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境由心生
鳳鐵哭著哭著,周遭傳來一陣濃厚的血腥味。
鳳鐵睜開眼睛,手中的斷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滿是缺口的破爛闊劍,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殘破的皮甲包裹住自己傷痕纍纍的身軀,身體上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皮肉翻卷著,像是惡魔咧開的大嘴。
鳳鐵慌忙扔掉手中的闊劍,放眼四顧,遍地瘡痍,血流成河,自己正坐在一個小小的土包上,身前插著一隻扯碎的戰旗,猶自迎風獵獵作響。土包四圍屍橫遍野,一眼望不到邊際,屍身上插著長戈和箭支,恍若人間地獄。
鳳鐵渾身傷口疼痛不已,勉強掙扎著站起身,扶住旗杆大口喘息,忽見近處的一人躺在地上的身體微微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翕動嘴唇,鳳鐵掙扎著半跪半爬過去,用力掙動下身上傷口再一次被撕裂,痛楚不堪。
好不容易來到那名士兵身前,鳳鐵大吃一驚,士兵滿是泥灰血漬的臉龐竟然跟尤蘭達長得一模一樣,鳳鐵狠命搖動士兵的身體,士兵終於醒轉過來,鳳鐵心痛如割,問尤蘭達怎麼會來到這裡,尤蘭達微睜鳳目,虛弱地伸出手指指了指旁邊:「我懇求雷諾放走了你,被國王陛下懲罰到前線作戰,不小心胸口中了一箭,雷諾和羅浮也死了,你看,他們的屍體就在我旁邊躺著。」鳳鐵果真看到了雷諾和羅浮的屍身,羅浮渾身浴血,躺在雷諾的小腿上,手裡死死揪著一顆被砍掉的腦袋,看上去竟然是熊大。尤蘭達氣若遊絲道:「鳳鐵,我也要死了,你到底還是欠我們的呢,你拿什麼來還。」
鳳鐵心中大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尤蘭達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血洞,不斷湧出猩紅的液體,鳳鐵拚命用手堵住傷口,可是血液還是源源不斷地從鳳鐵的指縫間流出,蔓延到地上。鳳鐵痛哭地哀嚎,揮舞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中的彎刀狠狠向四周的空氣中劈砍,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嘶吼,雙目通紅,狀欲癲狂。
鳳鐵胡亂揮舞著彎刀,彎刀的刀刃上爆出一團血色光芒,鳳鐵忽感手下受阻,似乎劈中了什麼東西,那個看不見的東西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在空氣中現出形狀,幻化出尤蘭達的臉龐,鳳鐵伸手試圖撫摸尤蘭達的臉頰,卻漸漸模糊,變成了另一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孩,面容焦急地呼喊著鳳鐵的名字。
「醒醒啊鳳鐵,鳳鐵,你醒醒……」
鳳鐵渾身被冷汗濕透,緩緩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艾薇兒焦急的面孔,艾力達正用大手用力推揉著自己的胸口,唇角邊傳來一陣清甜,原來是桃瑞絲將葉脈中的枝葉滴入自己口中。
鳳鐵艱難地側過頭,篝火依然熊熊燃燒,樹林長草掩映間,漫天繁星在湖面上反射出點點光亮,鳳鐵長嘆一聲,剛剛經歷的一場恐怖虛幻的夢境猶在眼前,簡直像真實發生的一樣。
艾力達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如釋重負道: 「醒過來就好,這下沒事了。」艾力達扒開鳳鐵的眼瞼看了看,輕拍著鳳鐵的臉頰道:「鳳鐵你試著動一下胳膊腿,看看還聽使喚不?」
鳳鐵依言動了動,只是渾身酸軟無力,應該沒有什麼大礙,艾薇兒見狀長出了一口氣,瞬間換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冷哼一聲,走到篝火旁抱膝坐下,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不再理會鳳鐵,桃瑞絲跟艾薇兒結成統一戰線,將手中的葉片摔倒鳳鐵臉上,也撅著小嘴跑到艾薇兒身邊,依偎著坐到地上,雙手環住艾薇兒的手臂親昵地磨蹭著嫩滑的臉蛋。
鳳鐵大惑不解,朝艾力達問道:「她們兩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討厭我?」艾力達曖昧朝鳳鐵擠擠眼睛,嘿嘿笑道:「雷鋒兄弟你真行,雙星伴月,享盡齊人之福啊!得,我先把活兒幹了再回來找你算賬,你小子山珍海味吃著,哥哥我可是連口稀粥都沒喝上呢!」艾力達嘴裡絮絮叨叨地走到石頭旁邊,彎腰將地面上的兩件物事撿拾起來大步朝湖邊走去。鳳鐵驚訝地發現,艾力達手中拿著的東西正是剛剛的那隻怪物,只是不知道被誰砍成了兩截,徹底死掉了。
艾力達用力將手中的兩截怪物向湖中扔去,怪物的屍身化作兩道拋物線墜入湖水中,激起兩道環狀波紋交織在一起,打散了滿湖的星光。艾力達又重新坐回到鳳鐵身邊,低聲賤笑道:「行啊兄弟,真有你的,啥時候跟那個火辣辣的女會長勾搭上的,隱藏得不錯啊,哥哥我在拍賣會上和你一起混了一夜愣是沒看出來,你這手段真是,嘖嘖!」
鳳鐵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艾力達鄙視道:「裝,使勁兒裝,裝的還真像沒那麼回事兒呀你,要不是你昏迷的時候不停地叫喊尤蘭達的名字,你以為艾薇兒會不理你?你這個禽獸!」
鳳鐵大驚,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偷眼朝篝火旁看了一眼,轉而向艾力達怒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艾你給我說明白,別陰陽怪氣的,裝什麼死太監!」
艾力達嘿嘿笑著,搓著一雙大手將鳳鐵昏迷后的發生的事情簡明道來。原來鳳鐵被那隻怪物進入到身體以後,鳳鐵先是呆立不動,面容獃滯,三人摸遍鳳鐵的全身,卻出奇地找不到一點傷口。
隨後鳳鐵大喊大叫著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嘴裡說出奇怪的、聽不懂的話,根本不像是綠海大陸上的語言,手舞足蹈之下,動作越來越劇烈,三人無奈之下只好死死將鳳鐵按到在地上,鳳鐵猶自掙扎不休,胸口肚腹間腫脹如鼓,似乎是那隻怪物在鳳鐵的體內作怪。三人大為焦急,但是毫無辦法,總不能切開鳳鐵的肚子將那隻怪物拽出來殺掉,那樣的話鳳鐵便也一命嗚呼了。
正不知所措間,鳳鐵突然變得力大無比,手腳用力狠狠甩開了三人,那柄彎刀不知什麼時候爆出一團紅芒,吟嘯著倒飛入鳳鐵手中。令三人感到震驚的是,毫無武技底子的鳳鐵身上忽然爆出熾烈的鬥氣,紅白夾雜的鬥氣在鳳鐵身上圍繞涌動,像是射出了萬道鋼針,三人大駭之下只有抽身回退,暫時避其鋒芒。
片刻后,鬥氣驟然斂去,又再度爆發,幾次循環之後,鳳鐵胸腹之中的怪物猛地尖叫著破體而出,像是要朝林中逃逸而去,卻被鳳鐵胡亂揮舞的彎刀砍個正著,一刀劈成兩段,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后便沒了聲息,鳳鐵也力竭倒地。
三人趕緊圍上前來,呼喊的呼喊,喂水的喂水,揉胸的揉胸,終於將鳳鐵喚醒過來,只是鳳鐵醒來之前嘴裡一直叨念著尤蘭達的名字。
艾力達說到這裡,做賊似的往篝火旁的艾薇兒瞟了一眼,卻看見艾薇兒支愣著耳朵,像是在偷聽兩人說話,桃瑞絲則狐假虎威地朝艾力達揚了揚小拳頭表示威脅。艾力達趕緊收回目光,縮著脖子一拍鳳鐵肩膀,另一隻手豎起大拇指偷偷在鳳鐵眼前晃了晃:「好兄弟,好樣的,你這種吃著盤裡瞧著鍋里的無恥作風深得哥哥欣賞,哥以你為榮!」
鳳鐵心想完了,不小心又得罪一個,母親啊我對不起你,看來我給您找一個貌若天仙的兒媳婦的美好願望算是徹底泡湯了,不過沒關係,不是還有露西和琳達嗎,那兩個小丫頭長得也不錯,胸·部也很大,哦不對,是性格也夠溫柔,到時候我……嘿嘿嘿嘿。
鳳鐵淫~笑著一把推開艾力達壞笑的胖臉,勉強挪動腳步,臉上堆笑朝篝火走去,剛剛湊到艾薇兒身邊蹲下,想要搭訕幾句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艾薇兒已經和身躺到地面上鋪著的厚厚的樹葉上,冷冷道:「這片森林古怪不少,從今晚開始我們一定要提高警惕,派你和艾力達輪流值夜,你去吧,我和桃瑞絲要休息了。」
桃瑞絲聞言像一隻乖乖的小狗狗一樣蜷縮進艾薇兒懷裡,眨巴眨巴眼睛笑盈盈地瞥了鳳鐵一樣,鳳鐵苦著臉道:「為啥只有我和老艾值夜,你們倆怎麼不值,再說我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胸口疼得很……」
艾薇兒閉眼不語,只是握緊的拳頭上開始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鬥氣,鳳鐵見狀知趣地閉上嘴巴,灰溜溜地躲到艾力達身邊,苦笑道:「咱們倆誰先來?」
一夜安然度過。
清晨起來,四人就著湖水簡單地梳洗,艾薇兒一路上用木頭削出了一隻簡陋的梳子,此刻正蘸著湖水仔細地梳理桃瑞絲的金髮,還將頭髮分成一縷一縷地編織成一頭漂亮的小辮子。
桃瑞絲安靜地坐在石頭上,乖巧地任由艾薇兒打扮自己,手裡不住把玩著兩根長長的草葉,也學著艾薇兒的樣子結成長辮,肉呼呼的小臉上一派恬靜自然。鳳鐵看到這一幕,不禁對桃瑞絲心生憐惜,想到這個堅強的小傢伙為了救自己和艾薇兒,居然不惜跟生身父親鬧翻,甚至差點被殺死。現在又跟著自己跋山涉水,歷盡艱險,也從來沒有過怨言,始終傻乎乎地跟在自己身邊。鳳鐵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的對待桃瑞絲,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等她長大了,自己就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親手為她穿上美麗的嫁衣,將她的手交到一位英俊善良的王子手中。
小湖對面的叢林深處傳出一聲怒吼,打破了這個寧靜的早晨,鳳鐵四人面面相覷,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悄然離開湖邊,朝湖對面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