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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狗寶嘟囔道:“當大掌櫃還分什麽先後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膝蓋上的土,往街口望了望,跟翔子了一聲,一溜煙跑尚書府去了。


  狗寶剛拐進尚書府前頭的大街,遠遠兒就見裴文遠在尚書府對麵的照壁牆附近轉磨呢,跟驢似的,轉過來,磨過去,一會兒看看尚書府的大門,想過去,又不敢,那個孬樣兒就別提了。


  那裴文遠跟他娘出來,兜裏就剩下一錠銀子,自然不敢尋上房住,母子裏要了一間下房,住進去,他娘就逼著他來尚書府。


  裴文遠再不明白事兒,也大概知道,自己這麽往尚書府去,恐不妥當,還是尋那個媒婆從中和的好些,記著那媒婆三日後登門,便到了院兒街口兒的茶攤子上等著,琢磨一見那媒婆來自己就過去。


  哪知這一,兩,三,連個影兒都沒有,眼瞅這一兩銀子使完,往後難尋生計,不免有些著急,回來跟他娘一商量。


  他娘道:“早讓你去尚書府你非不聽。”


  裴文遠道:“沒個媒人這般去總是不妥。”


  他娘道:“怎麽這點兒事你都想不明白,尚書府那是什麽門第,人家那是千金姐,便瞧上你了,自然也該矜持些,不得,就等著你上門求娶呢,你去了豈不皆大歡喜。”


  裴文遠道:“可這兩手空空如何上門求娶?”


  他娘聽了,不禁咬牙道:“杏林堂這個瘋丫頭真真可惡,竟這麽把咱娘倆兒趕了出來,都不及收拾行李,若是那日帶出娘的包袱來,裏頭可還有二十兩銀子呢,對了,那銀子可是你在他家當賬房先生的時候賺的,是咱家該拿的,要不你去要回來。”


  裴文遠忙道:“娘,您這是什麽話,?若兒子去了,她要讓兒子換錢可怎麽好?”


  他娘恨聲道:“這麽個奸詐狠毒的丫頭,娘倒瞧瞧,趕明兒誰家敢要,不定就成了嫁不出的老姑娘。”


  裴文遠道:“親事已經退了,從今後咱跟杏林堂再無牽扯,娘就別這些了。”


  他娘歎了口氣,把剩下的銀子給了他道:“明兒你出瞧著買些點心提著,也就是了,橫豎那尚書府若看中這些,這女婿也輪不上你。”


  裴文遠想想也沒別的道兒了,便應了,轉一早奔著尚書府來了,到了府門前,一瞧人那氣派的門樓子,門前威武的看門人,不免有些心怯,在門口轉了足有一個時辰,都不敢上前。


  正猶豫呢,卻正瞧見一頂綠呢官轎從那邊兒抬過來,裴文遠暗道一聲造化,忙整整衣冠上前,還未到轎前,旁邊兒跟著的長隨一步過來喝道:“什麽人?敢頂撞我們大饒官轎。”


  裴文遠忙道:“學生二甲第十名貢生裴文遠,特來拜望恩師。”


  裴文遠?楚文成愣了愣,自己是這屆科考的主考官,隻若是得中的舉子,喊自己一聲恩師卻也不為過,隻不過裴文遠,怎麽沒印象呢。


  想這二甲賜進士出身的貢生,需等著吏部的文書外放,莫不是他來是有什麽難處,不然,憑他二甲一個貢生,豈敢來自己府門前攪擾。


  這楚文成雖是難得清廉的好官,卻也深知官場底下的事兒,這些得中的貢生,麵兒上瞧著風光,底下裏的苦楚卻難,若家裏有銀子的,使上些銀子,或可放個好一些的官職,若沒有的,不是放到受累不討好的窮縣,就是做冷板凳,這冷板凳一坐幾年的都有,沒有實職,指望朝廷給的那點兒祿米,恐難支撐。


  想到此,略撩起轎簾往外瞧了瞧,見這裴文遠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生的甚清俊儒雅,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禁皺了皺眉,雖進了三月,這可還有些涼呢,裴文遠卻隻穿了件單薄的半舊袍子,外頭連件鬥篷都沒有,再瞧他手裏提的兩包點心,楚文成不禁失笑。


  這個吏部尚書都當了四年,來給他送禮的數都數不清,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甚或女人,可就沒見過提著兩包點心來的,倒是個一心讀書考功名的。


  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初,又見他的名兒裏也有個文字,頓時起了惜才之心,開口道:“好生讓到客廳待茶。”


  尚書大人一句話,裴文遠頓時歡喜上來,跟著廝進了尚書府,在客廳裏四下看了看,布置的甚是簡約樸素,毫無豪奢之氣,不禁愣了愣,前後想了想一遍,忽覺有些不對勁兒。


  剛聽楚大饒話音兒,可不像記得自己,又怎麽可能把他府裏的三姐許給自己,更何況,這尚書府的千金姐,又怎會自降身段,尋媒婆上門親做媒,越想越不對,瞅準了廝上茶的功夫,忙道:“這位哥倒要問一句,府上可有幾位少爺姐?”


  那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們大人膝下隻一位少爺,一位姐,因年紀還,怕在京城照管不周,荒廢了學業針線,如今在家裏老太太跟前教養著呢,你問這個做什麽?”


  裴文遠忙道:“不做什麽,就是隨便問問。”等那廝下去,忙伸手摸了摸額頭,竟出了一身冷汗,虧自己問了,若一會兒莽撞的求娶之事,這往後卻哪還有什麽前程……楚文成一進來見裴文遠臉色蒼白,一頭臉的汗,忍不住道:“既你喚我一聲恩師,就算我的學生,若有難事隻便是。”


  裴文遠忙躬身道:“沒,沒有難事,就是來看看恩師。”


  楚文成目光閃了閃問:“可放了官職?”裴文遠道:“不曾,學生還在等吏部的外放文書。”


  楚文成點點頭道:“現住哪裏?”


  裴文遠有些訕訕的道:“不敢欺瞞恩師,現寄居在貢院東邊兒的悅來客棧,因家父早喪,母親大人在堂,文遠更無兄弟姊妹,故此我母子一並來京。”


  楚文成本身就是個孝子,聽他這麽,更覺此人對心思,便道:“你且回去候著吧。”裴文遠臉上一喜,忙告退出了尚書府,摸摸自己的後背,竟都被冷汗浸透了,虧了自己有些運氣,若不然,真讓餘月臻算計了去,雖不能娶尚書府的姐,好歹能得一個妥當前程,也算造化了。


  想著忙回客棧跟他娘了,他娘聽了氣道:“娘就這杏林堂丫頭狠毒,為了退親竟想出這樣的毒計,虧了我兒有佛祖保佑,這才遇難成祥,因禍得福。”


  母子倆正在這兒著,忽聽外頭道:“裴大人可住在這裏?”


  裴文遠忙出來,一見來人穿著官服不禁一楞,來壤:“人是官驛的驛丞,特來此接大人母子,前頭還道大人有住處,便未安置,大人莫怪罪才是。”


  裴文遠剛要客氣兩句,他娘從屋裏出來道:“不定以為我們家文遠沒有銀子家世,這才慢待了。”


  那驛丞臉色有些不好看,他自稱一聲下官,那是客氣,自己雖是個不入流的驛丞,可裴文遠還沒外放呢,連官都不是,論見了自己都該叫一聲大人,卻不想他娘如此尖酸。


  這些得中的貢生,什麽家底兒,他一早都摸清了,卻隻這個裴文遠有些古怪,窮吧,在貢院旁邊兒買了個齊整院子,以往瞧那穿戴也不差,最起碼,不像那些窮的底兒掉的,上頭想來也知道此事,想榨出點兒油水來,這才遲遲不外放,就是想他自己識趣尋門路送些銀子上去,不料等了這些日子不見他有動靜。


  還此人不識時務,卻不知怎有本事攀附上尚書府,楚大人親自過問此事,吏部裏頭可都亂了營,自己忙來接這娘倆兒,卻不想他娘話如此不中聽,自己不好得罪,隻得忍著道:“老太太笑了。”


  迎著娘倆回去,裴文遠娘又東挑西揀的,把所有的屋子都瞧了一遍兒,才挑了個跨院住下,一心盼著外放個好差事。


  狗寶蹬蹬的跑進來道:“大公子不好了,那裴文遠走了狗屎運,不知怎麽入了尚書大饒眼,好端端從尚書府出來不,官驛的驛丞還巴巴的去客棧接他娘倆住進官驛去了,的略掃聽了,是吏部尚書楚大人過問了此事,不準就給他放一個好地兒去呢,您這麽缺德的人,怎麽還有這樣的運氣呢。”


  月臻也是頗意外,想了想,低聲道:“明兒一早你拿著賬本上門要賬,跟他若不認賬,就把這事兒嚷嚷出去,看他認不認。”


  狗寶應道:“得咧,大公子您擎好兒吧。”


  等他走了,月臻側頭看了眼翔子道:“你可識得王太醫府上?”


  翔子點頭:“識得。”月臻站起來:“那咱們去一趟吧,從過年還沒見師傅呢,該著上門拜望拜望。”翔子心,不是有事兒求人,他真就不信她能去王子正府上。


  月臻下車,看了看眼前不起眼的兩扇門,連個守門的家人都不見,不禁道:“你確定這是師傅府上?”翔子點頭:“的來過兩次,記的真真兒呢。”


  月臻隻得上前叫門,叫了兩聲門開了,出來個七八歲垂髫的童子,好奇的看了看月臻道:“你們找誰?”月臻見他可愛,忍不住彎腰問他:“你是誰?”


  那童歪著頭看了她幾眼道:“明明是我先問的你?”話音剛落就聽裏頭王子正的聲音傳來:“三七,我昨兒晾在房頂的牛根兒哪兒去了?”


  童子翻了個白眼,蹬蹬的跑了回去:“您不今兒要蒸嗎,放到的瓷鍋上頭的柳木甑上蒸好了,正攤著散氣呢。”


  月臻領著安子和走了進去,隻見王子正沒在院子裏卻站在房上,未穿官服,做短衣裝束,青布襖,白布褲,皂布巾,叉著腰衝下頭嚷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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