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節
眼不曾左顧右盼，但是這裏打招呼的人，幾乎每一個，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和職位，在北漠長大的她，對官場能這麽深入了解，還真得感謝宋諸銘的諄諄教導。
大約怕她不習慣或者有不適應的地方，宋弈晟打過招呼便攜著她在一側入席。
沒多久，歡騰的嗩呐聲，鑼鼓聲，鞭炮聲交織在一起，宋諸銘一襲紅袍，整個人顯得是那麽的精神煥發。
舊人故，新人笑，宋諸銘，你好不逍遙！
整場，隻怕也隻有她，才是這樣冷眼的看著，這滿場猩紅，在她看來，是葉氏滿門的鮮血染就的。
桌下，宋弈晟輕輕拉住她的手，鬆鬆一握，卻給了她最淺淡的溫暖。
很快，新王妃便迎進門，大紅蓋頭掩去了如花容顏，但是一身喜服下的窈窕身姿卻是無比動人。
每走一步，都卷起一朵翻滾的紅花，裙裾鑲著金絲邊，美得炫目。
宋諸銘臉上含著笑意，手上牽著紅綢，另一端則握在新娘的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這一對新人的身上，耳邊充斥的，是什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地造一雙”！
可笑，多可笑！這些人到底懂不懂這些詞的意思？又還記不記得，就在幾年前，曾經把同樣的詞，用在同樣的男人和不同的女人身上？！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止不住的冷笑，宋弈晟側頭看她，微微皺眉，手上用了些力道，握緊了點。
她回以抱歉的一笑，輕輕回握下了他。
接著，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玉丞相的臉，簡直綻放出一朵花來。
不過有意思的是，當藍茵好不容易將目光收回來時，終於看到了一個跟她同樣不太快樂的人。
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麽的歡樂！
宋南成就坐在他們正對麵的位子，慢慢的品著酒。
比起那日在府裏他喝得酩酊大醉，今天倒是收斂的多了，想起來那天他說，此番回來就是為了專程參加宋諸銘的大婚，看來是真的。
她饒有興致的看著，以前隻覺得他是貪色之徒，可是經過那天晚上，反倒沒有那麽討厭他了。
至少，是他讓自己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至死都不明白的真相。
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宋南成猛一抬頭，剛好對上她滿含興味的眼，稍稍一愣，他旋即唇角一勾，居然衝著她的方向舉起了酒杯，眨了眨眼，然後一飲而盡。
真是死性不改！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居然還是這種愛調戲的毛病。
“禮成——”隨著一聲長長的宣告，宋諸銘將新王妃送進了洞房，酒席也就正式開始了。
洞房花燭夜，春宵夢回時！她握緊麵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幹。
宋弈晟偏頭看了她一眼，剛要說什麽，那邊，宋南成居然起身湊了過來——
044、大婚
“老七，我以為你不來的！”宋南成依舊那樣笑嘻嘻的，就好像前些天的不痛快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三哥大喜，如何能不來！”宋弈晟淡淡的說，然後微微皺了下眉，“六哥，你別再喝多了，今兒，別鬧得不好看！”
宋南成不以為意的笑，“老七，你當我什麽了，大家兄弟之間開個玩笑，分寸我還是有的！”
說話間，宋諸銘已經從洞房裏出來了，新郎官，總是要陪酒的。
一桌桌的敬酒，看上去喜氣滿麵容光煥發，宋南成搖了搖頭，“老七，這桃花運上，你當真比不得三哥！”
“又胡說！”宋弈晟低斥一聲，但是也沒多說什麽。
反倒是宋南成對藍茵起了很大的興趣，“老七，你很喜歡這丫頭啊，哪兒都隨身帶著的！”
“我已經納了小魚做我的侍妾！”他這算是宣布了。
聽到他的話，宋南成嘖嘖兩聲，然後一臉可惜的樣子，“哎，原本我想著要是你肯割愛，這小美人跟了我多好，沒想到老七你現在也會先下手為強了！”
“以你身邊環繞的，還會稀罕我府裏的？”不無嘲諷的睨了他一眼，“六哥打算在京都多逗留兩日麽？”
“不待！”他搖頭，果斷否決了，“京裏沒意思，父皇也難得見上幾麵，不如外麵來得逍遙！”
沒想到，連宋南成這種難得回來一趟的，都見不到皇上幾麵，隻怕宋諸銘的逼宮之日，將近了！
藍茵這樣想著，這邊突然熱鬧起來，原來宋諸銘敬酒已經敬到了這邊。
“三王爺，未免太小氣了，玉丞相的掌上明珠可是京城第一才女，這就藏在深閨，舍不得給大家看了？讓新王妃也出來跟大家見個麵嘛！”有人起哄道。
宋諸銘微微一笑，“內子今日也累了，讓她多休息休息吧！”
“三王爺好生疼惜王妃呢！”有人大笑道。
“三哥，我也有兩年沒回京了，眼看這又快走了，不妨讓嫂子出來見個麵，大家也好認識下！”宋南成又開口了。
不過這次，他的話也還算是入情入理，宋諸銘彷如也把前幾日的不快忘了一幹二淨，笑微微的說，“並非本王不近人情，真是恐內子……”
“王爺，您這一口一個，這是剛成婚，就要懼內嗎？”基於這種環境下，藍茵緩緩開口，半調侃的說。
本來就是玩笑話，自然引起了一陣哄笑，宋諸銘望著她的眼笑得彎彎，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算是本王怕了你們了，來人，去請王妃出來，本王隨王妃敬大家一杯！”
一聽這話，氣氛頓時被掀起一個新的高潮。
不一會兒，玉娉婷就出來了，摘下鳳冠，隻著喜服出來，顯得格外的俏麗動人，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雲陽王妃果然姿容絕豔，驚為天人！”席上附和之聲尤甚。
那玉娉婷倒是進退得體，舉止端莊大方，隨著宋諸銘一桌桌的敬酒。
看到宋南成不以為意的目光，女人心底那根莫名比較的心起，藍茵微微側身，笑著調侃，“以六王爺遍遊各色美人之見，今日的雲陽王妃比之當初的，何如？”
她聲音不大，本來又比較吵，倒是沒人聽到，可是坐在她邊上的宋弈晟倒是聽見了，臉上閃過一抹不悅。
“空有神，無韻！”這是宋南成下的結論。
挑了挑眉，她沒說話，就聽到他接著說，“美則美矣，不過當年的雲陽王妃可是比之豪氣爽朗的多了！”
是啊，她從小在北漠長大，自然也帶了些草原兒女的習性，隻不過，有時候宋諸銘會提起，讓她收斂一些，畢竟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人等等。
當時覺得他是為了自己好，現如今想來，或許，原本就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吧！
夫婦倆已經敬酒到了這一桌，前麵，玉娉婷喝了不少幾杯，粉嫩的臉頰變得嫣紅一片，一雙眸子好像夜空中的星星那般閃耀！
“感謝諸位今日見證我與王爺的婚禮，娉婷先幹為敬！”說著，端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
宋諸銘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她的酒杯口道，“娉婷，你喝了不少了，這杯，我替你吧！”
“三王爺真是心疼王妃啊！”
“可不是，王妃這般天仙般的人，當然應該是寵著護著的！”
“王爺，就算你再心疼王妃，這酒，也不能代。要代……得代三杯！”
“對對，至少三杯！”
起哄，是大家最喜歡做的事，當年也是如此。
藍茵沒有開口，默默的看過去，宋諸銘那雙溫柔得能滴出水的眸子，款款深情的看著他的新娘。
一字一句，他深情不渝，“三杯就三杯，就算本王醉死在這裏，也不能不護我妻周全！”
玉娉婷頓時臉色更加緋紅了，眼眸裏有著嬌羞，有著喜色。
是啊，得如此夫君，一往情深又風度翩翩，是個女子都會感覺幸福的昏過去吧。
宋諸銘毫不含糊，接連三杯酒入腹，一手攬著玉娉婷的腰身，與這桌告別，走向下一桌。
垂下眼眸，藍茵的心裏五味陳雜，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還愛嗎？應該不了吧！所有的愛，都在一點點的背叛和恨意中消磨殆盡，可是那幾年的傾心付出，朝夕相處，豈是輕易可以磨滅的。
當幾乎是同樣的一幕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當同樣的話卻是對著別人說起，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海桑田感。
藍茵心事重重，沒有發覺宋弈晟似乎不太高興，一直很沉默。
“這場婚事過去，隻怕樂陽的婚事，我是趕不上嘍！”宋南成一邊吃著，一邊自言自語。
皺起眉頭，宋弈晟側臉看向他，“你說什麽？樂陽的婚事？”
之前宋諸銘曾提過一次，不過他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後來就沒下文了，他以為，過於繁忙的政事讓他把這事兒給擱下了的。
“是啊！”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麽，宋南成看向他，“你不會還不知道？！”
默了下想想又道，“也是，這事兒還沒完全定下來，隻怕樂陽也還不知情！”
“樂陽公主自己的婚事，都不知情嗎？”藍茵一臉好奇的問。
其實她心底明白，多半又是宋諸銘搗的鬼。
“還沒定下來，我隻是覺得可能會比較快了，人選似乎是三哥挑的，父皇也很滿意！”宋南成環視了一圈，然後用下巴一挑，“喏，那個，吏部尚書的兒子，按說起來，倒也算是一表人才，身份也算相配了！”
宋弈晟的臉色卻很不好看，就算他沒有看過去，聽到身份，也能精準的報出名字，“黎坤元？！”
一拍大腿，宋南成道，“對，就是這名字，我老記不起來！”
藍茵看過去，宋弈晟麵色鬱鬱，估計不是什麽好人選，但是這裏人多口雜也不好說什麽，一頓喜宴，吃的甚是不痛快。
出了門，她才知道，馬車是雲陽王府的，宋諸銘到底是謹慎的，派了馬車專門接送，一來顯得倍加關懷，二來方便監視。
一石二鳥，他學得可謂是淋漓盡致！
一路回王府的路上，宋弈晟都顯得格外的沉默，雖然去的時候，他也沒什麽話，但是氣氛明顯的不同。
察覺出他情緒不太對勁，藍茵也不敢多說什麽，原以為這一趟下來，不快的應該是自己，可是看起來，他似乎更加不高興！
回房梳洗了下，宋弈晟就躺下了，簡單收拾了下衣衫，看著他背對著自己，顯然不想開口，便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安福也看出不大對勁，不敢打擾，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這才上前問道，“王爺，要用晚膳了嗎？廚房都已經備好了！”
他懶懶的應了一聲，“嗯！”
得到這聲允許，簡直是如獲大赦，安福立刻招呼藍茵將飯菜布上。
看著他在吃，藍茵在一旁如往常一樣的不時幫他夾菜，但是他始終不太高興。
沒吃多久，就看他放下筷子，默了會兒，藍茵忍不住道，“其實今日六王爺所說之事，也未必全是真的，再者說來，不是還沒有定數麽，樂陽公主還不知道此事，或許還是有變通的！”
她想了一個下午，覺得讓宋弈晟不快的，隻能是這件事了。
也是，自己同胞妹妹馬上要成婚，自己都不知道，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知情，想想得有多窩火啊！
他還是不說話，藍茵便接著勸，“妾身聽聞，那黎尚書之子雖然有些驕縱，但還是有點能耐的，書讀的也不錯，也許跟公主能……”
“平地起什麽比較之心，你見過她嗎，了解她嗎，沒有的話，拿什麽作比！”突然打斷她的話，宋弈晟莫名其妙說了這一番。
藍茵聽得一愣一愣的，根本就沒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王爺，您……說什麽？”她試探的問，是真的不太明白。
宋弈晟臉色依舊不太好看，“記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拿來作比的，有些人，上天入地獨一無二，沒得比！”
腦中迅速的整理消化，總算是有點明白了。
合著……他老人家不高興了一下午，就是因為自己問宋南成的那句話？前雲陽王妃和現在的相比，何如？
她簡直，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宋弈晟啊宋弈晟，為這麽一句話鬧脾氣，你究竟是怎麽了？！
045、五七
“如果王爺是因為妾身這句話而生氣，妾身這裏賠不是了！”她行了行禮，“但是王爺切莫為這個傷了身體，不值！再者說來，是六王爺幾次三番提起以前雲陽王妃的事，妾身好奇，不由多嘴問了句，還請王爺恕罪！”
估計是說完了，心裏也沒那麽氣了，宋弈晟歎了口氣，搖搖頭，“算了，也不怪你，是本王自己……”
話沒有說下去，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隻顧伺候著我，自己吃了沒有？”
她微笑著搖搖頭，“把王爺伺候好了，妾身也自然就好了！”
“伶牙俐齒！”雖然嘴上這樣說，他麵色卻終於緩和了許多，自己又何嚐不是被她這伶牙俐齒給說服的。
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道，“先坐下來吃飯吧，吃完了，隨本王出去一趟！”
“王爺不舒服嗎，要去醫館嗎？”他們每次從密道出去，都是直奔醫館，一來怕半道出什麽岔子，二來也是時間不允許。
怕進出次數多了引起懷疑，盡量減少出去的時間。
所以他一提起，藍茵直覺以為他哪裏不適，要去找落穄子。
可他卻搖了搖頭，“今天不去，今天本王有點私事想做！”
“哦！”她應了一聲也沒多問，想著反正待會兒就知道了，便默默快速的吃完了飯。
當宋弈晟叫來安福的時候，他的臉色有點奇怪，好像一臉的不情願。
這個臉色，說起來藍茵也熟悉，每當宋弈晟提起或者做一些跟自己有關的事的時候，安福就是這種臉色。
她真的不太明白，為什麽安福會那麽討厭前生那個自己。
“王爺，不如就在府裏好了，沒必要特意出去一趟！”安福到底還是忍不住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