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節
“什麽時候,你也開始插手本王的事情了?難道本王做事,也要你的指點了嗎?”宋弈晟口氣雖然淡淡,但是卻讓安福無話可說。
他隻能歎口氣,然後拎著個袋子在前麵領路。
已經是輕車熟路了,藍茵幾乎閉著眼都能走這條密道,一路走出去,她正想問要往哪裏走的時候,卻看到宋弈晟一言不發,徑直的走向“自己的”墳墓。
她愣住了,看著他就這樣走過去,然後在墳前停下,慢慢的蹲下身來。
安福也不說話,隻在一旁陪著。
藍茵心頭紛亂如麻,不知道他突然半夜三更來這裏做什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就是為了來看看她的墳?!
走過去,卻發現一點聲音都沒有,宋弈晟掏出一塊帕子,仔仔細細的擦拭著她的墓碑,這樣的情形,這樣的場景,讓人覺得無比的詭異。
“藍茵,我又來了!”他輕聲的說,溫柔細語。
藍茵看著那墳,雖然還算簇新,可是墳頭周圍已經有不少青草了,顯然這墳,幾乎是沒人來過的。
宋弈晟此刻,就在慢慢的整理著那些長得淩亂的草,將雜亂的除去。
當安福把袋子抖開的時候,藍茵才看清,裏麵全都是紙錢和元寶,不由得有些驚訝,“王爺不是之前已經燒過了麽?”
她記得,頭七那夜,自己隨他一同燒了紙錢的,可是今天……
“那夜你撞見的,是頭七。今天,是她的五七!”他淡淡的說,“你今日所問的,有何可比,她都已經不在了,死人跟活人之間,還有什麽可比較的!”
他歎息,然後點燃火,慢慢的往裏丟著紙錢。
五七,她自己都不會記得的,宋弈晟卻把她的忌日,這些種種,記得那麽一清二楚!
蹲下身來,一同隨他燒著紙錢,不知道是祭奠自己,還是在告慰他。
“王爺,差不多就行了,時間久了,恐被人發覺!”安福還是有些不安的,也很不想主子惦記這樣一個女人。
他不懂,主子為什麽對她總是念念不忘,她根本不值得啊!
“發覺?”宋弈晟不無譏諷的笑,“現如今,還會有誰來主動為她上柱香?安福,我知道你不喜她,素來也有很多人不喜她,誰知道她所承受的,她隻是太傻了,太傻!”
藍茵眼睛覺得有點熱熱的,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些,沒人念及過她有多辛苦。
為了宋諸銘,為了維護他良善的名聲,一切下毒手肮髒的事,都由她來做。
他說不忍,她就狠下心去,他說不甘,她便替他去爭取,他說藍茵我想要那個位子,她一路披荊斬棘。
她隻知道,他寵她愛她,自己也願意傾盡一切回報。
可是在她“死”了月餘,卻聽到有人說她傻,有人看得懂她,很想哭,卻又很想大笑。
不敢讓他看出什麽,便轉過頭去抹了抹,順手擦掉了眼淚。
“怎麽了?”宋弈晟問道。
“火嗆,眯了眼!”她擦掉,紅著眼圈轉過來,“沒事!”
夜風起,看著他略嫌單薄的身子,藍茵輕聲道,“王爺,相信您的心意,她一定能感受到,夜涼了,還是回吧!”
他默默的站起身,看著火光逐漸由大變小,紙灰也在風中越飄越遠,卻始終沒有動。
“王爺,您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好不容易調理好些身體,不能不保重自己!”藍茵繼續說,“逝者已矣,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該怎麽活下去!”
他眸光閃了閃,轉頭看她,“小魚,你說的對!”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他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墓碑,“走吧!”
藍茵回眸也看了一眼,無聲的離開。
…………
雖說宋弈晟已經納了藍茵為妾,可是畢竟也隻是個名頭,並沒有真正的夫妻之實,藍茵也隻在他房中搭了軟榻,方便隨時照顧他。
看著他沉沉睡去,她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一直以來,睡眠就不太好,總是容易失眠,今日經曆了這麽多,更是無法安睡。
五七!她的五七,宋諸銘的新婚,真難以想象,他是故意選了這一天,還是真的這麽巧合!
這一天,宋諸銘迎娶新王妃,她上一世的小叔子卻在燒紙祭奠她,多麽諷刺可笑啊!
藍茵看過去,見他已經睡著了,被子滑落在腰間,有些不放心,起身去幫他拉了拉,生怕他著涼了。
好不容易身體總算好轉,千萬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她不知道宋弈晟有沒有怎樣的安排,從她思考的角度出發,若想把一切重新奪回來,先要解了王府的軟禁再說!
這樣進出都不方便,談何崛起!
她或許是想的太多,一直到天明才勉強睡著,這一覺,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藍茵絕沒有想到,她生怕宋弈晟著涼,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下半夜就已經灼熱起來,自己沒注意,天明睡著後,身子已經滾燙了。
宋弈晟起床時叫她不應,察覺不對,過來摸了摸已經是渾身燙得不像話了。
想來是昨夜吹了夜風著涼了,立刻遣了人去尋大夫來,熬了藥灌下,依舊睡得昏昏沉沉。
“王爺,您去休息吧,老奴來照顧小魚吧!”安福依舊習慣叫她小魚,知道主子不過跟她是有名無實而已。
“不了,這幾日你也忙前忙後的,去歇著吧!這裏,也沒什麽事,我坐會兒!”宋弈晟揮了揮手,不打算交給別人。
“可是王爺,您的身子……”安福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我身子最近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就要多活動活動,才能好的快!”他微微一笑,“好了,別再說了,先去休息吧!本王若是累了,再喚你便是!”
他都這樣說了,安福也不好再說什麽,便退下了。
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宋弈晟手中握著的依舊是那佛經,看著她沉睡的臉,忍不住抬手撫摸了下她的臉頰。
皮膚很光滑,若不是摸得出根本不是什麽人皮麵具,他有時候都會恍惚,在自己麵前的,到底是一個叫做燕小魚的女子,還是就是葉藍茵?!
她們之間是那麽像,可又那麽不像!偶爾有時候他會困惑,是不是真的存在一個叫燕小魚的人,還是他幻想出來的。
手感是那麽真實,她不是幻想出來的,是真切存在的,老天是派她來協助自己的嗎?
他本無意於追逐那個位子,可是宋諸銘,你為什麽要連她都害了!她是那麽的愛你,一心一意的為你,到最後,卻也成了你登基路上的墊腳石。
你的心,真的有這麽狠嗎?
藍茵昏昏沉沉,覺得很熱很熱,哪裏都跟火爐似的,熱的她要喘不過氣來,忽然就覺得貼上來一股涼意,侵入肌膚,舒服的她舍不得放開!
本來想多貼一會兒,可是忽然那涼意似乎要抽離了,哪裏能舍得,立刻抱緊了冰涼的源頭,還主動將臉湊了上去。
宋弈晟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這個宛如八爪魚般的女人,這還是平時那個進退自如,謹守禮儀的燕小魚嗎?
她兩隻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還用臉頰在手心蹭啊蹭,甚至連腿都要架上來了,嘴裏喃喃著,“別走,別走……”
哭笑不得,可是心底深入,卻又湧出一股柔情,他索性便不再動彈,將那卷佛經也放了下來,由她握著自己的手,就勢在軟榻上貼著她躺了下來,溫聲道,“不走,我不走!”
這淡淡的話語卻如定心丸,藍茵露出甜甜的笑,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接著睡著了。
一夜好眠!
046、心結
平素看著很強韌的人,病起來,當真如泰山壓頂一般,
藍茵第二天就沒有起得來,身上一直躺得跟個火爐似的。
宋弈晟抱了她整整一夜,用自己身上的溫度試圖讓她降降溫能涼快點兒,但是起效似乎不大。
“水!”坐在床畔,他吩咐道,然後接過安福手中的水,就著藍茵的唇,一點一點的喂了下去。
看著水多半漏在了外麵,他又細心的給擦去,再換上濕的帕子,動作一氣嗬成,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王爺……”安福有些看不過眼了,“您去歇歇吧,這兒有老奴來伺候著就行了!”
她燕小魚就算再怎麽樣,不過是個丫頭,為了個丫頭,讓主子累倒了,不值得。
看著一張小臉俏麗蒼白,嘴唇明明已經灌了不少的水,卻還是幹澀的起皮,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不管怎麽說,她到底是為了自己做了不少。
“算了,還是我來吧!”他歎了口氣,“安福,著人去請的大夫,來了沒有?”
“王爺……”安福就是想說這件事的,“雲陽王昨日才大婚,虎衛軍說不敢去叨擾,因此不得令不敢放行!”
終於,一向平靜的宋弈晟臉上也有了怒色,“這都什麽時候了,平日裏管進管出,也就由得他們了,現如今是人命關天,怎麽連個大夫都不讓請了!咳咳……”
或許是因為動怒牽動了喉嚨,有些不太舒服,他咳咳的幹咳起來。
看到他情緒激動,安福也緊張了,“王爺,您別激動,老奴這就親自再去一趟,一定把大夫請回來!”
其實,在他看來,這原本也不算什麽大事。
燕小魚不過是是著涼發燒,也談不上什麽人命關天的事兒,可是主子卻是那麽的焦急。
上一次見到主子如這般焦急,好像還是在……數年前了。
同樣的是,都是為了一個女人,不同的是,為的是不同的女人。
他們家主子,還真是個癡情種子。
聽到安福說他再去請,宋弈晟的情緒稍稍平和了點兒,“那你就跑一趟吧,能打點就盡量打點了,也別太起衝突!”
“老奴明白!”安福點頭,他也放心,畢竟安福在身邊跟了那麽多年,行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
“等等!”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叫住他,看到安福近前,便低聲吩咐,“別去仁藥堂!”
仁藥堂,就是神醫落穄子所在的地方,雖然是神醫,可是萬一暴露了,終究對誰都不好。
為了安全起見,燕小魚身上這普通的病症,還是請普通的大夫來看就好。
安福領命就去了,宋弈晟替她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剛要站起身,就被她一把抓住手。
幹澀的唇瓣動了動,微微逸出聲音,“別……走!”
這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她讓他別走了。
夜裏他翻身要起床時,渴了想喝水時,隻要稍一有動靜,她就會緊緊抓著他不放。
宋弈晟有些無奈,又不能硬生生的推開她,看著她緊閉的眼眸,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小魚,小魚……”他試探著喚道,但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還是在做夢!
慢慢的,將手從她的掌心裏掙脫出來,然後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蓋蓋好,順手捋了一把她頰邊的劉海,這才轉身走到軟塌邊靠下。
因為她的病,他一整夜也幾乎沒怎麽休息,此刻有些困倦,但又不忍走開丟她一人。
看來安福是順利得以出去了,沒多久,宋弈晟就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是聽到外麵有說話的聲音,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猛然睜開眼,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先生這邊請……”
“裏麵兒!”是安福的聲音,看來,是大夫來了。
翻身下榻,宋弈晟走過去看了一眼,藍茵還在安睡,隻不過鼻尖上都是汗珠了,伸手拿起她額上的毛巾,輕輕的擦拭著。
這時,外麵響起安福的聲音,“王爺,大夫來了!”
“進來吧!”收手回身,就看到安福身後跟著個老者,鶴發童顏。
“王爺,這時柳大夫。”安福簡單的做了介紹。
“草民叩見王爺!”柳大夫跪下行禮,宋弈晟立刻雙手虛托,“不必如此客氣,還請大夫快來給賤內瞧一瞧!”
不再耽擱,大夫直接提了醫藥箱上前,然後看了看藍茵,又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後再把脈。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氣血兩虧,她本來不過是著了涼有些傷風,隻可惜……”
頓了下,看大夫都沒有說下去,宋弈晟以為是銀子的問題,對安福使了個眼色。
可是,那大夫卻並沒有接銀票,而是搖了搖頭說,“王爺可能誤會了,草民絕沒有這個意思,隻是這位……夫人,可能有心事鬱結於心,心內生火,火生痰。痰為黏物,結一切髒汙於一體,是以,這場病才會來得這麽凶猛,這麽沒有防備。”
“本王不懂那些,隻問你一句,她的病,幾時能好?”宋弈晟難得這樣的不客氣,板起臉來,竟也不失威嚴。
“這個……說不太準,病好還是很快的,傷風隻需我開些藥,喝了兩三日便好了,隻是這調理,還是要段日子的,本就沒有一蹴而就之說!”大夫撚了撚胡子,認真的深思。
宋弈晟想了下,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那你方才說的那些什麽鬱結於心,怎麽回事?”
柳大夫笑了笑,“這……王爺就得問夫人自己了,柳某隻是大夫,這個心思方麵,著實猜不到!”
他說的是實話,宋弈晟沉默了下,吩咐給了診金,又看了看依舊昏睡的燕小魚,眉頭微蹙了蹙,鬱結於心?
什麽事,能讓她鬱結於心成這樣?
到了晚上,藍茵總算是迷迷糊糊的醒了,喉嚨發幹的要命,一張口就火辣辣的疼,張開眼看到宋弈晟坐在桌邊,手撐著腮,似乎睡著了。
愣了愣,他怎麽在這裏,來了多久了?隱約好像記得抱著個什麽東西在睡,可是又記得不太清楚。
喉嚨冒煙,想要起身倒杯水喝,剛一挪動,渾身無力,“啪嗒”,又倒在了床上。
輕微的動靜驚動了宋弈晟,他猛然睜開眼,有那麽一瞬的淩厲光芒,但是看到她的時候,又很快恢複常態,“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