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大雪簌簌下落，廊下霜凍紅梅，傲然盛放。鋪滿地龍宮殿，如同四月暖春，有聲音從暖閣外傳來。
「女孩子怎好取名阿肆，就算寵著她也不能這般肆無忌憚，日後她是要做皇太女，不如取名姒，諸神錄里上古聖祖大禹就姓似，希望她如同聖祖一般，做出一番大功德，流傳千古。」男子渾厚帶笑聲音傳來。
「做什麼千古女帝，我就希望我們小阿肆平平安安，肆意快樂地長大。」女子聲音溫柔婉轉。
「好好好，那就聽你，小名就叫阿肆，如何？」
「這還差不多。」
「國主，小帝姬做噩夢了。」
姜娰像是做了一個長長噩夢，夢裡阿娘病逝，阿爹禪位死於權謀，她也在十六歲那年死了，連屍體都不翼而飛。
小帝姬赤腳跑下床，跑到暖閣外，撲進柔美嫻靜女子懷裡，摸了一把眼角淚，哭唧唧：「阿娘，怕怕。」
「姜娰，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日後如何做聖祖一般人物？」
「整日就知道虎著一張臉嚇孩子，你哪裡像是做人阿爹？」
被罵狗血淋頭國主大人苦著臉不做聲了。
小帝姬得意地朝著自己阿爹做了個鬼臉，伏在阿娘膝頭，撒嬌道：「阿娘，我想吃梨花糕，想喝玫瑰清露。」
「好好好，阿娘給你做。不過玫瑰清露是什麼？」
玫瑰清露是什麼？她記得自己夢裡喝過！不過什麼味道忘記了，只記得很好喝很好喝。
「輪迴之眼，一眼輪迴，能勾起人前世今生最深心魔，如不能及時清醒將永墮魔道。小姜娰，快醒醒……」識海里，小洞府急得跳腳，這劍宗真t邪門，居然有人修出輪迴之眼，這可是上古秘術，邪門至極，只有受盡磨難，身處地獄且是天斷命格人才能修成。
一眼輪迴，修鍊至化境，可以一眼毀一個凡塵界，可怕至極。
小帝姬疑惑地看了看虛空，好像有人叫她？
「阿肆，你昨日不是說想養只兔子嗎？阿娘帶你去看捉來兔兔。」
「好。」小帝姬噠噠噠地牽著阿娘手，歡喜地去看兔兔。
青州府衙內，氣氛凝結成冰，蘭瑨青芒劍已經出竅，滿屋子都是鋒利劍氣。
「兩位大人，莫動干戈，莫動干戈！」李同知聲音發顫，臉色發白，笑得比哭還難看，想勸墨大人，不敢看他眼睛，想勸蘭大人，對方劍氣都要把他最體面一件衣裳刺出幾十個洞來了。
他還要穿這件衣服去無情道君受封大禮呢，暴風哭泣。
「墨棄，放她出夢境！」蘭瑨一字一頓地開口，面冷如霜，屋內皆是遊走青芒。
俊美蒼白病弱少年，冷冷說道：「蘭瑨，你敢拿劍指著我？怎麼不敢看我眼睛？」
「這誰敢看？」李大人苦著臉嘀咕道，猶記得初次見這位墨大人，也是今日這般一副病得要死俊美少年模樣，他不過言語上沒那麼恭敬，對方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李長喜才知，何為地獄。
他被困十八層地獄，被惡鬼撕得體無完膚，哭爹喊娘受盡折磨才被放出來，因陰影太大，修為直接倒退五年！從那以後，只要這位大人來府衙，李長喜就當自己是個瞎子。
「昨日下山前，大師兄已經承認了阿肆身份，你這是要與我們開戰？」
「少拿月璃壓我！」墨棄咳嗽了一聲，臉色越發蒼白，雙眼卻漆黑如墨，一眼便能讓人墜進無盡深淵：「輪迴已開，是惡鬼相，眾生相，還是菩提相，皆是命。」
棄孑然一身，不需要小師妹。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拜入了第二峰。
「咦，小娘子好像一點也不痛苦？」李同知大人這才注意到熟睡小姜娰，發現對方露出甜甜笑容，像是做了美夢一樣。
蘭瑨指尖一點，青芒沒入姜娰眉心，只見夢境里，大雪紛飛，天地間純白一片，姜娰抱著一隻雪白長耳兔，牽著女子手，快樂得如同一隻小喜鵲。
「阿娘，兔兔被我們養會不會不開心呀。」
「那等冬天過了，阿肆就將它放生？」
「好呀，阿肆希望這隻兔兔跟阿肆一樣，快快樂樂，跟阿娘阿爹永遠在一起。」
「好，阿爹阿娘永遠跟阿肆在一起。」
純白世界，沒有一絲陰霾和污穢，沒有地獄惡鬼，沒有人間貪嗔愛欲，只有情。這就是姜娰心底最深心魔，如果這也能稱之為心魔話！
墨棄雙眼刺痛，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唇染上一絲鮮紅，就連眼角都滲出了鮮血。
「墨，墨，墨大人……您這是怎麼了？」李同知聞到空氣里血腥味，餘光掃到昔日不可一世墨使居然雙眼流血，高興得險些剋制不住嘴角笑容 ，呵呵，這就叫終日玩鷹反被鷹啄。
蘭瑨掃了一眼墨棄，見他被輪迴之眼反噬，顧不上奚落，連忙去喊姜娰。
姜娰還在夢境里養著小兔子，不為所動。
「愚蠢。」墨棄雙眼流血，片刻之間就已經失明，他隨意扯了一個黑布條，將眼睛草草包住，冷冷說道，「三息之內，她不醒來，就會陷入一層層夢境，直至瘋癲。」
蘭瑨臉色驟變，急急說道：「墨棄，如何破夢境？」
墨棄唇角泛起冰冷笑容：「你，破不了。」
說話間，只見姜娰百寶囊里光芒一閃，一片月桂葉消無聲息地落入了夢境里，片刻之間就在雪地里長成一棵巨大月桂樹，寒風吹過，枝葉搖曳。月亮出來，靜靜地照在雪地上，月桂樹泛出淡淡金光。
夢境里，姜娰抱著懷裡兔子，走出宮殿，仰頭看著這散發著淡淡清香月桂樹，片刻之間已經淚流滿面。
她伸手接住飄落月桂樹葉，鏡像一點點地崩塌，兔子消失，阿娘消失，阿爹也消失，一切皆成空。
姜娰站在青州府衙廳前，看著一臉焦急蘭瑨，想露出一個笑容，摸了一下臉，發現滿手都是水。
「師兄，是下雨了嗎？」
蘭瑨心疼地抱住她，將小姑娘按入懷裡，低啞地說道：「下雨了，總有天晴時候。」
姜娰雙眼刺痛，伸開掌心，發現那片月桂葉已經化成了灰燼，從掌心消失了。是大師兄月桂葉救了她。夢裡月桂樹真好看，阿娘也好看，阿爹也和藹。
姜娰扯了扯蘭瑨衣袖，掙脫他懷抱，走到墨棄身邊，行禮道：「謝謝你了卻了我遺憾，讓我看到了阿爹阿娘，原來他們一直都很疼我。 」
小洞府呼喚她時候，她就已經清醒了，只是不願意醒來而已。
墨棄見她靠近，身上還帶著玫瑰清露淡淡香氣，臉色越發慘白，急急後退一步，沙啞呵斥道：「滾開。」
雙目之上黑布條被血跡滲透成暗色。
識海里，小洞府搖頭嘆氣：「小姜娰，他乃是天斷命格之人，又修鍊了輪迴之眼，註定一生身處地獄，見不得半點溫情和歡愉，你跟他就像是鏡子兩面，一面陰一面陽，一面黑一面白，你越靠近他，他受到輪迴之眼反噬就越強。除非他能棄了這門強大上古邪術。」
這種人神共棄命格人最怕遇到就是滿身功德金光人，遇到小姜娰也算他倒霉。
「咦，小姜娰，你不怪他險些害你性命，還要謝他？」
姜娰搖頭：「他圓我遺憾，救我於水火，當得謝字。」
若她心底執念是無情道主顧祈州，那才是天底下最深噩夢。
小洞府暗暗點頭。
「阿肆，這是你二師兄墨棄。」蘭瑨上前來，牽住姜娰手，暗暗拉開她與墨棄之間距離。
青霧山第二峰峰主可不僅僅擁有一個輪迴之眼，沒有人知道墨棄到底有多強。
墨棄冷笑了一聲，正要開口，手裡就被塞了一個小小竹筒，五歲小姑娘糯糯地說道：「這是玫瑰清露，甜，阿娘說再苦喝點清露就甜了，阿爹說不要怕天黑，等等天就亮了。喝了這竹筒里清露，以後你就是我二師兄了。」
墨棄險些被她繞暈，耳邊嗡嗡嗡地響，氣得捂嘴劇烈咳嗽起來，第一次見到這麼煩人小不點，他想將那廉價凡人喝清露捏成渣渣，卻「哐當」一聲丟了出去。
他才不喝別人送東西，從來沒有人送他東西。現在她送他清露，以後長大了只會怕他，厭惡他，恐懼他。
「阿肆，修士不喝清露。今日之事就當做了一場夢，醒了就忘了。」
「嗯，那我想阿爹阿娘時候，能找二師兄幫我入夢嗎？」姜娰仰起小臉，問認真。既然她不怕輪迴之眼，日後也就可以多做點夢。
蘭瑨錯愕，墨棄氣得臉色發青，一邊李同知「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馬上滾。」李長喜狗腿地笑道，「嗖」一聲滾了出去，「兩位大人，小娘子，任務都在冊子里，你們自己挑，小人吃酒去了。對了，小娘子，給你發個玉牌。」
姜娰看著面前憑空出現玉牌，只見上面寫了一個「黃」字，是最初級使者令牌。
「我不能修鍊。」姜娰急急喊道。
「小娘子收下吧。」李同知大人聲音遠遠傳來，能讓墨大人重傷，雙眼流血小娘子，厲害著呢。
「收下吧，這玉牌可以收集善惡點。」蘭瑨微笑道，取過桌子上冊子，找到危險係數最高一樁，在墨棄名字後面添上了自己和姜娰名字，算是一起接了任務，善惡點隨機分配。
姜娰踮起腳尖看去，只見古樸冊子上寫道：「青州府西山近十年來，離奇失蹤上千修士，漸成鬼哭之地。危險等級為地級，非地使不能接。」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