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客棧
一路奔波，總算是趕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棧。
沈南枝仰頭看著牌匾上的“迎客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哥哥，我們總算是不用露宿荒野了。”
沈柏寒低頭正對上她拍著胸脯，一副幸好的模樣。發髻微垂，大概是因為確實趕路累了，臉頰泛著紅色，氣息都比平時要急促一些。
沈南枝倒是沒有意識到沈柏寒在看著自己，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著進客棧。手伸到一半僵住了。她倒不是怕會被甩開，隻是這段時間以來，哥哥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與她拉開距離，要是這樣貿貿然地拉住對方，她怕會讓沈柏寒不高興。
想到自家哥哥可能會露出皺眉的神情，沈南枝的手又縮了回去，頗有些悻悻地自己邁步向前走，隻敢嘴上喊一聲：“哥哥，咱們快點進去吧。”
走的太快，沈南枝沒有發現，黃昏的赤紅灑下，將少年的身影拉扯的很長，長且孤獨，就獨自落在地麵上，拉出一條影子，四周似乎是空無一物。沈柏寒目光沉沉看著少女垂手進去的背影，舉起那隻沒有被握住的手掌，看了又看，最後徒然地握成了拳頭。手中空無一物，他卻握的很緊，連青筋都鼓了起來，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麽。許久才頹然地放下，自嘲地笑了笑，跟著進去了。
沈南枝正在將一些必要的行李交給店小二，一個雜役離她比較近，似乎在說些什麽話。見到沈柏寒來了在，沈南枝瞬間轉了過來，衝著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我要了兩間上房，咱們就住在隔壁。”
沈柏寒微微頷首。不露痕跡地將沈南枝和那個話多的雜役隔開：“你也累了，上去吧。”
一路上確實是辛苦。沈南枝本來就不喜歡坐馬車，再加上這一路上，她隻要一想像以前一樣靠著沈柏寒小憩一會兒，對方雖然不會推開她，但是繃直了身子，一副如臨大敵，極力忍耐的模樣，她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也不願意讓沈柏寒為難，所以一路上幾乎也沒有怎麽休息，現在好不容易看見床榻了，恨不得一個猛子紮進錦被裏，好好睡一覺。
店小二也是個熱情的，將東西放好之後，又看了幾眼站在一旁的沈南枝，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這位客官，一會兒我給你送熱水進來。”
沈南枝剛想說好，就聽見沈柏寒的聲音：“直接送到我房裏來就好。”
什麽意思？沈南枝有些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看了對方一眼。
店小二倒是個有眼力勁兒又識趣兒的人，看了一眼那位少年看向自己的那份不悅的神色，瞬間反應過來：“好嘞，客官您放心，我到時候將兩份熱水送到您房裏來。”
沈南枝還是沒有聽懂。看著店小二促狹的目光，麵露疑惑：“什麽意——”
“你先下去吧。”沈柏寒飛快地別開眉眼，將那一份局促藏好，聲音依舊是一派冷然。
店小二樂嗬嗬地跑下去了。臨走前還嘀咕了一句：“這兩口子莫不是吵架了？”
沈柏寒習武，聽力極佳，自然是將店小二那句聽了進去，臉紅的更厲害了。麵上既有羞憤也有被發現了秘密的窘迫。
沈南枝依舊是一頭霧水，就店小二跑遠了才忍不住問道：“哥哥，為什麽熱水要先送去你那裏？”
“出門在外，多留個心眼。你畢竟是個姑娘家，若是店小二送來的時候你正好在歇息，豈不是——”沈柏寒說著說著，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店小二進啦之前肯定會先敲門，他這個理由其實，不太站得住腳。換句話來說，就算是到時候沈南枝真的睡著了，誰又能保證他送熱水進來的時候，不會動雜念呢？
沈柏寒低頭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樣的‘以己度人’，實非君子所為。
沈南枝倒是沒有反應過來，她抓住了沈柏寒話裏的重點，笑的見牙不見眼：“原來哥哥還是關心我的。”
少女的聲音壓得極低，除了欣喜之外，還帶著隱約的委屈。就像是這幾日被冷落之後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氣，但是她一邊委屈一邊還不忘抬頭偷偷掃一眼沈柏寒，觀察對方的神色，唯恐社柏寒會生氣。
他將沈南枝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樣看在眼裏，心裏除了溫柔的笑意，便是鋪天蓋地的那份痛楚。他轉過身去，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我先去房裏了，你若是困了，可以先小憩一下。我到時候喊你。”
若是以前，沈柏寒會低聲溫柔地安慰自己，哪怕是胡攪蠻纏，他也永遠是無奈地笑笑，然後應和下所有的事情。或許是自己太貪心了。沈南枝仰躺在床上，半彎著手臂遮擋在自己的眼睛上，試圖壓住那一份酸澀的感覺。沈柏寒什麽也沒有做錯，他的心裏有一道坎，可是他誰也不願意告訴。沈南枝隻能自己在外麵打轉，期待著她哥哥有一天能夠走出來。
另一邊店小二喚雜役灌兩壺熱水，雜役紅著臉向他詢問方才上去的姑娘：“方才上去的那位長得可真漂亮，這熱水要不我——”
店小二掃一眼就看得出那名雜役究竟打著什麽主意，冷笑一聲，衝著他擺手：“小六兒，我勸你舍了這個心思。人家住的可是上房，那身家是你能攀得上的？更何況，人家應該有主了。”
那個叫小六兒的雜役顯然是不服氣：“那姑娘剛剛上去的時候還衝著我笑呢，你怎麽知道就有主了。”
店小二冷笑：“你莫不是覺得自己能哄住飄紅院的那幾個，自己就真的是長了一副好皮囊了？我勸你不要找死。和那位姑娘上去的那個少爺，看起來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方才我隻是多看了那姑娘幾眼，再說要送熱水上去的時候，人家直接拒絕了。你要是嫌命長，就滾出去，別砸了我們店的招牌。”
回憶起那個少年當時看向自己時候那雙冰冷的眼睛，店小二總覺得要打消了小六兒那點不切實際的念頭才好。他接過那兩壺熱水，自顧自地往外走，絲毫沒有看見小六兒此刻憤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