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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太子進學

  翌日一早,容宣難得於例定的朝會之外召開了大朝會,令秦儉立於朝臣之前,暫稱尋回了失散多年的從子,公子容儉。


  朝堂之上,容宣並未直接稱秦儉為太子,亦是不想將話說得太死。一則秦儉恐怕有些不大情願做這個太子,叔侄二人雖已通信多年,但尚未熟悉到親如父子的地步,容宣不好逼他太緊,隻能寄希望於秦起,希望秦起能夠幫忙勸上一勸。二則畢竟是儲君,不可憑喜好任性妄為,容宣尚且不知秦儉的品性與能力是否能夠擔當得起家國重任,貿然冊封為太子恐怕眾位朝臣會難以接受,不妨等秦儉先學上幾年看一看,與朝臣互相熟悉一下再冊封。


  散朝之後,容宣給孔芳去了一封信,請教如何教導太子,又請孔芳幫忙尋一位賢士做太傅,最好是在儒家夫子中尋一位,倘若儒家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亦可不拘泥於儒家之內,隻要是品行學識俱佳的治學之士即可。


  孔芳回信極快,太傅一事他讓容宣詢問蕭琅的意思,不過也幫忙列了幾位人選。有儒家的叔孫文和孔蓮,叔孫文文武雙全,孔蓮長於刑法。有兵家的桑策和農家的劉朱,桑策治兵作戰能力極強,熟知各國地形、官小道和兵力布局,以及將領的作戰風格。而劉朱乃是賤民出身,通曉黎庶辛苦不易,擅禦天災、觀天時而治農事。墨家巨子燕蚺亦在列,墨家一向尚儉,不喜奢華,可治太子性情品質,又是秦儉出身之所,易與太子親近。


  太傅人選孔芳列得十分周全,但於儲君之道卻隻寫下了寥寥一句話——


  “盛世仁道,亂世法刑”。


  容宣將這句話牢記在心,又刻在了竹簡上,收藏於錦囊之中。餘下值得糾結的便隻有太子太傅的人選,他看著名單挑選了很久,看誰都很合適,但誰都有所欠缺,他思來想去多日,竟一度膨脹到想將這些大賢都請來教授秦儉。


  容恒深覺容宣此般想法甚是不妥。他以為,秦國眼下雖國盛兵強然無賢德之名,又非九州天下共主,那些能夠稱得上“大賢”之人哪個不是超群絕倫的英才,英才自有驕然傲骨在身,哪能全部都請得過來,隻怕大賢自己亦不願同列一室。


  “君上,太傅之職不急於一時,不如等先生回來讓她挑選。若是一直挑不出來也無妨,君上與先生學識出眾,長於此道,親自教導公子豈不更好?況且公子與君上和先生熟悉,同陌生人相比,公子肯定更願意聽君上和先生的話呀!”


  容宣想了想,覺得容恒說得在理,有蕭琅親自教授秦儉帝王之道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但實不知蕭琅何時能回,萬一一直不回難不成要一直耽誤著秦儉?

  容恒掰著手指算了算,“按照公子的說法先生今歲必歸,早不過九月,晚不過十一月,君上不妨先等一等,倘若明年開春之前先生依舊杳無音信,至時君上再作規劃也不遲。總歸名單在此,諸位賢士看在君上與孔芳院長的麵子上應當不會拒絕。”


  “你說得輕巧!”容宣白他一眼,“那她自己不想回呢?你又不是沒有聽見墨蒙說,她讓咱們不用等了。”


  “君上記岔了,先生是讓君上您不用等了,並非咱們。”


  容恒細心地挑出了容宣話裏的紕漏,細心的結果便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


  容宣將容恒踹出了明德殿,恨不得把他的頭擰下來,“你給我滾,不想再看見你!”


  容恒坐在明德殿外的台階上俯視著殿前的廣場,看著忙碌的宮人來來往往,將棗子咬出了脆響。他咂咂嘴,有些難言的感慨,想他家秦王什麽都好,就是記性不好,還不愛聽人說實話。


  當月,容宣將明德殿左側殿騰空,改為秦儉讀書之所,殿內三麵書架塞得滿滿當當,盡力供秦儉取用。容宣在正殿批閱文書時秦儉便在容恒的陪同與督視下於側殿隨明義讀書,當有人前來稟報事務時他可以到正殿隨容宣學習禦下治國之策。


  盡管太傅尚未敲定最終人選,但少傅明義已然就任。


  明義本身芒寒色正,又做了許多年司寇,由是落得個剛正較真的脾氣,平時看著溫和如風,同容宣飲酒時亦是豪爽不羈,但教書時可謂鐵麵嚴格,故秦儉十分怕他。再加上端正嚴肅的秦起也在旁邊盯著,秦儉上課時不敢有絲毫小動作,更不敢與偶爾走神的容恒交頭接耳,隻怕一個漏聽課後的作業便寫不出來了。


  容宣“有幸”得見一次明義上課,結果明義讓他想起了幼時在孔蓮座前侍奉進學時的場景,算不上心理陰影但也絕不輕鬆愉快。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一直央求孔蓮前來教導秦儉,這一老一少若是湊成一對,隻怕龍非、墨蒙之流都能被他們治成鵪鶉。


  秦儉進學之後,明義和容宣對他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過則課業減半,不過則加三倍,學業繁重然月休隻兩日。秦儉雖不太情願但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敢辜負仲叔父對他的囑托,其認真刻苦令二人大感欣慰,容宣幾乎要老淚縱橫。


  容恒欣慰之餘有些想哭,甚至想從觀星台上跳下去,做太子陪讀可比當馬夫苦太多了!

  每日寅時二刻時,天色尤昏便有宮人喊他與秦儉起床,明義四刻便會到達左側殿,二人需得在四刻之前備好一日功課等候少傅。除卻兩餐,直至酉時四刻方散,散後還有布置的作業,以及秦起或是容宣的隨口檢測,林林總總要到戌時三四刻方可歇下。


  如此作息風雨無阻,秋時三月還好些,早晨勉強起得,一入冬便如同遭受酷刑,又冷又困,實屬折磨!好在容恒不必同秦儉一般隔三差五考上一場,但容宣偶爾也會問他一些,答不上來便敲他腦殼,而秦儉在容宣這裏考核不過時,他作為陪讀也是要跟著受罰的。


  容恒想不通自己不過是一個寺人,何必如此刻苦,但容宣卻說他這是在吃後半生的苦,等他將所有的苦都吃下肚,後半生便可坐收回報,然而容恒隻想做容宣的寺人,沒有其他理想。


  可容宣不這麽想,他要給容恒也鋪一條路,賦予容恒獨自生存的能力和關係網絡,以報容恒在他身上耗費的心血與年華,容恒現在不理解也沒關係,總有一天會懂的。


  至隆冬臘月,冬至大朝會那日容宣與明義也考罷秦儉最後一場,即日放他自由,來年春耕大典前他愛做甚便做甚去。


  “儉想隨仲父出趟城,到伊邑周邊看一看,伊邑太過浮華熱鬧,儉總覺得不夠真實。”容宣平日裏常說知民生而為人君,秦儉深以為然。


  “是好事,傳左相與少傅陪同。”秦儉的想法容宣甚是讚同,立刻同意他外出,又叮囑他注意安全,莫忘除夕前回宮一趟,需得祭祀列祖列宗與舊秦國亡靈。


  秦儉高興地應了聲,當即便要去西坊請範明二人一起出城去。


  “等等!”容宣忽然喚住他。見秦儉止步回頭,容宣反而欲言又止,“那個……你來之前,寫的信裏麵說……”


  秦儉先是疑惑,須臾恍然大悟,“叔父是想問叔母罷?”


  容宣老臉一紅,訕訕一咳,“你在信中說會比她早些時候到,叔父算著上個月便該回來了,如今除夕將近,她是迷路了還是怎麽著……”


  “啊這……”秦儉撓了撓頭,蕭琅是這樣跟他說的,實際他亦不知,“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罷?”


  “罷了。”容宣歎了口氣,無力地擺擺手放他離開。


  容恒在旁邊收拾著竹簡,手底下響著嘩啦嘩啦的聲音。“說不定過兩天便回了,冬至已過許久,蒙蒙亦未歸,您還不明白嗎?”


  “嘖,甚是有理!”容宣聽他這般說頓時高興起來。東海郡未曾發布王詔,墨蒙亦未按時回宮,想來定是蕭琅許諾了他什麽,否則墨蒙不會違抗王令。“寡人傻了,還是阿恒聰明!”


  “蒙蒙這人不愛寫信,但凡他勤快些君上也不必等得如此心焦,等他回來您可得好好罵他一頓。”


  容宣想了想墨蒙扒的那一手好字,還是算了罷,他受不了那個委屈。


  眨眼便到除夕日,容宣設宴景熙殿,賜酒與麥飯。


  眾臣如潮水般湧來,飯罷齊齊謝恩,又如潮水般褪去,燈火通明的景熙殿內很快便隻剩容宣與容恒二人。


  明亮的燭光幽獨又刺眼,容宣看著空曠寂寥的宮殿突然心生倦怠。他一瞬間垮下了身子,放棄姿態斜靠進了憑幾裏,疲憊地撐著額角,閉目養神,忽而幽幽歎了口氣。


  殿外漸漸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不止一人,聽上去有些熟悉。


  也許是哪些宮人看到朝臣都走了以為殿內無人前來掃灑罷。容宣如是想道,低低喚了容恒一聲,“阿恒,賞些錢勸他們都回去歇著守歲罷,今夜除夕不必操勞。”


  容恒應了聲是,將動未動時,那腳步聲卻已穿過殿門漸行漸近,最終在殿中央停了下來。


  “君上!君上!”容恒忽然用力推了推容宣的肩膀,聲調裏難掩激動,“咱們秦王宮天降鴻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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