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不自量力的東西
沈柏寒這邊剛將東西放下,借著燭光看了幾頁書,熱水就送了過來。店小二確實是個上道的,將兩壺熱水送進來了之後就走了,一句閑話都沒有多說。
沈柏寒拎著其中一個銅壺,先去了沈南枝的房間。夜裏涼,水也容易變冷,自然是要盡快。
敲了一會兒門,卻沒有聽見回應。沈柏寒心中一驚,推開房門疾步走進了裏間,發現沈南枝已經睡在了床上。少女應該是躺在床上之後就睡過去了,連鞋襪和外衫都沒有脫。
沈柏寒急忙停住了步子,看著沈南枝的睡顏,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唯恐聲音一大,就會將對方從夢中叫醒。
少女真的是累極了,烏黑的長發鋪散在素色的錦被上,臉頰微紅,長長的羽睫柔順地翹著,斂住了那雙靈動的眼睛。小巧的鼻翼微翕,呼吸平穩而又綿長。
他就站在原地,拎著那個銅壺,看呆了。
直到沈南枝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將臉蹭了蹭被單,沈柏寒才如夢初醒,險些把手裏的東西都扔了。他有什麽資格防備著店小二?說到底,起了那樣的心思的,明明是他自己。
沈柏寒冰冷了眉眼,扭身想走。突然目光又落在沈南枝的身上。連外衫都不曾脫去,明日定是要染上風寒的。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低頭笑了笑,像是妥協了一般,很快從架子上取下銅盆,倒上了熱水。冷熱相摻,好一會兒才調出了沈柏寒覺得合適的溫度,他端著那個銅盆,將帕子認認真真地擰幹淨,握著那個尚帶著溫熱的帕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著的擦拭了一下沈南枝的臉頰,接著像是學會了某種技能,伸出食指緩緩地擦拭著沈南枝的額頭,臉頰,嘴角和頸部——一下又一下,動作裏帶著莫名的虔誠,漸漸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他在夜深人靜的此刻,替枝枝淨麵。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有多讓他覺得歡喜與甜蜜。
擦完了臉之後,沈柏寒起身,彎下腰將少女的腳微微抬起,伸手將她的鞋襪褪去。昏黃跳動的燭光照在沈南枝白皙的腳背上,修剪的精細的指甲圓潤如貝,泛著盈盈的光澤。沈柏寒抿了抿嘴,帕子沾著水,小心地擦拭了一遍。之後,將少女單手抱起,放進了被子裏。靜靜地站在她的床頭,直到外頭傳來一更的梆子聲,沈柏寒才回過神來,俯身將痕跡都收拾好,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他辛苦練的輕功在這一次得到了極致的發揮。屏息凝氣,放緩吐息推門離開了。
直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沈柏寒才長吐了一口氣,突然低低地笑了,躺在床上,伸手捂住了臉。他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麽了,但是,是不是以後他都隻能這樣,趁著枝枝睡著了,才敢和她親近。但是,若不是這樣,她又怎麽會和他親近呢?沈柏寒心裏隱約清楚——他想要的,和沈南枝想要的,並不一樣。
摸了摸另一個銅壺裏的水,果然已經涼透了。沈柏寒將冷水倒進銅盆裏,胡亂了擦了擦臉,突然聽見了上樓的聲音。
已經一更天了,誰還會上來?沈柏寒皺緊了眉頭,直覺有些不對勁,緩步走向了門口,想要聽一聽動靜。
門外是兩個男人壓低了的聲音。
“小六哥,你確定這樣做能行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壓低了的原因還是因為本身有些害怕,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你還不信我嗎?她的房間都暗了,肯定是早就睡了。”那個低沉一些的,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小六哥’。
偏偏那個小六兒的聲音,沈柏寒覺得很耳熟,仔細想一想,分明就是今天進來時候,和枝枝說話的那個雜役。
沈柏寒蹙緊了眉頭,又湊近了一些。他心裏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他聽見了一聲門開的聲音。
已經一更天了,正是熟睡的時候,枝枝房裏的蠟燭並沒有全部點起來——沈柏寒眸光微寒,推開了房門。
那兩個鬼祟的身影已經準備進去了。黑暗中隻能感覺到應該是有人來了,小六子直接從懷裏掏出了刀:“不想死就滾開。”
沈柏寒站在原地沒有動,隻壓低了聲音:“你們打算做什麽?”
他的聲音配著晚間的涼意,生生嚇得那兩個人打了個寒顫。那個小六子晃了晃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刀:“不關你的事。”
如果沈南枝此刻在這兒的話,她一定會對那個小六的行為嗤之以鼻。敢舉著刀子和沈柏寒比劃比劃的人,除了練兵場的那幾個叔叔伯伯之外,恐怕也沒有誰了。現在居然碰上個這麽不自量力的。
沈柏寒顯然沒有把小六子的‘威脅’放在眼裏,他又上前了兩步,聲音像是淬了寒冰的利刃,能生生劃開別人的皮膚一般:“我再問一次,你們打算做什麽?”
小六子身邊的那個人最先繃不住了:“不關我的事,是他說那裏頭的小姐對他有意思,約他來房中幽會的。我就是——”
他的蠢話沒有來得及說完,沈柏寒一個箭步衝上前,徑直伸手掐住了小六子的喉嚨,拇指正抵在脖頸間的命門處,隻消用力,這隻惡心的臭蟲就消失。他壓著心裏那團火,一字一頓道:“說清楚。”
小六子自然也是認出了,沈柏寒就是今天和那名小姐一起的那個人。此刻他的命就掌握在對方的手裏。小六子嚇得渾身都在哆嗦,總算是明白了今日店小二勸誡他的那番話。那樣冷的眼神,他有直覺,自己就算是不死,也會生不如死。
他打著哆嗦,胡亂地求饒:“是我亂說的,我瞎了眼——不,不對,是我走錯了。我走錯了。”
沈柏寒手下漸漸用力,這種廢物,留在世間也就是個禍害。他在那一刻,甚至沒有想起應該報官。眼看著小六子麵色漸漸漲成了豬肝色,目眥欲裂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沈柏寒突然聽見沈南枝的房間裏傳來輕微的咳嗽聲。他下意識地停住了手上所有的動作,直到再一次恢複寂靜,才半拖著儼然如一條死狗一樣喘息的小六子下了樓,徑直將他拖去了後麵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