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月兒如鉤,星宿盡藏。
“我……我見你進得村中,還以為你已經將這孽子給誅殺了。說心裏話,他雖然作惡多端,可畢竟還是我的兒子。你,你說到底隻是個外人……即便是殺了已經成了山鬼的他,我心裏的那道坎兒卻還是邁不過去,所以,所以才帶人來拿你……”易穀道,臉色尷尬至極。
虞鶴冷哼一聲,盯著易穀的雙眼:“我算是明白了你的狗屁邏輯,就是無論你這寶貝兒子犯下什麽過錯,隻有你才能打他,才能教訓他,隻要執行者是你,哪怕是將他活活打死,也都沒半點不對,是也不是?”
易穀點頭,並沒有否認。
虞鶴無奈搖頭,沒再跟易穀廢話。他轉過身子,看向仍在村外不甘離去的易原,道:“雖然你死有餘辜,但你攤上一個這樣子的父親,倒也悲催得很。我現在不但不怎麽恨你了,反倒還有些同情你。”
說罷,虞鶴也沒在乎眾人的臉色,徑向村裏唯一的那家客棧走去。
易穀剛剛才得知虞鶴的真正實力,再不敢造次,讓眾村民各自回家休息。
易原惱怒捶地,暗罵了幾句,亦轉身離去。
次日,虞鶴至正午才悠悠轉醒。他下樓要了一份酒菜,才吃到一半,一個村民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他的麵前。
這村民氣喘籲籲,一臉急切。
虞鶴放下筷子,笑道:“不用那麽著急,等氣順下來了再說。”
這村民調整片刻,終使呼吸平穩了下來,看著虞鶴,道:“村長,村長找您有事,還望您能去村長家一趟。”
虞鶴不解,卻也不敢怠慢,用完酒菜後便跟著這村民來到了易穀家。
屋中擺設簡樸,日常用品及家具全都不缺,卻是沒有任何價值不菲的東西。
易穀正在屋中來回踱步,神色極其凝重。
“這麽好興致,在屋裏散步呢?”虞鶴道。
聽得虞鶴的聲音,易穀立時停下了步子,看著虞鶴:“您,您可得救救我們呐!”
虞鶴不解:“什麽情況?村子好端端的,你們也好端端的,幹麽要我救?”
“您跟我來看看就明白了。”易穀拄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床邊。
他伸手將枕頭拿開,隻見枕頭底下壓著一張黃符,淡淡金芒在符周流轉,本是一個很悅眼的景象,卻是被符上的幾道裂縫給煞了風景。
“這是怎麽回事?是你不小心碰裂的麽?”虞鶴問道。
易穀搖頭:“我,我把它當成是保命的寶貝,又怎會如此不珍惜?前幾天它都還好好的,可就在昨天晚上,我回來看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這麽幾道裂縫。要是平常,我肯定不會這麽著急的。可現在那孽子又時時刻刻守在村口,難道,難道老天爺真要讓我們整個村子都毀在那孽子手裏麽!”
“看來這道靈符的期限要到了,估計過不了幾天便會完全失去效果。一旦易原闖了進來,村子裏的人都會遭殃。若隻有易穀一人遭殃,我倒不必插手。可這些無辜的村民們,我卻不能坐視不管。可是……可是我並不是易原那廝的對手,也不認識什麽會降妖伏魔的高人,這該如何是好?”虞鶴想道,眉頭緊擰,臉色很不好看。
易穀似乎看透了虞鶴的心思,忙道:“難道連您也沒有辦法麽?或許,或許真是老天爺要滅我們劫傾村了?老天爺為什麽要幫著那孽子?他,他生前玷汙良家女子,死後又成惡鬼,老天爺就不會睜眼看看麽?”
虞鶴無奈苦笑,忙打斷了易穀的話頭:“你安靜一下行不行?我什麽時候說我沒有辦法了?你在旁邊這麽嘰嘰喳喳的,即便我有辦法,現在也都被你吵得忘掉了。”
聽得虞鶴語氣不善,易穀立馬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看著虞鶴,眼中盡是期待。
虞鶴看著床上這張靈符,凝眉沉思,忽地靈光乍現,心中已生出一計。他轉過目光,看向易穀:“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配合了。”
“您說便是,我肯定配合!”易穀沒有絲毫猶豫。
見得易穀如此幹脆,虞鶴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便將自己心中的計策說了出來:“你這靈符既有鎮鬼之效,那我便將這靈符中僅存的力量給引入劍中。易原隻要感應到靈符力量消失,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衝進村裏。到那時,我便可以用引入靈符力量的兵刃誅殺了他,還你們一個安寧。就不知你,舍不舍得了?”
話音還未落定,易穀便已果斷地做出了選擇。他也不答話,徑將床上的靈符給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遞到了虞鶴手裏:“拜托您了,一定要誅殺那孽子,拯救大家夥兒的性命!”
“挺幹脆的嘛,跟剛才那一副責怪老天爺的樣子截然不同。”虞鶴笑道,接過靈符,放進了墜裏。
易穀略帶尷尬地笑了笑,道:“您先去準備準備,我召集大家夥兒,先將這個事情跟他們說說,免得他們到時候驚慌失措。”
虞鶴點頭,回到了客棧,於房中盤坐調息,閉目養神。
而易穀,則是將眾村民都召集到了一塊兒,將自己跟虞鶴定下的誘殺計劃告知給了眾人,並讓他們入夜後都過來,不要分散,免得出什麽意外。
眾人滿口答應,有人興奮,有人擔憂。
是夜,虞鶴讓易穀及眾村民都待在了客棧裏。理由很簡單,因為除了這家客棧外,村裏並沒有其他屋子能夠同時裝下這麽多人了。
他自己則站在了村碑後,拿出了墜裏的靈符與扶山覆厄,真氣運轉,將靈符中的金芒慢慢引出,再渡入劍中。
寒風蕭瑟,刮得客棧門前的燈籠不停搖晃。月兒如鉤,靜靜地懸掛在夜空中,星宿盡藏。
眾村民皆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口中不停地默念著。
易穀坐在桌邊,桌上放著一壇開了封的美酒。酒香彌漫,卻緩解不了眾人心裏的緊張。他盛滿一杯,灑了不少。但他並未在意,放回酒壇,握住了酒杯。
手抖杯顫,本是滿滿一杯,但送至嘴前時,已晃掉了大半杯。
一飲而盡,壯膽!
金芒氤氳,流轉於劍周。靈符沒了金芒加持,立時化作了齏粉,隨著寒風彌散於天地之間。
虞鶴微微抖劍,將金芒盡數內斂。他呼了一口熱氣,緊攥劍柄,扛劍在肩。
靈符已歿,劫傾村的保護自也蕩然無存。
風急雲攢,鳥驚獸駭。
“哈哈哈!那該死的靈符終於是沒了效果,你這個自詡正義的廢物,還有村裏的那些個愚昧混蛋們,都得給老子付出代價!”狂笑聲入耳,在整座劫傾村裏不停回蕩,經久不息。
虞鶴的臉色除了有些凝重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變化。
但躲在客棧裏的眾村民,卻是被這氣勢洶洶的話給嚇得渾身顫抖。
他們都還沒見到現出山鬼真身的易原,就已經被嚇成了這個樣子。若是見到了真身,豈不得被活活嚇死?
易穀跟這些普通村民們相比,心理素質倒是強上不少,雖然也在發抖,但至少還有力氣喝酒。
他一邊喝酒壯膽,一邊在心裏不停地祈禱著:“望老天爺保佑,望老天爺保佑,一定要助恩公誅殺那孽子,一定要,一定要!”
說來倒也可笑,易穀這家夥白日裏還在抱怨老天爺如何不公,現在卻又舔著臉來求老天爺保佑,真是為了活命,什麽打臉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咣當!”
易穀手上一抖,酒杯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他忍住心中的害怕,俯身去撿已經變成了碎片的酒杯,也不知是去清理酒杯的,還是失神不知酒杯已碎。
“嘶!”
一陣刺痛,鮮血慢慢滑下。虞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爪痕,忙抬劍招架,斬出劍氣,將欺身速襲的易原逼退了數尺。
“反應倒還不慢,不過今天可沒人能救得了你!”易原笑道,左掌迅抬,一股黑色鬼風拔地卷起,凝成龍卷,不僅吸附力極強,速度亦是極快。
虞鶴倒退數步,舉劍引訣,幻出漫天劍影。劍影交疊,快速旋轉,亦成龍卷。
劍卷與鬼卷砰然相撞,掀出數圈氣浪,半黑半透,將四周離得較近的屋子給盡數掀倒了。
房屋倒塌,砰然巨響,亦激起圈圈灰塵。
易原冷笑未褪,鬼氣迸湧,將身周塵灰盡皆凝住,以鬼氣慢慢融合,竟成了一塊塊泛滿黑芒的利石。喝聲入耳,利石迸射,皆瞄準了虞鶴的要害。
“糟糕,體內真氣匱乏,竟無法使出‘滄瀾化琅’了!若我分心吃菜,必將中招,還是先躲為妙。”虞鶴想道,雙足互點,身法運處,疾使“憑風雲起”,縱躍而起。
挾裹森森鬼氣的利石,擦著虞鶴腳底堪堪而過,擊在其身後的村碑之上。
利石無礙,村碑卻是粉碎。
“廢物始終隻是廢物,你以為光憑一個簡單的身法便能躲過去了?”易原笑道,眼裏盡是不屑。他右掌微曲,往回一撫,那些利石方向竟是一轉,瞄著虞鶴脊背,飛迅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