩間屋子呢,就是再來兩人也是夠住下的。
商秋見了支起來的烤架便再也走不動路了,隻嘿嘿地坐在那裏,眼神直直的盯著架在鐵釺上的肉食。
聶卓延是個不喜言笑的,坐在一旁借著火光看書,自動過濾了鼻子裏烤肉的香味。聶朗起初隻以為商秋是個尋常刀客,但聊上幾句之後,發現商秋不光健談,而且經曆也很豐富,便樂淘淘地與商秋飲起了酒,對商秋那髒兮兮的樣子倒是沒有太多介意。
許長生坐在聶卓延身邊,手中也捧了一本書,是聶卓延交給他的,紙張的質感很厚重,上麵的文字都是手抄的,用粗線紮著,上麵的粗線磨的發亮,便可得知這本經書定是被聶卓延看了無數遍。
書名叫《心聖佛所經》,裏麵的內容倒是許長生來到這個世界以來,見到過最有邏輯也最哲學的東西了,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聶卓延看了很長時間的書,直到色暗了下來,手也倦了,便停下叫聶朗將餐食拿出,正看見許長生還津津有味地看著經書,忽地對他這個徒弟起了興致,因道:“你才五歲?”
“怎麽了老師?”許長生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
“這裏麵的字你都認識?”
許長生想了想嗬嗬一笑,放下手中的書道:“夢中師在我出生的時候便教會我習文斷字了。”
聶卓延點點頭,便不再,一時間如老僧入定一般思考些什麽,過了一陣突然睜開眼睛,興致勃勃地問道:“你看這本經典,可有什麽感悟?”
這下就難倒許長生了,這書他是第一次看,認字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文字和前世的中文文字別無二致,但要觀後感?許長生前世不過是個生物領域的科學家,並不是哲學家!
許長生見那聶卓延老人灼灼的目光,心想自己如今已是多智近妖了,不如便多給老人一些驚喜的好,將來還需要借著老人的名聲在懷安府混,如果能讓老者早些認同自己的學識就能早些畢業了。想到這裏,許長生搜索枯腸後道:“這書大概是講心聖佛大弟子伽彥問佛如何修行才能得到聖佛這樣莊嚴的法相,心聖佛廣濟功德,精進修行才能得到我就看了這麽多。”
“有何見解?”
“倒是沒什麽,隻是聽夢中師教我的,他若以色見佛,以音聲求佛,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許長生隻是到這裏便不再了,也不敢再,怕露了怯。他要給聶卓延一個印象,他並非是個生而知之的人,隻是那個無中生有的老師教得好而已。
就在老者思考如來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一道聲音劃破了本來和諧的氛圍。
“騙個老頭有意思嘛?”
一道身影化成一縷紅光,攢射到了許長生身前,粉拳捏的緊緊的,睚眥欲裂地揮拳打在了許長生的肚子上麵。
來人正是薑珊,她與穆輕弦已在遠處停留了好久,薑珊心中氣憤卻又怎麽都找不到發泄的理由,看許長生得意的賣弄,最後忍無可忍了,隨便找個理由,便將拳頭向許長生揮去!
穆輕弦沒有出手去管,她看得出來薑珊是收了力道的,不然以薑珊生金丹的實力,就單單肚子上的一拳,沒有根基的許長生就斷無生還之理!
打拳的人收了力道,不快意,被打的人卻早已成了豬頭,開始肚子上的一拳,許長生就已經快要昏厥過去了,而今隻是吊著一口氣,口吐白沫
薑珊打了很久,一拳一拳的沒個章法,商秋和聶朗聶卓延三人雖覺得奇怪,但也隻當做孩兒的鬧劇,薑珊騎在許長生的身上,除了身邊的聶卓延,別人都見不到許長生鼻青臉腫的樣子,偏偏聶卓延九十多歲了,眼神又不好!
“商叔,救我”薑珊終究是打的無趣了,起身之時,許長生得了空當,用幹澀地喉嚨將話排了出去,商秋聽到之後也打起了精神,因為薑珊起身的時候,許長生那張豬臉他看到了,那力道不似胡鬧,而像真的有仇!
但薑珊已經打完了,就站在那裏,身後還來了一位麵色冷峻地女子,身上那件繡了彩鳳的褂子無風而動,商秋手足無措了起來,對方畢竟隻是個孩子,總不能兩個孩子打架,他商秋這個大人插手吧?
兩位懷安府來的先生不知其中因果,也不能多什麽,如今倒是沒有個人給許長生伸張正義了。
“姑涼,額與李無冤無仇,李為何打額?”許長生舌頭都捋不直了,身體也是個受不了委屈的,眼淚含在眼圈上不多久,就流了下來。
“你你你偷了我的東西,把東西交出來!”薑珊一時間找不到好的借口,便隻順口找了一個。但轉念一想,這凡人能走過登神長階,進入真理之門,肯定是有寶物傍身的,自己一直以來的感應不得便是那寶物也未可知!
因傳音入密於許長生道:“凡人,把寶貝交出來!”
許長生一聽之下,心中徒然生出無盡怒火,是她!那個不讓他進入真理之門的人,當日她便是稱呼自己為凡人的。
如今又挨了她的一頓打,心中的不甘更甚了,因而道:“不要我什麽都沒拿你的,便是我身上真有什麽,也絕計不會給你!”
著,許長生便咳出了血!怒火攻心的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商秋連忙將許長生抱了起來,護在懷裏,薑珊打了人,隻覺無趣,卻沒有絲毫的理虧之意,施施然地走了,穆輕弦走上前來看了一眼許長生。
“骨頭斷了幾根。”冷冷地完,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顆丹藥,不由分的送服到許長生的嘴裏,便也隨著那道身影,一閃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原想的‘衣錦還鄉’並沒有實現,許長生才出去了兩,便被人抬回了許家村,商秋臉麵上掛不住就一直沒走,他在等許長生醒來,這樣他才心安。很多村民見了兩位初學先生,知道是懷安府來的有學識之人,都有心將家中頑童交付給他們,但看許長生這般模樣,也隻好先作罷,不去糾纏了。
兩兩夜,許長生才算醒轉了過來。因為丹藥的原因,身上的骨頭倒是奇跡般地長好了,睜眼看見母親在屋外呆呆的看花,便忍著疼下了床。
“娘,府中先生初學可以在家裏上,我就帶著老師回來了,路上遇到了個不講理的,將我打了一遍,我可沒惹禍”
許孔氏眼裏窩著一汪水:“娘都知道了,可好些了?哪裏還疼?”
許長生覺得哪裏都疼,全身上下就沒有好受的地方,臉上還很腫脹,可看到許孔氏擔心的樣子,便隻是:“兒已經好了,不疼。”
許孔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這要是大戶人家,如今該做的事是給兒子報仇才對,可許富貴那個沒主見又沒本事的,就隻能忍氣吞聲了,為此,許孔氏有苦難言…看著自己懂事的兒子她轉移話題:“那刀客還在外麵呢,這兩一直沒走,你去看看吧。”
商秋沒有住在屋子裏,他將騾車歸還給了族長,被族長罵了一頓後,便一直窩在許長生家前院的籬笆牆邊兒,見到許長生來了,無奈地笑笑,從懷裏掏出了五銅板便要歸還:“咱也沒成想那孩兒出手這麽狠,這一路上都沒什麽事情發生,大意了”
許長生沒有伸手要那五銅板,而是道:“沒事兒的商叔,我與那女孩兒是上輩子結下的仇,這事兒也不怪你,誰能料想到她那樣不講理呢,這五銅板你隻管收下就是。”
商秋沒走,隻是因為對許長生有些愧疚,現在話開了,便沒了那麽多的掛懷,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便不再逗留了。
許長生在商秋身後看著這個來去自由自在的漢子,心中多了幾分唏噓,如果前世我能如他那般灑脫
愣了一陣之後,對遠處那道身影:“叔,等我長大去長安府,一定找你喝酒!”
“你長大了再!”
“叔!到時我再給你打一把秋水刀!”
“哈哈,記得用好鐵!”
遠處那不修邊幅的身影消失了,許長生看了好久,便回家去了。
凡人一生,很可能都隻生活在一座府城之中,生活的軌跡最多不會超過十府之地,而懷安府到長安府,便正好是那十府之外的距離,許長生明白,若自己不變得強大起來,與商秋這一別,很可能就是永別
回到裏屋,拜見了聶朗、聶卓延兩位老師,今日裏沒什麽要學的,許長生便徑自的去了,拖著個胖臉在村中閑逛,也好活血化瘀,雖身邊的景象百無聊賴,家鄉的安適卻讓許長生非常喜歡,就這樣一逛便是一。
又是一個星光滿的夜晚,許長生再次蹲坐在院前的門墩上,滿眼裏的繁星閃爍著迷人的光輝,這樣廣闊的空下,門墩上的人兒顯得更加渺。
又一次回到了村子裏,懷安府一行給了許長生無數的啟發,對於府城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礙於年少很多的事情他許長生還做不了,但也幸於年少,許長生有大把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並為未來做足準備!
身上的疼痛感讓許長生再次想起了那個女孩兒,她也來這個世界了麽?她是因為將我推下真理之門,所以受到了懲罰?看樣子是的,不然不會對我那麽火大。
可她明明自己做錯了事,為什麽還要報複我呢??
難道,真理之門內的人,都是這個德行?
星空下,地許長生心中有著無數疑問,都隻能交給時間,來為他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