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天公定是薄情郎
“唉,有人愛那柳葉彎眉,有人愛盈盈一握的細腰,而咱們這位公子偏偏就愛上了這姑娘眉尾的一顆痣。”
小廝自問自答地解釋了剛剛提出的疑問,繼續著他的故事。
“這位公子也家人的反對,質疑要把這姑娘娶回家門,說是午夜夢回,時常有一位眉尾有痣的姑娘,出現在他的夢裏。”
“與這樣的夢境執念了數十年的老爺子老夫人,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同意了這樣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故事。郎有情妾有意,大家會以為這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卻不想這才是故事的開端。”
小廝這一招欲抑先揚,吊足了胃口,樓下的客人也唏噓了起來。
有人認為這二人能成親依舊是天大的緣分了,總比那些投河自盡殉情的情侶好上不少。
也有人認為,這人心善變,自然是這位公子後來喜新厭舊,拋棄了曾經執念的東西。
更有人提到,僅僅是憑借這兒時的記憶裏的夢境,去現實尋一人,也太過,荒謬。
隻有一安和亭甫默不吭聲地喝著手裏的茶,看著茶杯蕩漾的水波紋,眼裏閃著異樣的光。
“說到這裏,大家都想不到吧,其實這姑娘也曾做過一個夢,而這夢裏的主人公和這位富家公子十分相似。”
“大家都說這是命定的緣分,二人終於在一個下雨的傍晚成婚,府裏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若說這人生的四大喜事,莫過於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小廝在飯桌的這頭搖頭晃腦地說著,一直默不吭聲地亭甫,竟然被茶水嗆著了。
“夫君,我就說這茶水燙得很嘛。”
一安搖著扇子,笑的很是妖孽,想起來當時亭甫竟然說出看她洞房的事情。
作為那洞房當事人的一安還沒有害羞,這個被誆騙去看洞房的亭甫,倒是紅透了耳尖。
小廝聽見這耳房的交談,識時務地停了下來,盯著亭甫手裏的杯子,愈發覺得口幹舌燥地他,咽了口唾沫。
“給!”一安親自到了一杯水,遞到了這小廝的麵前,說道。
“謝謝姑娘賞賜。”
小廝吹了半天,嚐試地小抿了一口,並沒有這二人所說的那般燙人啊,於是樂嗬嗬地喝了一口。
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剛剛那故事說到了哪裏。
“小二,繼續啊,洞房花燭夜,然後呢?”
樓下的食客忍不住地提醒了一句,催促著這小二把這個故事說完。
殊不知此話一出,亭甫忍不住地臉紅了起來,眼神也有些飄忽,不敢直視一安的眼睛。
“就說這天公定是薄情郎,留不得這人世的癡情人兒。”
“洞房的那一天,本事這公子得償所願的那一天,卻同樣在這一天這位公子消失在咱這個鎮子裏,那位剛剛過門的妻子,不眠不休地尋找了他幾天幾夜,仍然沒有結果。”
小廝也無奈地搖搖頭,說道。
“什麽?消失了?即便是想悔婚,也不至於連雙親都要拋棄吧。”樓下的一位食客說道。
“畢竟是這鎮上小有名氣的公子,家裏人也散了不少銀錢找尋此人,可奇怪的是,這人竟然真的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整整兩年沒有他的消息。”
“然後呢?那位浣衣女呢?”說到這裏,一安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問道。
“浣衣女剛剛新婚,竟然成了棄婦,受到鎮子上人的白眼。老爺和老夫人老來喪子,把一切的罪過都歸咎在這個兒媳身上,說是這女人給他們家帶來了黴運。”
“當天夜裏,這浣衣女就被趕出了那府裏,第二天這江邊就多出了一個女性的屍體。”
“然而此後的每一年中元節的時候,總有人能在那看到那穿著青衣的姑娘,在河邊浣紗。很長一段時間,無論是七八十的老嫗還是三四歲的孩童,每個人都知道這青衣的故事。”
“流傳的久了,所謂的青義鎮也被叫成了青衣鎮。”
看著樓下端上來的飯菜,這小廝正好也結束的他的故事。
“莫不是這姑娘失手殺了她的夫君,最好也畏罪自殺了?”樓下意猶未盡的食客,對這樣匆匆結尾的故事,做出猜測。
“或者這少年幡然醒悟,認錯了夢裏的人,又不願意多做解釋,擅自離開了。隻是可惜這姑娘,竟然傻傻滴跟著殉情。”
“也有可能是這老爺夫人得罪了山上的土匪,這少爺在新婚之夜被綁票了,而這浣衣女子離開了府裏的庇護,也被這群土匪害了性命。”
對於這其中的原由,樓下的人各自議論著,隻有樓上的一安聽完了故事,津津有味地吃著剛剛端上來的飯菜。
“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東西了,著實想念的很。唉,師……夫君,你怎麽不吃啊?”
一安悶著腦袋往自己碗裏夾了滿滿一碗的菜,看著對麵擰著眉頭的亭甫問道。
亭甫沒有吃過多少凡世的事物,也許是無從下手,一安這樣想著,拿起亭甫的筷子,夾了一些看樣子口感不錯的飯菜到亭甫的碗裏。
亭甫那緊緊擰著的眉毛終於舒展了一些,拿起一安殷勤地遞過來的筷子,盯著這滿桌子的飯菜發呆。
唯獨那小廝楞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說話。
按道理,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才是啊,樓下的人都已經討論了起來,這二人怎麽一句話也不說呢?
說完這個故事的小廝,有些擔心他能不能如願拿到這二人的報酬了。
咳——小廝故意地咳嗽了兩聲。
“試試,夫君,我給你的是我嚐著味道不錯的。”一安完全沒有要理這小廝的意思,反倒是興奮地給亭甫推薦滿桌子的美食。
“那,那個二位……”這小廝心裏打起了鼓,本以為這看著年紀不大的小姐是個好說話的人,可那話剛到嘴邊,又被一安噎了回去。
“不好吃?那嚐嚐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一安像是喂兔子一般,往亭甫的碗裏投喂。
“沒有你做的餛飩好吃。”
亭甫拿起筷子挨個嚐了一口,說道。
“那成,我回頭的時候,給你做。”一安淺淺笑著,對亭甫承諾道。
“那,二、二位,我這故事已經說完了,是不是可以——”
被晾在一旁的小廝,為了亭甫手裏的錢包,終於還是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