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雙生子
伍瑾的慫樣被蕭琅瞧在眼裏,她剛要嚇唬他說自己吃小孩了卻發現已是到了“容與逍遙”,門口堂內正熱鬧著,她顧不上嚇唬伍瑾一心和薑妲喜滋滋地排著隊等待進館。
伍瑾與容宣從後門進了,他糾結得要命,非要問出蕭琅究竟是人是妖、她為甚可以長生不老不可!
容宣擺擺手敷衍說“陰陽術士皆可如此,不必大驚小怪”,他可不敢與伍瑾說返老還童的事,否則怕是會嚇死他。
伍瑾仍是好奇,纏著容宣問了許久,有些事容宣亦不甚清楚,便讓他直接去問蕭琅。伍瑾哪裏敢去,那會兒蕭琅陰惻惻一笑嚇得他不輕,此時在他眼中蕭琅猶如妖怪一般。
眼看伍瑾又要問些什麽,容宣趕緊岔開話題問他“繞梁”可是買了沒有,猶記他上個月便說攢夠了銀錢,隻待這月拿了工錢便去買回來,怎地不見放在何處。
“你可莫要提了,真真是氣煞我也!”伍瑾一拍大腿,滿臉憤懣之情,他氣憤不已地與容宣說起前兩天在琴行發生的事。
伍瑾心心念念的“繞梁”算得上是這家琴行的一寶,工藝精妙,琴聲悠悠潺潺極為悅耳。
眾人皆知“容與逍遙”的琴師伍瑾已經定下這張琴數載之久,早已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琴行老板也一直信守諾言給他留著,好琴當配名師,伍瑾的琴技得眾人認可,琴行老板也樂得將琴賣給知音。
更何況此琴價格昂貴,非一般人能用得起,伍瑾攢了好些年的積蓄才剛剛夠琴錢,市上諸般物件兒的價錢年年都有上漲,琴行亦不例外,然老板心善,“繞梁”從未漲過價。伍瑾今年終於攢夠了錢,已與琴行老板說好這月去取琴,誰料他到了琴行尚未摸到“繞梁”就被半路殺出的一人橫刀奪愛!
“這麽多年都無人爭搶,怎地事到臨頭卻出現一人,你可知此人是誰?”容宣疑惑問他。.
“當時此子穿著鬥篷帶著兜帽,我連他側臉都未能看清,隻知他衣著華麗非常,出手極為大方。凡事皆有先來後到之理,我又是付了訂金的,他與我相爭已然落了下風,老板不肯將琴給他,誰知他竟出雙倍價錢買繞梁。老板本不同意,不料突然間又改了主意,還讓學徒將我攆走了,當時我氣不過,罵那老板食言小人,如今想來倒是錯怪他了。”伍瑾歎了口氣。
容宣問他此為何意,他道,“我本以為那男子不過是某富裕人家的少主罷了,若不是老板攔著我我定是要打他一頓的!可我今日再去琴行找老板理論時老板卻說那人恐怕不是一般富貴,做生意的對出爾反爾最為忌諱,他本不願將琴賣給那人,可那人故意將麵容露出來給他看,他發現那人……”
伍瑾話音一頓,湊到容宣耳邊悄悄說了幾個字才接著說道,“所以老板才賣給了他,讓我吃這麽大一個啞巴虧!”
“當真?”容宣不禁驚呼,他壓低聲音道,“雙生子當中一個五六歲上便已夭折,此事眾所周知,如何有人能如此相像?”
“事實如此,或許隻是長得相像罷了,可事情已是這般再追究是真是假又有何意義,我想起來便煩得要命!”伍瑾撐著下巴翻了個白眼,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他心裏何止是煩得要命,簡直要怒火攻心。
“你可知那人往何處去了?”容宣追問道。
“那還能往何處去,總歸是要往東坊去的,別的我就不知道了,當時我快要氣死了誰還關心他去哪裏!”伍瑾拉著容宣讓他安慰自己幾句,或者陪自己再去別的琴行看看。
容宣隨口安慰了他兩句,讓他別著急,許諾以後送他一張不差於九霄環佩的好琴。
伍瑾眼睛一亮,問他此話當真,見容宣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又是感動又是激動,攬著容宣的肩膀笑道,“苟富貴勿相忘啊兄弟!雖然你令我非常感動,但還是自己買的琴用得踏實。.”
容宣白他一眼,亦笑道,“你倒是踏實了,我豈非成了不講信用之人?我說送你自然要送你,也算是你的出師大禮罷!隻不過我還有事相求……”
伍瑾一臉“我明白”的表情,隻道是“包在我身上”,容宣驚訝地看著他,擔心他會錯了意,不料伍瑾竟十分明白地與他耳語了一番,容宣愣愣地點頭道“沒錯”,兩人就此達成共識。
薑妲正與蕭琅在大堂看爻女跳舞,兩人坐在最角落的席上,又有簾子擋著,極少有人會注意到這邊。
爻女一曲舞畢,蕭琅跟著眾人興奮地拍巴掌,容宣掀簾走進來在案旁坐下,他剛要說什麽卻又麵露為難,擔心左右有人偷聽。
看他表情便知有要緊的秘密要說,蕭琅拍案,案上酒水瞬間自壺中如泉噴湧,高高衝起又從四麵八方落下,將三人鎖進一個透明的水罩中,罩上水光流動,卻不見打濕地麵薄氈。
薑妲驚訝地打翻了酒樽,蕭琅卻笑此為雕蟲小技不足掛齒,還是趕快稟報要事要緊。
容宣點頭稱是,小心翼翼地問薑妲,“太女,子淵的朋友曾偶遇一人,吾友愚昧,竟以為是太女本尊,不曾想那人竟是男子,不知太女可見過此人否?”
薑妲不深在意地笑,“未曾見過,世間相像者不知凡幾,不過是巧合罷了,子淵不必太過憂心。”
“可那男子眼角一滴淚痣極為別致。”
聞言,薑妲臉色眉頭一蹙又一鬆,依舊稱此事多半是巧合。
蕭琅“咦”一聲,似是明白了什麽,她悠悠說道,“這王室宗族果真是世界上秘密最多的地方……”
薑妲一愣,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我曾聽聞國後十五年前曾誕下一對龍鳳胎,兩子樣貌極其相似,但男孩眼角多一點淚痣,更顯妖嬈,人說男生女相不幸且不詳,至五六歲時果真得病夭折了。女孩亦是多病,大王怕怪力亂神,便給女孩取一惡名鎮壓,即為薑妲。”
這件事人盡皆知,薑妲亦無甚可以隱瞞的,遂點頭稱是。
蕭琅若有所思,“假設那人當真是公子忌,他是如何活下來的,這些年又藏於何處……”
“不可能!”薑妲出口辯駁得聲音急促而刺耳,她雙唇發抖,握著酒樽的手骨節泛白。
容宣沉默不言,蕭琅轉著手中的酒樽亦不說話,室中頓時沉如死水。
良久,薑妲鬆開手,垂首斂目,小聲說道,“我沒有看到長兄最後的模樣,隻是聽母親說他死了,下葬了,因為是夭折,所以連葬禮也未舉行。母親說長兄的墓在王陵,我曾想去祭拜,但母親卻說沒有必要,所以關於長兄的事我一直都是從他人口中聽說……”
“公子忌夭折時,陰陽巫已在大王身邊生根發芽,公子忌的生死他們一清二楚,你是否問過?”蕭琅問道。
薑妲搖頭,“他們說卜卦最忌諱卜算亡者故事,因此不肯與我占卜。”
卜算?
為亡者起卦的難度要難於占星,陰陽巫何不直接觀星軌明滅卻選擇了更為麻煩的占卦?
蕭琅滿心疑惑,遂問薑妲。
薑妲亦是搖頭,隻道是從未見過東原王身邊的陰陽巫有過昏見之舉,凡事都以卦象來論。
容宣笑道,“難不成陰陽巫傳至這一代已是丟了占星的絕技,隻會卜卦?”
“自鄢君至今最多不過四代人,陰陽家占星為本卜卦為輔,區區四代人便已將本學丟失,舍本逐末,這未免太丟人了罷!”蕭琅“噫”一聲,滿臉嫌棄。
“那……”薑妲突然抓緊蕭琅的手,欲言又止,想問出口的話在嘴邊滾了滾又咽了下去,她怏怏地縮回手,縮在憑幾中轉著酒樽不語,看上去甚是可憐。
蕭琅知道她想問什麽,但是又怕知道答案,但端倪既現,無論她敢不敢相信都已經是事實,遂道,“明日下午,我帶你昏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我、我能不能……”聞言,薑妲立刻緊張起來。
“不能不去。”蕭琅一笑,再次拍案。
酒壺像一張大張的口將水幕“呼”地吸了回去,壺中蕩起水花,酒水濺到了蕭琅手上,她伸著舌頭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下,清清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暈開,極為可口。
她暗道,“這可比小孩好吃多了!”
薑妲心裏壓著塊石頭,臉色不太好看,三人早已無心情待在這裏看甚歌舞,早早地便回了太女府。
蕭琅回竹北院翻開包裹,在一堆幹枯的花草中挑挑撿撿。
容宣問她在找什麽,她白了容宣一眼,道,“夜深人靜在女子閨房逗留可不是君子所為。”
“我又不是外人,這可是你說的。”容宣在她床邊坐下,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詭異”,話還是鍾離邯說的對,太顧及臉麵什麽都晚了。“你在做什麽?”
“明日帶薑妲昏見,她的眼睛看不見星象,但我們有一種秘法能令普通人也可以看見星象,這些都是我和師兄一起采的,藥效足足的,你要不要試試?”
蕭琅翻出個拳頭大小的藥臼並一支細細的藥杵,她將各色花草放進去,連藥杵一起遞給容宣,“你來,自給自足,自己研磨的藥汁格外有用!”
容宣隨手接過來,手中猛然一沉,藥臼險些掉到地上,小小藥臼拿在手中卻像是拿了一塊巨石。
蕭琅笑嘻嘻地朝他做了個鬼臉,什麽自給自足,不過是她嫌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