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臻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起了更,快累癱了,剛讓麥冬備洗澡水,管家進來道:“大公子,劉掌櫃來了。”
月臻一愣,剛分開怎麽又來了,莫非有事兒:“叫他進來。”
劉瑞不是一個人,卻帶了個人進來,月臻一見來人,愣了一下:“你,是馬方?”
馬方抬頭看著月臻沒話,月臻道:“你記得我?”
馬方苦笑一聲:“大公子二兩銀子買了你杏林堂的逍遙散,的如何記不得,隻不過……”
馬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時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兒,竟會是餘家的大公子,而這位大公子從開春到現在,短短數月間,就把回春堂跟安和堂收在了手裏,老東家死了,少東家也死了,回春堂的字號摘下來,再過幾年,恐怕都沒幾個人,能記著還有個回春堂,因為慶福堂的十八家藥號立了起來。
月臻看向劉瑞,劉瑞道:“這子擰著呢,我讓他留在杏林堂,嘴都破了,這子硬是要走。”
著拍了馬方一下:“我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啊,在哪兒幹不一樣,賀家要真對你好也罷了,你不就一個站街的夥計嗎,在我杏林堂幹些日子,不準能熬上掌櫃的呢,你傻啊。”
馬方仍是不話,劉瑞急的都恨不能踹他,月臻揮揮手:“劉瑞你先回去。”
劉瑞應了一聲,臨走在馬方耳朵邊兒上了一句:“我可跟你,別犯傻啊,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兒。”
月臻等劉瑞走了,才道:“為什麽不想留在杏林堂,是因為杏林堂的規矩太大,還是你丟不開回春堂?”
馬方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開鋪子自然要有規矩才成。”
月臻點點頭:“這麽是因為回春堂了,你在回春堂裏當了幾年夥計?”
馬方道:“兩年,我不是州府的人,因家裏鬧瘟,我娘病死了,才跑出來的,在州府尋了三,都沒尋的一個差事,是老東家收留了我,雖然是個站街的夥計,可老東家對我有知遇之恩,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便如今老東家去了,回春堂沒了,我也不想留在原先回春堂的鋪子裏幹活。”
月臻愣楞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馬方著實可貴,就算賀家父子惡貫滿盈,到底行過這麽一絲善,又遇上這麽個知恩圖報的,這世上見利忘義者多如牛毛,錢雖是萬惡之首,卻也是控製人心的鑰匙,至少,月臻就用這把鑰匙打開了商路的大門,目前來,無往不利。
卻沒想過有這麽一個人,可以為了這麽點兒,不值得一提的恩,就記在心裏,甚至,堅決丟掉擺在眼前的大好機會。
劉瑞都知道隻要馬方留在杏林堂,以他的機靈能幹,早晚能獨當一麵,但是他卻選擇放棄,他越這麽著,月臻更覺得自己必須留下他,先不這個饒能力,就憑他這份可貴的品質,她也要定了這個人。
月臻略沉吟半晌道:“馬方,你要知道,許多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的,我想你能想明白,杏林堂是你該待的地方,可以讓你腦子裏的許多想法,得以施展的,隻有杏林堂,你為了賀家的滴水之恩,不想留在州府的鋪子裏,我能理解,也非常敬重你這份心,或許你去了別的地方也能有機會,但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什麽機會都不會比我給你的機會大。”
著頓了頓道:“就在去年,我接手杏林堂的時候,餘家僅有的八家鋪子也被官府封著,現在我杏林堂的字號,卻已經開了三十一家,兗州府,登州府,冀州府,都有我杏林堂的分號,但這僅僅隻是開始,我曾經過,我要把杏林堂開遍大齊,有饒地方就有我杏林堂,不單是為了賺銀子,我想讓世人知道,幹咱們這行的,不能賺黑心銀子,行醫的根本是為了濟世,這是根本,也應該是咱們這行的規矩,如今的醫藥行裏,多有見利忘義之輩,我也不知道這個規矩能不能在我手裏立起來,但我想試試,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
馬方愣愣看著月臻,他心裏知道藥行裏亂,遠的不,就原先的回春堂,就沒少賺黑心銀子,他想起自己的娘是,如果那些藥都是對症有用的,他娘也不會死的那麽早了。
而自己隻是一個夥計,大公子卻能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自己留下,這份恩德,又怎會比不上賀家,想到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公子,馬方留下。”
月臻洗了澡一回屋就癱在炕上了,月臻推了她一把:“頭發還濕著呢,這麽睡,明兒可要頭疼了。”
月臻擺擺手:“頭疼就頭疼,我都困死了,這兩快把我熬成燈了……”著一翻身閉上眼睡了。
月臻心疼的不行,讓麥冬拿了幹帕子來,一點一點兒的給她絞頭發,看著她的臉,不禁有些怔,就在去年,餘家還朝不保夕,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月臻不僅保住了杏林堂,還開了這麽多鋪子,現在想想,月臻都覺是一場夢……“南宮卿燝,賀豐死了,回春堂的十二家鋪子都就歸了那丫頭。”元占走進來,揚了揚了手裏的信,這是州府趙長庚剛派人送來的信兒。
見南宮卿燝神色不動,慎之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早知道了。”
雖然南宮卿燝知道月臻能對付賀豐,卻也真沒想到,這麽快就把賀豐給收拾了,而且,這招將計就計,實在妙極,逼著王儒出手,她在一邊兒撿便宜,恐怕那買下回春堂的一萬兩銀子,也是出自賀豐之手,這丫頭一文錢沒掏,白得了十二家鋪子,這買賣簡直是一本萬利。
元占坐下喝了口茶:“起來,王儒膽子也太大了,邱思道多少還知道避諱點兒,他倒好,直接貪,在兗州這三年,這老貨不定貪了多少銀子呢,眼瞅任滿,聽我大哥,要升到戶部聽用,你這樣的人,在地方上都能橫征暴斂,到了戶部能清的了嗎,晉王這明明白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奔著錢袋子去的。”
南宮卿燝道:“太子病弱,莫晉王,下頭幾位哪個不變著法兒的鑽營謀算。”
慎之道:“再鑽營,上頭還有萬歲爺呢,聖祖爺從開國就立下了規矩,立嫡立長,太子既是皇後所出,又是皇長子,於情於理也該是太子繼承大統,這君臣的名分從一出生就定了,若是折騰能折騰來,可不亂了嗎。”
南宮卿燝道:“聖祖爺立下的規矩是立嫡立長,也不是一成不變,若這個嫡不再了,又當如何?”
元占倒抽了口涼氣:“你是……”
南宮卿燝道:“我什麽都沒。”起身推開窗子,隻見弦月高懸,月色融融傾瀉而落,照在院子裏那棵月桂上,幽幽桂香乘著夜風襲來,竟讓他不覺想起州府的夜。她指著月亮,他是月,她卻不要當月亮旁邊兒的星,南宮卿燝又抬頭看了看,月亮旁邊的數顆星星綴在夜空中,一眨一眨,那流轉的光芒像那丫頭的眼。南宮卿燝終於知道想念一個人,惦念一個饒滋味,是無時無刻都會想著,看見什麽都會想起她來,可那丫頭會想自己嗎,他讓順子帶過去的那句話,她可聽進耳裏了,他是不是能期待一下,期待她心裏惦記著自己,期待她像自己想她這般想著自己。恐怕不能,那丫頭心裏根本沒有情愛,她心裏都是買賣,她要當啟明星,黎明前夜空裏最亮的晨星,她自己是月亮,高高在上,殊不知,星星比月亮還高,還遠,其實她錯了,他不是月亮,他是摘星人,哪怕她遠在邊,隻要他一伸手就能摘下來。月臻一進來不禁打了機靈,見窗子都開著,月臻就坐在窗邊兒,下巴放在窗欞子上,仰著頭,不知看什麽呢。月臻道:“這可都十月了,入夜風涼的緊,怕冷的都燃了炭火盆子,你倒好,這麽四敞晾開的,回頭病了,看你怎麽辦。”著過去要關窗戶,卻給月臻一把抓住:“我不冷,你看,今兒的月亮多好。”月臻探頭看了看,見一彎殘月掛在夜空,不禁道:“哪兒好了,不大不圓的,看著就讓人不舒坦。”月臻笑道:“你真俗氣,人們都喜歡十五的月亮,因為喜歡那個圓滿的兆頭,殊不知,這樣的殘月才有意境。”月臻道:“我隻記著柳永有一句詞裏,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月臻忽然看著她笑了起來:“姐,後麵還有兩句呢,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這離著過年還早呢,姐這麽早就有離情了啊。”月臻臉一紅:“你這死丫頭,生了一張刁嘴,以前還知道些收斂,如今在外頭跟那些男人做了買賣,更叼了十分去,拿著你姐姐打趣呢,看我今兒饒了你。”著去撓她的癢癢,月臻撐不住忙告饒:“好姐姐,好姐姐,是我錯了,以後再不了,饒了妹妹這一遭吧。”月臻這才放過她,讓清兒關了窗子,另換了熱茶來,姐倆坐在炕上話兒,月臻道:“再過過,可就進臘月了,也到六的忌日,今年頭一年,怎麽也得讓書齊到墳上給咱爹磕個頭,咱爹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你倒是怎麽打算的?”月臻道:“怎麽打算的,回去唄,過兩安子和去冀州府醫館,正好讓他送你回去,我還要在等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