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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聽到鍾聲就心驚肉跳

  1968年11月日星期五氣晴(今日雪)

  氣越來越冷了。今是雪了,若是在農村,寒冬臘月鄉親們早就“貓冬”,休養生息了。但是,在九連的工地上,激戰的號角卻一點都沒有偃旗息鼓的跡象。不僅如此,來到九連以後,我還學到了一個新鮮的,在課堂上從沒有聽過的詞匯,叫什麽“早戰”?啥意思呢,就是利用還沒有正式上班的時間,或在還不亮的時候,早晨起來同誌們一起去義務勞動。所謂的早戰,其實就是早晨去義務勞動而已,偏偏使用軍事用語。令人哭笑不得。一般的早戰最少也要一個時。為啥要早戰呢,因為連隊的土地多,農活就太多,人手又較少。為了追趕農時,職工們就要付出更多的勞動,忍受更多的艱辛。這些義務勞動,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報酬。“午戰,晚戰”的內涵也一樣,就是加班加點多幹活的意思。


  拚死拚活地挖河抬土,可領略到汗流如雨的感受了,鹹鹹的汗水不時地把雙眼蒙住了,這還不夠還要流向眼角,進而延伸到嘴角,還有一些放肆的汗水,竟然鑽到嘴裏去讓我去品嚐。啥味道呢,鹹鹹的,苦苦的唄!即使這樣,都沒時間去擦一把汗,或者舍不得浪費一分一秒鍾去擦汗。甚至顧不得將鹹鹹的汗水吐出來。就是因為工程量太大,就是為了爭分奪秒地搶時間。如果工程落後了,多幹活了不,也太摘麵子呀!就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也不願停下來喘一會,哪管是伸伸腰的片刻,或者是左顧右盼一下工友的進展如何。這才是在工作中,爭分奪秒的真正含義。誰也不甘心落後,各個都想把工程完成在最前頭!那是有力量的表現,那才是爭上遊拚第一的光榮!

  第一下來,該死的扁擔就把我的右肩壓腫了。腫的像個發麵饅頭,甭在肩上撂東西了,用手摸摸都鑽心的痛。不僅如此,扁擔在肩頭工作了一,那可是不安分,不守規矩的扁擔呀!它在我的肩上左拐右拐,把我脖子右側也磨得也冒出血絲來了。


  等到第二醒來起床,一模我的肩膀,甭有多痛了。用手摸摸都鑽心的痛,還可以裝框抬土嗎?再拿受摸摸我的脖子,那也是傷痕累累了。脖子右側已經磨出了血絲,也腫起了很高,很粗了,就好像在脖子上貼上了一塊肥肉一樣,脖子兩側明顯的不對稱了,這樣的“傷脖子”,還能容忍讓扁擔再碰到它嗎?這些問題,都是我自己在問自己,我沒有資格去問別人,我也不敢去問別人,沒有臉麵去問別人,人家會了,大家不都在這樣幹嘛,人家為啥沒事,你為啥就這麽嬌慣呢!換個角度又想,學大寨不是要“拚死拚活”嗎,在苦難麵前要咬緊牙關嗎。改換地的路上隻能忍受,隻能堅持。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在苦難麵前我沒有退縮的理由,因為,工地上不相信眼淚!


  這幾挖河,我和三哥一副抬,每都是最後一個完工,最後,都是在工友們的幫助下一起收工回來。在回家的路上,我那兩隻腿酸酸的麻麻的,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好像喝醉了酒一樣打哆嗦,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腿了,兩隻腿不聽我的使喚了。肩上扛著一尺三的鐵鍁,腋下夾著要人命的扁擔,情緒沮喪得我渾渾噩噩了,我有些筋疲力盡了,我要倒下了。我曾幾次產生想大哭一場的情緒。但,這也隻是在腦海中一閃念而已。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哭不出聲音來啦,什麽叫欲哭無淚?此時此刻,才把這個成語徹底的理解了,體會了悟透了,才知道了她的真正含義和情緒的背景。我知道,不僅僅是哭不出來,也可能害怕被工友們見到恥笑吧!兩者似乎兼而有之。有時候,內心深處在呼喚著慈祥的媽媽:媽媽,你在哪裏?你在上能看到我在忍受折磨嗎,這是上帝在懲罰我嗎!這世界上還有心痛我的人嗎?


  這些,都是靈魂深處一閃而過的呼號,我隻是在內心深處發發牢騷,釋放煩惱,減輕精神的或身體的壓力罷了。或減輕苦悶或勞累帶來的疲憊。我不敢出來,也沒有理由出來。因為大家都在這樣的拚命,都在這樣揮汗如雨,他們為什麽不叫苦,他們為啥沒有一個喊累的。也沒有聽到過一句牢騷怪話。難道他們不是骨肉之軀嗎!

  三哥好像看出了我的苦悶,他知道一下來我累得不輕。一邊走一邊湊到我的身邊聲:“李子,不習慣吧,咬咬牙堅持幾就會過去的”!一句暖心的鼓勵,霎時間觸碰到了我內心深處那柔弱的神經,我的眼睛立刻濕潤了,熱淚盈眶了,我輕輕的點點頭,馬上扭過身去加快了步伐。他:“有三哥在,我會保護你的,你啥也別怕”!

  這幾的飯量,那叫驚人的大呀。在學校時,半斤米飯吃下去都費勁,而現在呢,中午打一斤米飯,飯盒裝得滿滿的,壓得實實的,外加飯盒蓋子中盛滿的紅燒茄子,平時看上去就會眼暈,現在吃起來用不了十幾分鍾,就會全部下肚。連隊自己菜園摘下的茄子,新鮮得很,誘人胃口的大料味道特別香。不知道是幹活累的,還是廚師的手藝好。


  這幾工地上下來,我最害怕的就是食堂的鍾聲。人常:新兵怕炮,老兵怕號,這是有道理的。新兵沒有戰鬥經驗,大炮一響就慌神了,以為敵人上來了。其實是一種誤解。而老兵呢,最怕的不是炮而是號,司號員的號聲一響起,就意味著開始衝鋒了,就要和敵人決一死戰了。此時才是最殘酷的戰鬥,誰能不害怕!

  那麽,我為啥要害怕食堂的“鍾聲”呢?您會,食堂的鍾聲一響,就意味著開飯啦,這是好事啊!為啥還要害怕,甚至被嚇得心驚肉跳?這您就不懂了,每早晨隻要鍾聲一響,就意味著距離上班的時間不遠了,就催促我們馬上起床,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鍾聲一響,我們去工地受罪的時刻就到了。我能不害怕嗎?


  睡了幾個時的覺,還沒有真正的醒來,勞累一了還沒有休息好,疲倦或困倦都沒被趕跑,馬上又要上戰場了,我能不害怕嗎!肩膀的疼痛還沒消失,脖子上的血絲還沒有愈合,又要去“扁擔燉肉”了。能不害怕嗎?所謂的“扁擔燉肉”是九連職工的口頭禪,就是用肩膀抬大框之意。好吃的食材燉肉是美食,這“扁擔燉肉”是啥味道?隻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會知道啊!


  所謂食堂的鍾聲,就是吊在旗杆上的一隻廢舊的拖拉機的犁頭,每早晨,隻要大師傅把犁頭敲響,就意味著起床了,就開始打飯了。“當——當--當。。。。。。”,每當早晨我聽到這樣的聲響,心裏就蹦蹦地跳個不停。就如同老兵聽到了‘吹鋒號’一樣的害怕,馬上緊張起來。心想,拚命的一又要開始了!肩膀脖子受罪的時候又要開始了!


  挖河的土方工程這麽累,這麽辛苦,一下來,要拚死拚活地幹七八個的時的活,要把幾百立方的泥土運走,運到幾十米幾百米之外的地方去。那麽這就夠了嗎,就可以好好地休息養精蓄銳了嗎,不行!季節不等人。這就要到加班加點了,或者是早戰晚戰了。時下已是深秋,大地裏一片金黃。割倒的水稻被秋風一吹,很快就曬幹了,所以,必須抓緊將曬幹的水稻打捆,碼垛,以便及時裝車運到場裏來。這樣,即可保證豐產豐收,也為今後的脫粒入倉做準備。就這樣,還沒有亮,老班長就到宿舍喊大家起床了,帶上捆水稻的工具或材料,披著星光頂著月亮往大地裏趕,爭取在一個時中幹更多的活。把豐收的果實搶回來。


  幹了一土方工程,夜裏隻睡幾個時,有的根本睡不醒,有的還沒把疲倦趕跑,誰願意披星戴月去“早戰”呢?但,這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事,而是必須要幹的事,必須無條件服從的事。我們在學大寨,我們要改換地,要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有了這樣的情懷或信念,牢騷也好,怪話也好,就沒有市場了。


  “活著幹,死了算”。這在當時是使用頻率最多的口號。在這樣的政治生態下,我還有什麽理由怨尤人呢!


  但是,我有時也在捫心自問:這樣的苦累日子啥時是個頭啊?成年累月地這麽幹,我真的有些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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