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無衣(下)
“本座還是擔心。”觀主歎了口氣,九宗為這天下付出了多少他再清楚不過了,多年前自己在軍中的時候就有一位同袍,便是九宗弟子,雖然他一直不知道對方到底歸屬於九宗的哪一門派。
華子清知道他的顧慮,繼續說道:“修行靠的是個人,可是立的卻是萬民心。如今萬民有難,身為修行者又怎能退縮呢?假如觀主真的作壁上觀,恐怕會生出心魔,此生問道無門。”
觀主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華子清說的話。
天地之間,宗師不少,可是大宗師隻有那些。
據說百花宮又出了一位極年輕的大宗師,而且在建南郡要塞城擊敗了吳國大宗師刀君。
這讓天下修行者都生出了緊迫感。
無量境深似海,一個不小心就會身死道消。不入問道,不可超脫。
隻是此刻華子清心中想的卻有些不同,當今世間,其實算是末法時代,據說在萬載前,天地之間是有人可以飛升的。每一位修行者都想著如何變強,尋求大道,這是傳承下來的意念,隻是現在的修行者都忘記了最早的時候修行是為了飛升吧。
這個末法時代,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
“我需要九宗為我殺心觀正名。”最後,不出華子清的意料,觀主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要求。
當年殺心觀得罪了九宗的人,被迫離開中土,來到嶺北的這座大雪山。
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嶺北不適合殺心觀,但是想離開這裏,回到中土,就需要有一個理由,觀主現在問的就是這個。
華子清笑了笑,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放鬆的神色。
他是古華山的弟子,而且不是普通弟子,輩分極高,這種事隻需要一封信就能夠解決。
“好。”
……
君無痕也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枚玉嬋,遞到觀主手中,“觀主別來無恙,王爺說上陽的宗派前些年都搬走了,所以還需要一個宗派,不如事情解決後觀主就帶著門下的人去那吧。”
觀主眼神一愣,又看了眼華子清,心想這兩人原來不是一夥的啊。
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斷論,因為華子清說了一句話:“王爺在嶺北到底在謀劃著什麽?”
君無痕學著華子清的樣子笑了笑,沒有答話。
胡人的鐵騎正在緩緩南下。
這是很不對勁的事情,因為對於胡人來說,來無影,去無蹤才是他們最常使用的戰術。
可是現在胡人走的很慢,按照這個速度,最少還要五天時間才能到漁陽城。
“將軍,暗衛來報。”一名士兵走的很快,然後很快的跑進了韓文津的大帳。
韓文津眼皮一跳心中有些不安,說道:“說。”
士兵恭謹的拜了拜,道:“王庭出兵了。”
韓文津眼中有殺意流出,王庭出兵,這的確是很大很大的事。
因為王庭兵馬來了,那麽其他各部必定會全力相助,誰都想在王庭麵前表現一番,誰都不想讓王庭記恨。
“退下去吧。”韓文津擺了擺手,然後那名士兵就退出了大帳。
韓文津坐在毛氈上,看著帳內燃燒著的火盆,他的眼神裏倒映著火光,不知道是火盆裏的火,還是殺念的火。
大周對於王庭的消息知道的太少了,這個雄踞在草原深處的龐然大物是大周最大的敵人,雖然千年以來隻和大周打過幾次仗,但是每一次嶺北的戰爭背後都有它的影子。
韓文津從桌子上取來紙墨,開始寫信這一次的信不是給落花郡的,也不是給上穀郡的,而是給自己那位父親的。
大周鎮北侯韓震,京都守備大營樞密使,正一品京官,當今天子麵前最大的紅人,同時也是韓文津的父親。
無論如何,嶺北現在已經全部都亂了,嶺北軍的壓力本來就很大,現在王庭都出兵了,那麽嶺北軍將再無任何機會。
所以這是一封家書,也是一封遺書。
寫完信後,他忽然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棉衣,然後拉了一下身邊的麻繩。
很快就有他的親兵進入大帳,看到桌子上的信,立刻就明白了些什麽。
韓文津在大興城一年多時間,身邊的親兵也多是來自大興城守軍,這次大興城破,對於韓文津的打擊遠比其他人想像的重的多。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位還沒有找到。
“把信送到之後,你就留在韓府,別回來了。”韓文津將信交給這麽親兵的時候這樣叮囑道。
親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以為是自己昨天晚上多吃了一個饅頭被發現了,正想告罪,誰知韓文津繼續說道:“替我照顧好父親。”
直到這時候,這名親兵才知道發生了什麽,於是想說些什麽:“將軍,你……”
但是他才剛剛開口,就被韓文津給打斷了:“假如我不能活著回去了,這就是我給你的最後一道軍令。”
親兵離開了大帳後,立刻就翻身上馬,一路南驅,馬蹄聲漸息,雪地上的腳印也很快被新雪給覆蓋住。
對於這場戰爭,韓文津心底十分清楚自己沒有半點勝算,但是他是嶺北軍的將領,守衛嶺北的國土是他的職責所在,即便是死,他也不能棄土而逃。
宋國公這些天一直在調集兵馬,但是嶺北軍經過大興城一戰後,實在是調不出足夠的兵馬,因此這位老將的心情不是很好。
李離帶著十萬兵馬駐紮在兩遼,防禦著來自沙羅部的進攻。
雁門太守石克用守著雁門關,麵對著那月部,卻隻有三萬兵馬,情況已經很著急了。
雲中郡已經陷落,損失的兵馬超過兩萬。
嶺北自己的二十萬兵馬,除去據守在各大城關的軍隊,現在能夠調動隻有七萬多人,加上幽城軍也才隻有十三萬,要麵對幾十萬匡陽部大軍和無比強大的王庭軍,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最讓送宋開疆擔心的是今年春天格外的冷,以至於胡人遭受了雪災,牛羊凍死了不少,更加增加了胡人迫切南下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