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明堂昏君（下）
那不夠洪亮，不夠威嚴的聲音落在了朝臣的耳中，落在了太子的耳中。
幾十名大臣紛紛跪成一片，不少人額頭上還有冷汗滲透出來。
太子更是伏倒在地，一聲都不敢吭。太子雖然不聰明，但是也絕對不傻，不然在這滿朝都是老狐狸的朝堂中也不可能穩坐太子之位五十年。
“陛下，建南一戰，我大吳雖然有所損失，但是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至少周人的水師再無一戰之力，所以老臣以為此戰結果尚未可知。可是街道所傳的白紙之上所書的卻是我大吳軍隊在建南遭遇慘敗，兩萬兵馬幾乎全軍覆沒，此為天下之大誣蔑，願陛下下令嚴查此事，嚴懲背後散播謠言之人。”
一個年老的大臣頂著龍威，想為太子開脫，故意岔開話題，這名老臣胡須都快要掉光了，年紀實在是太大了。
龍榻上的老人揮了揮袖子，淡淡的道：“張偉，你也是老臣了，告老還鄉吧！”
老臣連拜三次，然後道：“謝陛下。”
話音一落，張偉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太子，然後便吐血而亡。
呂瀚文眉頭一皺，有些不喜。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
隻可歎天子是昏君。
皇帝歎了一口氣，冷冷的道：“拖走，厚葬吧。”
“呂瀚文，這仗已經沒法打了，朕想向周人求和，你是朝中大臣，拿個主意吧！”
“陛下，周人奸詐，倘若我吳國先開求和之口，定然會被周人敲詐勒索，故而罪臣以為萬萬不可求和。陛下如果願意繼續信我，瀚文願親自領水師前往建南，援孫進大將軍。”呂瀚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之以情的道。
“不必了，都是你們這些人做的好事。”老皇帝冷哼了一聲，“我大周若是想安居在這東海，就需要付出代價，如今刀君被迫出手，已經是違背了約定，假如此事不給周人一個交代的話，周人可比我吳國的大宗師多了很多啊。”
“是，陛下。”呂瀚文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隻是他明白，事情還在他的掌控當中。隻是他的心中也有些傷感，畢竟都是吳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世人都稱吳國老皇帝為昏君，可是作為一位雄主，作為一位能帶著吳國在這茫茫大海當中恢複往日盛況的帝王，他又豈是真的昏君。
就在呂瀚文退回自己的位置後，正值中年的孫家二叔上前一步，呼道：
“陛下，臣孫二有本啟奏！”
老皇帝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是冷冷的道了一聲：“你是為孫進來的，還是孫家？”
孫家二叔一聽這話，立刻惶恐起來，拿不定主意了。
老皇帝看著孫家二叔，露出一個蒼老的微笑，道：“孫家能留，孫進也能。”
孫家二叔突然抬起頭來，看著老皇帝，又看了一眼太子，然後又看了一眼呂瀚文，竟然不知所措起來，許久才回過神來，大呼道：“謝陛下，謝陛下！”
……
老皇帝搖了搖頭，道：“朕累了，退朝吧！”說完這話，老皇帝就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離開。
而下麵的大臣們則是再次高呼了一聲：“吾皇萬歲萬萬歲！”
明堂外，呂瀚文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而孫家二叔則小跑到呂瀚文身邊，道：“多謝丞相搭救我孫家之恩，日後孫家定為丞相您效犬馬之勞。”
孫家本是中立派，一心撲在軍務上，從不參與黨爭。
但是孫家二叔今日才明白，孫家既然在這朝堂上，就不可能不參與進來。
呂瀚文抬起右手，指著這浩瀚的宮殿群，道：“謝我一句，未免太蒼白了，隻要你孫家日後老老實實不要亂動，本侯自然不會忘記你孫家的功績。”
……
三日後，建南戰場上，一位年輕的吳國子弟出現在了這裏。
孫元嶽在數百名吳國九色衛的護衛下來到了楊言的大營。
孫元嶽從馬車裏掀開布簾，一眼就見到了周國大軍的盛況，縱然他身為吳國孫家嫡子，見過無數這樣的場麵，可是還是頭一次如此震驚，不由歎道：“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長風嘯日，躍馬十萬填海。”
正好此時華子清就在此，聽到孫元嶽的話後，心中深有同感，不由也慨歎道：“若問陸戰誰為首，三千周騎可吞天。”
“兄台以前讀過書？”孫元嶽已經下了馬車，走到了華子清身前，拜道。
華子清回以一禮，道：“子清自幼研習百家經典，也算是有所得。”
孫元嶽不喜歡武力，反倒喜歡文功，本以為這軍營當中都是些大老粗，可是沒想到居然遇到了華子清這樣一位儒者，不由心中大喜，所以對待華子清，仿若是知己：“元嶽見過子清兄。”
就在此時，楊言走了過來，冷冷的道：“你就是吳使？吳國皇帝看來真的是昏庸老邁了，居然派你這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過來談國事。”
孫元嶽一聽楊言的話，臉上一陣通紅，憋著一口氣，道：“你可是周國江北守備大營樞密使楊言？”
“子清，你與他談吧，有個叫齊元亮的吳國將軍帶兵在後麵鬧了點事，本樞密使需要去一趟。”說完這話，楊言就立刻離開了此處。
而孫元嶽則是一陣後怕，他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見到這位將自己的父親困在遠處那座海邊孤城裏的人。
華子清扶著腰間的含光劍，笑道：“我奉長孫大人之命來接你，走吧。”
中軍大帳中，長孫東海與姬千炳對坐著，問道：“公子，您真的要回京都了嗎？”
姬千炳點了點頭，微笑著道：“長孫叔叔，日後我來你這建南封王如何？”
長孫東海啞然一笑，道：“公子就別拿我這把老骨頭開玩笑了，您雖然誌不在那皇位，可是建南之地，民生凋敝，又有敵國為伴，公子你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姬千炳搖了搖頭，道：“這浩瀚天下，除了北境，便隻有這東吳最為棘手，而北境的五胡族太強，我經驗尚且不足以與五胡一同在沙場較量，但是東吳不同，侄兒自問在這建南封王，可興民力，拒東吳，還我大周海疆一個安寧。”
“可是，公子你有沒有想過，建南一郡六縣，才隻有幾十萬人，如何擋住東吳一國之力。”長孫東海一想到這，心中不免擔憂起來。
姬千炳笑道：“長孫叔叔，此事無需擔心，我已經上奏父皇待我封王後，就由我全權在建南設立我大周第六個守備大營江東守備大營，到那時，我有大周一國為後盾，十萬大軍為矛盾，何愁不能拒東吳！”
長孫東海欣慰的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道：“千炳，雛鷹長大了可翱翔天空，而今你也終於長大了。”
……
軍營很大，可是孫元嶽卻感覺自己在這裏像是一個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