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慈心堂
商秋將皮襖裹的嚴實了些,便守在火堆旁,微濕的柴燒起來發出劈啪的響聲,許長生困得直打哈欠,已經後半夜了,林中的鳥兒也都歸還了各自的窩,但兩人依然忍著不願睡。明便要分別了,此間不比前世,想要再見,不知何時,話自然要多一些,好留給以後無聊的日子回憶。
和商秋了好久的話,從煉金師聊到了商秋的家鄉長安府,又從長安府聊到了那柄被商秋賣了的秋水刀,以及商秋在彌沙府當刀客的日子,雖許長生沒見過那秋水刀,但商秋是真正的好刀,想必不會太差。
他,家中教了他一十三年劍道,但他就連入門都不成,學文?耐不住性子,他這一生,是要追逐武學的!於是他買了刀,獨自一人便流浪到了彌沙府一個叫著沙城的地方做刀客,沙城盛產金礦,雇傭刀客的人便多了起來,可那荒郊野嶺的也格外寂寞,如今想家了,做了幾年覺得無趣,便想著往回趕路,途徑此地,正巧遇到這門生意,順手賺些酒肉錢,沒曾想還能結交到許長生這個有趣的朋友。
他,彌沙城外有數不盡的金礦,數不盡的匪賊,數不盡的黃沙,彌沙府的刀客分兩種,能打的和認路的,能打的五銅板一,認路的就隻有三銅板,得了錢,沽酒換肉,轉眼間便又要勞心勞命賺酒錢,那裏的酒肉奇貴,但錢也賺得十分容易。
城中那些百姓過得有今沒明,祖輩生活在彌沙城,城外便是漫黃沙,想要離開那也是需要勇氣的,於是城中能打的就成了刀客,老弱婦孺也經營起了酒肆,除此之外倒是沒了別的好樂趣。
他,在沙城他收了一個叫專竹的家夥做刀客,專竹是他取得名字,取挺拔不屈之意。也因為家夥沒錢買刀,便隻用水火棍,但練的確實貨真價實的刀法。
長夜漫漫,許長生畢竟隻有五歲,很快便困了,若是睡在地上明日必會沾了露水,那是要生病的,所以商秋卸下騾子,兩人就都躺到了騾車上,火堆散發著溫暖,隻是劈裏啪啦的響聲十分惱人,商秋的大氅暖得很,許長生擁著大氅,蜷縮成一團在板車上,趁著火光,從板車的箱籠裏找出一塊木板。
“你把秋水刀的樣子刻下來,等我哪去長安府玩,送你一把新的。”
商秋爽朗地笑了聲道:“哈哈,可要好鐵!”
許長生耷拉著眼皮道:“那是自然,隻是別再饞肉給賣了。”
話完,許長生便混沌的睡著了,商秋看了眼他,也將眼睛眯了起來。直到火堆熄滅,沒有了煙,他才睡去。
第二一早。
許長生方醒來,便見騾車停靠在了懷安府府門之外,城內的坊市已開,在府外便聽到了熙熙攘攘的熱鬧與吆喝聲。臨近懷安府的民夫正排著隊進城,守城的幾位官爺一邊吆喝一邊排查著有無可疑的人員進城,商秋如今便混跡在販夫之間。
來到城門前,怕那些官差對兩個邋裏邋遢的人產生疑問,於是許長生道:“叔,這就到懷安府了?”
商秋道:“睡醒了?咱們在府門外呢,看你睡得香,就沒叫醒你。”
許長生這些話是給那些官差的,好讓官差不要誤會了商秋是人販子,那些官差們聽了這一番對話,自然不再懷疑,來到近前冷冷的問了聲:“幹什麽的?”
“來城裏賣些糜子,給家中子侄充學費的。”
商秋完,那官差向府門的方向便揮了揮手示意可以進去了,他便繼續盤查了起來,後麵還有一條長長的隊伍呢。
懷安府,屋舍整齊的排列在道路兩旁,橫平豎直的被分作了一個個方塊兒,街道上酒肆歌台應有盡有,空氣中飄散著糕點吃的味道,叫賣聲不絕於耳,許長生東看看西看看的,倒也覺得有趣。
“哎哎哎!你們兩個,坊市在那邊呢,別在街上亂晃蕩。”
一個無賴模樣的白衫男子疾走在街上,手中拿著一條水火棍,話雖難聽了些,卻沒有任何為難的意思,隻是指了去坊市的路,便繼續疾走在街巷之間。
“慈心堂在哪啊?”商秋直白地問,那無賴人回頭驚奇地看了一眼許長生。
細細地看了一番,白衫男子道:“誒呦,好叫公子知曉,穿過此巷,徑直往南走,到了那最繁華的地段,便是慈心堂之所在了。”
許長生才欲回禮道謝,那人早就扭轉身型,消失在街巷中了。
“這人好奇怪啊。”
“你這是第一次進府城,以後便會習慣了,這些當街帶著水火棍的無賴子,都是些無事可做的,官府怕他們惹是生非便派下來當個差役。現在大翰沒仗打,這樣不求功名的人,還是很多的。”
許長生覺得奇怪,於是問道:“那怎麽不去做些生意,或者從軍?”
道此處,那商秋卻是笑了起來,看了看許長生那不經世事的臉,便道:“做生意,端的是折辱了門楣,再怎麽,能在這府城之中過活的,也都是些有頭臉的,即便是門戶,也不屑於做生意,至於從軍?他們倒是想有這個資格!許家村距離神侯府不過百裏之遙,可曾聽過有人來征兵的?不要許家村,便是這懷安府內,能夠應征入伍的子弟,也不過百十個人罷了。想要培養出一個合格的武者,光靠分可不行,還要有資質的。”
許長生心思電轉,因而道:“當兵的都是修仙者?”
這次商秋笑的更加大聲了,引得街角處逛街的幾位姐側目,眼神中充滿了厭惡之情,商秋卻是個沒遮攔,不做作的。忽視那些目光,對許長生道:“你道什麽是仙,那是超脫在五行之外的存在!如果當了兵便能升仙,咱早就投身軍伍了!仙”
著,商秋眼神中露出了敬仰之情,但也難掩眉眼中那一縷落寞。
“修仙,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企及的”
一路的走,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而許長生和商秋則成為了這些行人眼裏的一道獨特風景,兩個坐在騾車上的破落戶,怎生到了這裏大聲喧嘩?瞧他們髒兮兮的模樣,真是玷汙了這大好的繁華!
跟在商秋身邊,許長生倒是多出幾分灑脫,絲毫不在意行人都些什麽,隻是將自己的路走好。他發現,很多旁人沒有辦法解答的事情,在這商秋嘴裏,都能問出個門路來,雖他的回答有很大的個人觀點,但好歹他是知道些的。
來到這個世界上,許長生還是第一次出許家村,初來此地,許長生也算開了眼界,雖這懷安府沒有前世城市的那般熱鬧,但此地的繁華景象,卻是百千個許家村也不能比的。一時間亂花漸欲迷人眼,都快忘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按照那白衫無賴子的指引,騾車很快便來到了歌舞坊,初來此地,許長生聞著街道之上充斥著的脂粉香氣,越往前走,隻覺街道兩旁的建築就越發的豪奢,二層的樓到處都是,支撐樓閣的柱子上也都染了朱紅的漆料,青磚綠瓦的屋簷下,三四位穿著寬鬆的歌姬飲酒,將赤著的腳掛在欄杆上,手倦了,便將書放在一旁的幾上,也不失為一道別致的風景。
許長生看向她們的時候,其中一位托著貂裘的女子也望了過來,或許是她吃醉了酒,倒沒因為兩人髒兮兮的樣子感到反感。
青樓女子,自然都是有眼力的,而能穿的這般華貴的,也彰顯了她在此間的地位。
“二位要去慈心堂麽?便在對麵。”
許長生無意地看了一眼閣樓上方的牌匾,上寫‘花樓’二字,而後才將目光望向了歌姬所指的地方。
如果不是由葛衣老者聶朗的指引,他許長生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眼前雕梁畫棟的一排閣樓,便是慈心堂!
按這修佛的人本該清心寡欲才對,可那聶朗掛名的慈心堂竟然豪奢到了如此。院前兩顆古鬆枝繁葉茂,顯然是經過大家修剪的,路麵都是石板鋪就,當然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
關鍵是,哪有學堂開在妓院對麵的!
“剛聽這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像是個學堂的名字,現在看到了門臉,更覺不像了。”
許長生一時間不知那葛衣老者是不是在誆他,他不話,隻是徑直的往前走,走過了一條下坡路,兩邊的門房有人,卻無人理睬他們,再向那牆上一觀,上麵擺放著一排的木牌牌,牌子上是一個個人名。
許長生仔細找了一番,也算在角落裏找到了叫聶朗的木牌,心下安定了,便回到門房旁邊敲了敲門。
門裏麵的人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仍舊高臥在床上,許長生不知道該不該推門進去,正猶豫間,便聽院裏的房間中傳來了一句慵懶的話:“是尋先生來的?”。
許長生拱手作揖道:“晚輩是懷安府外許家村人,此來尋一個初學先生,因在府城之外與聶朗老先生有過一麵之緣,便特來這慈心堂叨擾一番。”
“聶先生遊玩未歸,可先在我這登記一番,進來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