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紅塵雖苦,也是曆練
藥王知道前來找他的一定是遇到了外人無法解決的疑難病症。
心無旁騖,隔了轎簾聽到裏麵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呻吟,突然開口問眼前的男子:“少監大人,夫人這是要臨盆呀,‘小兒板心’!(胎位不正),如此凶險的急症,為何不讓下人傳貧道進府醫治?”
男子抓住藥王的手,仿佛瀕死之人突然見了救星:“下官知道真人輕易不登富貴之門,想我韓家三代單傳,為了祖宗的香火,我韓光嗣多跑幾步又算什麽。”
藥王搖搖頭,“謬也,謬也,傳言害人不淺。”嘴裏複又喃喃自語道:
“出來吧,出來吧,紅塵雖苦,亦是修行,不入塵世,怎可堪破。”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轎杠,仿佛使了咒語,產婦突然安靜了下來。
歐冶無名見藥王先前隻顧與官人寒暄,現在又在故弄玄虛的念起了咒語,不免心焦,藥王啊藥王,原來你也是個沽名釣譽之輩,明明知道轎內的婦人難產,卻漫不經心的拖延時間,難道你不怕孩子胎死腹中?
醫者仁心,無名雖然自己身患魔毒,卻一心牽掛著產婦的安危。
‘小兒板心’搞不好是要一屍兩命的!
醫者的良心,使得歐冶無名不自然的上前兩步,立即被少監家的轎夫攔在身前。
“大膽,韓大人的轎子也敢衝撞?退後。”
無名張張嘴剛要說自己是一位大夫,突然想到轎內是一個年輕的產婦,男女授受不親,心裏不免躊躇起來。
可是,如果轎內婦人不能及時分娩,一旦羊水流盡,胎兒可就小命不保了。
孫思邈,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一陣急促的爆竹驀然炸響,那是左鄰開業的炮聲。
歐冶無名被這毫無征兆的鞭炮聲嚇了一跳,未及回過神來,突然聽到官轎裏發出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恭喜韓大人,尊夫人生了。”藥王拱拱手:“韓大人為官剛正不阿,上天是不會讓忠臣絕後的。”
這時候官轎內隨即傳出穩婆誇張的報喜聲:“恭喜韓大人,夫人生了一位公子!”
韓光嗣聞言喜極而泣:“藥王、妙應真人、孫神仙,就知道您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這孩子沾了你的仙氣,乖乖的,自己就出來了。”
藥王望著欣喜若狂的少監大人,“嗬嗬”笑了兩聲:“‘忠義’傳家遠,‘文章’繼世長,此子福厚。”
“謝孫神仙吉言。弟子尚有一求,望神仙成全。”
“講。”
“神仙可否為小兒賜字?”韓光嗣見藥王難得高興,靈機一動突然說道:“如果藥王為犬子取名,金口玉言,這孩子定能平安一世。”
藥王頷首,拈起蘭花指算準了時辰,淡淡地說道:
“呀,天下熙熙皆為財來,有道者,載譽而歸,韓熙載,此名甚好。”
韓光嗣欣喜若狂,連連作揖拜別藥王,藥王揮揮手:“去吧、去吧。”
韓光嗣隻顧了高興,卻沒想到藥王此話隻是說了半截。望著韓光嗣遠去的背影,藥王輕歎一聲:
“咦,天下攘攘,皆為利去,刀兵至,魂歸何處,韓光嗣,名利所累。”
童子見韓光嗣隻顧了高興,診金也不留一文,心裏悶悶不樂,又見師父立於簷下一時還沒有回房的意思,悻悻地提醒道:“師傅,大人物已經打道回府了,您還站在那裏幹什麽?”
“多嘴,一個小小的少監算是什麽大人物?師傅等的人在這裏呀。”
藥王突然側目看向歐冶無名,緩緩問道:“君自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歐冶無名打了個稽首:“弟子來處來,去處去。”
“嗬嗬”藥王欣然一笑:“請——”。
童子差異的吐了吐舌頭:“原來這才是師傅嘴裏的貴人呐,可是怎麽沒有看出他們貴在那裏呀。”
見二人隨師父走進大堂,落座、奉茶,一臉的不卑不亢。童子暗暗稱奇。
歐冶無名趁妻子與藥王寒暄,舉目四望,見醫館內雖然家具極為寒酸,藥房裏藥草卻是頗為豐盈,想必這些都是藥王師徒親自上山采摘、精心炮製而成,雖然花費了他們太多的心血,對病人卻大多是無償的奉送。
歐冶無名知道高雅之士最煩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從前隻知道藥王聖手回春,其實您的神機妙算更加讓弟子自愧不如。”
藥王淡然一笑:“‘神機’不敢當,‘妙算’麽,沾點邊而已。”
“藥王過謙了,所謂小兒板心,不過是孕婦腿懶所致,身為高齡產婦,臨產自然緊張。
先前夫人用過了力,等到孩子真正臨盆時早已筋疲力盡,正巧此時高鄰開業,爆竹的驟然炸響致使夫人受到驚嚇,而精神驟然緊張,孩子得以順利分娩。”
藥王會心一笑:“孺子可教。”
歐冶無名見藥王中意自己,竟然一時忘了身上的魔毒,起身來到藥王麵前雙膝著地,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傅”。
無名突如其來的一跪,頓時使得藥王麵紅耳赤,急忙起身閃開:“公子不必行此大禮,貧道實在是消受不起呀。”
無名見藥王不願接受自己的禮拜,索性雙膝轉向,再次叩拜,藥王歎了口氣:“嗐,看來你這個徒弟孫思邈非收不可了。”
“罷罷罷,擇良才而教之,不亦樂乎。師傅收下你便是了。”
無名欣喜若狂:“謝師傅收留,請師傅訓誡。”
妙應真人頷首,俯身從茶幾上取過醫書三本遞給無名,打開看時,卻是師傅半生的心血——《千金方》、《千金要方》、《千金翼方》,無名雙手接過,,貪婪的翻開千金方的扉頁,竟然就此讀了起來,完全冷落了身旁的眾人。。
藥王看到無名如此的求知若渴,老臉突然轉向蟬兒慘然一笑:“哎,如果我孫家的後世子孫也向他這樣好學,他何至於晚景慘淡。”
林蟬兒一心想著丈夫的病情,一時沒有領會藥王的喟歎,痛楚的說道:“可惜他已經魔毒纏身,縱然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藥王微微搖頭:“蟬兒,你看他像是生病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