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風起葉落
臨著海，聳起來的一座小山坡上，一個少年耷拉著腿坐於其上，感受著近夏的海風。
碧藍色的海水沒有邊緣地延伸，仿佛連接了天穹的垂簾，觸摸到這個世界最遙遠的地方。不禁使人設想：那裏，又該是如何，有什麽樣的人居住。
“馬原，你在這裏幹嘛？”
少年沒有回頭，瞳孔被海水變換的蔚藍色填補，紫白色的衣襟由於氣流的緣故浮動著。
馬原知道來人是誰。來人正是娜可露露，對於已經在一起生活一年多的兩人來說，彼此最為親近，聲音和背影都再熟悉不過。
“你知道了……那件事情？”
娜可露露立於馬原的背後，她雖然想坐到馬原旁邊，但山坡上延伸出去的一角麵積極其有限，隻能滿足一個人孤獨地欣賞風景的心願。
馬原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
“抱歉，偷聽你們說話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麽做的。另外，我也知道那件事情了，可我也不覺得什麽……”
娜可露露：“這種事情我很抱歉，雖然貴為一族之長，但我找不到任何辦法，也做不到因為個人私事麻煩村落的界外人員，他們本身就很忙了。”
馬原搖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的，阿母已經為我做很多了。”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娜可露露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憂傷，看著眼前的少年，他不但失去了記憶，而且一身功力作廢。
過了一年時間，馬原從失去記憶的夢魘中逃脫，卻很快發現自己無法使用元氣的事實。
剛才，娜可露露與村落的醫師交談馬原的病情時，被明確告知，沒有任何方法，接下來，邊看到落荒而逃的馬原的背影。
她放心不下馬原，所以專程拋下今日的職務來找他，終於，在這個偏僻無人的地方找到了想要安靜的少年。
“會不會刺激太大了？”
娜可露露想到。此時，她想要撫摸少年的頭發，卻害怕打亂他內心的安寧。
海麵吹來溫暖的風，附近散落著礁石，隨著起伏的波浪激起白色的蓮花。
但馬原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他的眼裏專注得隻有海的藍色，不容其他。
“你知道嗎，眼前的這一切都隻是幻象。”
娜可露露開始自顧自地講道，
“大概是數百年前，也就是上上上上一代的大長老，她覺得神族村落的景色太過單調了，便利用修習的幻術設置了太陽和月亮，大海和房子，等等。說起來，那時候還不住房子，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馬原突然說道：“那麽，那時候也沒有白天黑夜嗎？”
娜可露露：“嗯，大概就是這樣了。”
馬原：“那以前的人們是怎樣知道時間的流逝呢？這裏的變化，連四季都是虛假的吧。”
娜可露露：“沒錯，以前的神族村落就是如此，沒有人關心過時間，也不在意自己究竟長了幾歲。”
馬原：“……他們在做什麽呢？”
娜可露露：“研究，元氣的研究。更準確地說，是研究一種功法。前段時間，你到過村落中心的裁決所，那旁邊靠著大圖書館，圖書館的最深處有一處密室……”
突然，娜可露露停住了，她猶豫是否要告訴馬原更詳細的內容。
馬原：“密室？”
娜可露露：“你或許不信，村落裏的所有功法，都來自於那處密室噴湧而出的奇跡。”
馬原：“奇跡與否我並不在意，反正，剛剛我也得知了，我是沒辦法修煉元氣的。”
少年的話，充滿了無力感，讓娜可露露迫切地感覺要為他做些什麽。
娜可露露繼續說道，她正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著，尋求一種點燃馬原希望之火的道路：
“元氣並不是必須，即使這世上基本上人人都有，但這不意味著失去元氣就是一件絕望的事。比起其他人，你或許失去了更多的自由，但你也得到了其他。”
“我能得到什麽？憑借這殘疾的身體？”馬原反問道。
“是心。”
娜可露露堅定地說道，
“舉個例子來說，現在這個時代的村落，曆經春夏秋冬，有著風雪的幹擾，天氣時而炎熱，又時而酷寒，人們都要想著方法去適應。這和以往那個一直沒有變化的村落相比，多了不少麻煩，天黑的時候也不好出門，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的生活有了樂趣，人心也更加鮮活。”
馬原似有所悟，可是他仍有遲疑：
“阿母，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可這道理卻無法印證在我身上。我前幾日和別人出去玩，他們依靠元氣會使很多厲害道具。你也知道，這世上的全部工具都是為元氣修習者而設計的。據說，外麵世界設置的城門，也需要元氣感應才能出入。”
娜可露露：“沒錯，這正是你與別人相比的不自由。可是，你比他們更具有心。”
馬原不解：“心？”
娜可露露：“心的偉大，正是人類主宰世間的緣故，如果單純比拚力量，人類不及魔種的十分之一，壽命也不比他們長，智慧也難以相當。可是，心這種東西，可以使人少走許多彎路。”
馬原：“心，有這種力量嗎？”
娜可露露：“你現在還無法得知心的重要。失去元氣讓你在這世上很艱難，但不是說沒有希望。”
馬原：“我的希望？”
娜可露露：“大陸上有一個名為稷下學院的地方，那裏出了不少震驚世間的絕學之輩。入學之人，往往不是為了修煉元氣而去，而是為了修煉心。”
馬原：“若是如此，我倒真想去看看。他們如何教會人，不依靠元氣，而立於不敗之地。”
說完，馬原站了起來，轉過頭，發現娜可露露微微紅腫的雙眼。
“阿母……”馬原叫道。
娜可露露：“你不要擔心，你去稷下的日子很快就會來到，上任大長老說過此事。”
此時，娜可露露的臉上，掛著晶瑩發亮的笑意，一如大海的蔚藍深邃而迷人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