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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管家忙著去了,足足半個時辰,賀豐才衣衫不整的進來,賀老爺指著他道:“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兒,現在什麽時候了,你還眠花宿柳。”


  賀豐身子一歪,坐在椅子上道:“老爺子消消氣吧,酒色財氣,人生在世不沾這幾樣兒,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您老這麽大歲數,屋裏還弄了倆十五的丫頭呢,我難道還不如您嗎。”


  賀老爺一拍桌子:“還胡,你可知安和堂的價又降了?”


  賀豐拿過茶吃了一口道:“降就降,他降多少,咱跟著不得了。”


  賀老爺看了管家一眼:“你跟他。”


  管家忙道:“少爺,安和堂又打了個對折。”


  賀豐坐直了身子道:“你什麽?對折,安老頭瘋了啊。”


  管家道:“我也這麽,哪有這麽幹的,不過他家告示上了,一個鋪子一日就賣一個時辰。”


  賀豐道:“爹,他這是想臨死拉著咱們墊背啊,這安老頭真不是個東西。”


  賀老爺跟管家道:“你去告訴各鋪子的掌櫃,照著安家的價給我賣,他不是賣一個時辰嗎,咱賣倆時辰,我倒要看看他安家能撐幾。”


  管家下去,到了晌午頭上,又送了信兒來道“安家又貼出個告示,收咱回春堂的藥。”


  賀豐忙道:“爹可壞了,這要是咱們賣了他家就收,不賠死了,要不咱算了。”


  “算了?”賀老爺道:“這時候要是算了,咱這前幾個月可都白折騰了,你也不想想,就安家那點兒底兒,這幾個月早掏空了,哪有銀子收咱的藥,再,收了咱們的藥幹什麽使啊,讓他收,他這會兒怎麽收的,末了,我怎麽讓他吐出來,去知會各鋪子的掌櫃,把藥庫裏的藥都搬出來給我賣,我要活活氣死安老頭,倆時辰不行,給我賣三個時辰,從這會兒賣到掌燈,我看他安家能有多少銀子往這個無底洞裏頭填。”


  月臻邀著元占在回春堂對麵的茶樓上坐了,茶樓的地勢高,從他們坐的地兒看過去,既能看見回春堂,也能望見前頭街上的安和堂,兩家藥號,雖隻隔著一條街,這會兒可都人滿為患,熙熙攘攘弄的兩條街上都是人。


  茶樓的夥計上來添水,月臻道:“你家這茶樓今兒可清淨。”


  那夥計道:“能不清淨嗎,兩位公子一看就是體麵人,家裏不缺銀子使,還能坐在這兒喝茶,您二位瞅見沒,街上可都擠不動了,從回春堂裏頭買了,走上幾步賣給安和堂,就能賺銀子,別那些沒事兒幹的了,我們家掌櫃的都去了,櫃上的銀子都支出去,一倒手就賺了十幾兩,都頂上的一年的工錢了,不是掌櫃讓我盯著,我手裏也實在沒銀子,我也去了,哪還能在這兒幹看著啊,也不知這兩家到底有多少銀子,敢這麽折騰。”


  續了水下去,元占道:“你收回春堂這麽些藥做什麽?”月臻挑挑眉道:“他家的藥比進價還低一半呢,哪兒找這便宜買賣去。”


  元占道:“就是那些散藥你能拉回杏林堂,可那些回春堂的成藥,你打算怎麽辦?”


  月臻嘻嘻一笑:“許東家放心吧,你那五萬兩銀子跑不了,一個月後一準還給你。”


  元占咳嗽一聲道:“這可不是我要借給你的,是南宮卿燝……”


  月臻打斷他道:“許東家,你看那是不是回春堂的少東家?”元占知道她不想讓自己提南宮卿燝,不提事兒也擺在這兒呢,這倆人還真是越看越奇怪,一個自己不露頭,卻事事安排妥當,暗中相助,一個明知怎麽回事,卻非要裝糊塗不可,真讓人看不透了。


  元占歎口氣,瞟了窗外頭一眼,點點頭:“賀豐,賀老頭的次子,長子十歲的時候掉河裏淹死了,就剩下這一個兒子。”


  月臻心,活該,這是缺德事兒幹多了,該有此報應,不過老爺真是不長眼,怎麽就淹死他一個兒子呢,應該讓這缺德帶冒煙的賀家斷子絕孫。


  賀豐出來看了一圈,回去,掌櫃的忙道:“少東家,這麽下去咱可撐不住了,照著這麽賣,不用兩,咱庫裏的藥可就都賣光了。”


  賀豐道:“你放心,至多明兒再有半,安家就完了,到時候連安和堂都是我賀家的,咱這些藥堆在安家,跟咱這兒有什麽區別,給我賣。”


  回春堂賣了兩,到鄰三頭上,賀老頭覺著不對勁兒了,把兒子叫到跟前來商量:“安家多少底兒,別人不知道,咱可一清二楚的,按,昨兒就應該撐不住了,怎麽可能今兒還收呢,莫非那安老頭別處裏還有買賣?”


  賀豐道:“不能,安家的安和堂就在兗州府裏有六家鋪子,就這六個還有兩家鋪子賠錢呢,前兒就聽,安老頭病的起不來炕了,安子和又是個沒用的廢物,連他那媳婦兒都讓我睡了,還有臉做買賣,我都替他臊得慌,白瞎了一個老爺們,我要是他早上吊死了,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賀老頭一拍桌子:“不是你這畜生惹出的這檔子事兒來,咱賀家用的著跟安家拚老命嗎,安家的買賣跟咱家怎麽比,就算把安和堂幹趴下,咱賀家也沒落下多少好。”


  賀豐道:“不還有安家的鋪子嗎,到時候收過來不得了。”


  賀老爺指著他道:“你就不動動腦子,就安家這六個鋪子除了房子還剩下什麽,又挨的咱回春堂不遠,收在手裏能有什麽大用。”


  賀豐道:“先頭可是您要跟安和堂較勁兒的,怎麽這會兒都賴到我身上了,您安家沒多少銀子嗎,讓鋪子裏往外賣藥,可這都兩了,安家一點兒沒見虛。”


  賀老爺來回走了兩湯:“不對,不對勁兒,縱然安家有這些銀子,也沒這麽收的。”


  跟管家道:“你使個機靈點的的夥計去安和堂探探底兒,我總覺著哪兒不對勁兒了。”


  管家應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就跑進來道:“老爺可不好了,咱那藥前腳進了安和堂的門,後腳跟著就從後門出去了,後門哪兒一早套好了車,清點了數目,就往城門走。”


  “怎麽可能,你問沒那些藥拉哪兒去了?”賀老爺臉都白了,管家道:“那些車把式夥計的嘴嚴實著呢,問不出來,不過我讓人去城門問了,那些藥車,出了兗州府往東去了。”


  “往東是哪兒?難道是登州府……”賀老頭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管家忙扶他坐下,賀老爺剛坐下,外頭蹬蹬跑進來個子道:“回老爺少爺話,登州府的趙掌櫃來了,咱那幾家鋪子撐不住了。”


  賀老爺就覺得心口一疼,噗一口血噴了出來……


  南宮卿燝的馬車一進登州府,就聽見周圍不少議論杏林堂杏林堂大公子如何如何,不禁挑了挑眉,進了元記當鋪,元占迎過來道:“怎麽樣,南宮卿燝也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有這一招兒吧。”


  南宮卿燝點點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她倒是個什麽書都看的,把我都蒙了過去,我還當她要把杏林堂的字號先立在兗州府呢。”


  元占道:“我估摸著這丫頭也是臨時起意,要不怎麽能算的這麽準。”


  南宮卿燝道:“是我瞧她了,既讀過兵書,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上回來她就盯上回春堂了,回春堂跟安和堂鬥了幾個月,她師父李文遠就在兗州府待了幾個月,她又怎會不知,想來一早就想好了對策,等著回春堂跟安和堂鬥的差不多了,她一出手正好撿了便宜,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經此一站,賀豐的爹死了不,回春堂還折損燎州府的鋪子,安和堂就更不用了,唯一得利隻有她。”


  元占道:“你可不知道這丫頭壞著呢,安和堂跟回春堂打的正熱鬧的時候,她讓翔子來邀我,什麽吃茶看景兒,我到了才知道,就是回春堂對麵的茶樓,看的景兒,就是兩家怎麽折騰,你是沒見著,回春堂這回可賠大了。”


  南宮卿燝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做買賣雖求的是一個利字,也得心存善念,不過這丫頭這件事做的太明了,恐賀豐不會善罷甘休。”


  元占道:“要我,這丫頭做的好,解氣,既做了買賣,又懲了惡人,就賀豐那個爹,幹過多少壞事兒,那壞心眼子比他兒子隻多不少,生生讓這丫頭給氣吐了血,抬回去沒等過夜就死了。”


  南宮卿燝看著他笑了一聲:“你才跟著丫頭待了幾兒啊,怎麽話裏話外的就跟那丫頭一溜了。”


  元占道:“我這是幫理不幫親,再,不是你暗裏助著她嗎,怎麽成我跟她一溜了,不過,安家倒是有些可惜,賀豐的爹是死有餘辜,安老頭這條老命搭進去卻有點兒冤。”


  南宮卿燝道:“那丫頭這些日子沒去兗州府吧。”


  元占點點頭:“這都一個月了,自打賀豐的缺德爹一死,這丫頭就來燎州,折騰她的鋪子,賀家的五個鋪麵,頂給了咱們元記當鋪,也就一過手就讓她買了去,回春堂這五個鋪麵,地勢好,格局敞亮,本來就是藥號,連藥櫃家夥什都不用動,藥材也是現成的,隻從赤戎城把她家的成藥拉來,往鋪子裏一擺就開張了,你這丫頭占了多大便宜啊,那些以為得了便宜,買了李文遠從兗州府拉來的藥,合起夥來擠兌回春堂的幾個藥號,估摸以後沒好日子了,跟這丫頭比心眼子,那幾個摞在一塊兒都不是個,杏林堂的鋪子不開,他們還有點活路,如今啊,等著吧。”


  著看了南宮卿燝一眼:“老王爺的病好些了嗎?”


  南宮卿燝目光閃了閃:“沒什麽大事,老毛病了,她在哪兒住著呢?”


  元占道:“還能在哪兒,她剛撿的鋪子裏唄,杏林堂昨兒開的張,醫館藥號開在了一處,比她赤戎城的鋪子還像回事兒呢……”


  元占話沒完,南宮卿燝已經抬腳出了門,元占剛要跟過去,想了想,又退了回來,自己還是別跟著了,南宮卿燝指定去找杏林堂丫頭了,自己跟著,估計會壞了南宮卿燝的好事。


  南宮卿燝出元記當鋪棄車騎馬,奔著杏林堂分號去了,到了門口下馬,見裏麵都是人,不禁皺了皺眉,順子忙道:“爺您稍等會兒,我去裏頭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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