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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舞會身影

  武平順的脾氣是遠近出了名的,肝火一旦上來往往六親不認不顧一切,九頭牛也拉不回,他惱羞成怒,手持桑叉,頭也不回興沖沖朝武效福奔來。【】武蓮和馬文成緊隨其後,任憑怎樣勸阻也攔不住。武效軍見這種情形見得多了,沒與理會,依然讓師傅開機,和娘兩人脫麥子。 

  武效福見老爺子惱羞成怒,來勢洶洶,情勢不妙,沒等他來到近前,口中說著「你不是氣性大嗎,我就是想早一點氣死你」撒腿就跑。武平順折騰一陣,累得氣踹吁吁,見近不了效福的身,只好站在地頭罵罵咧咧地說著狠話。 

  武蓮看著二哥全身大汗淋漓,面紅蒼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樣子十分心疼,不由得火冒三丈,沖著喬娜和世界發了一頓脾氣。 

  喬娜一見武蓮發火,就勢往地上一躺裝神弄鬼撒潑,鬼哭狼嚎起來,「我的娘啊,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鄉里城裡人合夥欺負我們老實人,把我們一家子人攪鬧的神鬼不安,你們就不怕缺德喪良心嗎,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了你們都能高興看大笑話,可苦了我的閨女孩子啊……」 

  武平順看著她這副熊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手持桑叉就向她身上敲來。喬娜畢竟年輕,動作麻利,眼看三齒桑叉扎向自己身上,嚇得她就地連續打了幾個滾,蹭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比兔子跑得還快,轉眼之間跑出三十米開外,邊向後退邊指著武平順的臉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就是偏心眼兒,向誰誰都不得好死,老天爺睜大雙眼看著呢,看你還能蹦躂幾天。」故意扎著架子活氣人,武平順向前走幾步,她向後退幾步,把武平順氣的當場暈厥過去,「撲通」一聲仰面摔倒在地上。 

  嚇的武蓮、馬文成和武平春目瞪口呆,慌了手腳,上前把他抬到樹蔭下,不停地呼喊。武效軍和娘看情況不對,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了過來。 

  這時,武效森下班騎著自行車趕了過來,見父親這等模樣,不由的一陣心酸,二話沒說奪過武效軍手中的水杯,輕輕掰開父親緊閉的嘴唇餵了一些,費了好半天功夫,武平順才蘇醒過來。 

  武平順一輩子是個十分堅強從不流眼淚的人,這次真的是傷心至極,不顧幾個至親的人在場,委屈的眼淚撲簌簌向下直流,「真不知道我這輩子積了什麼陰德,竟然攤上這個沒心沒肺的兒子。現在他大了,翅膀硬了,能打能跳了,我老了,跑不動了,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早晚非活活的被這幫畜生氣死不可。」 

  武蓮說,「二哥,你消消氣,效福就這個脾氣,誰也改變不了,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保護好自己的身子要緊,有了啥事誰也不能替你把罪受。」 

  武效森慫了慫鼻子,沒好氣地說,「我就不明白了,你們在那邊幹活,跑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效軍娘說,「效福和你小叔因地邊子吵架,他看不過去過來和效福干仗,沒打住效福反把自己累得夠嗆氣昏了頭。」 

  武效森說,「他們倆人吵架和他有啥關係,關他什麼事,何必從中插一杠子,這不是多管閑事嗎!」 

  武效軍說,「你根本不知道是咋回事,咱爹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武效森說,「別人都不知道,就你能你知道,看整個家被你們搞成什麼樣子,提起回來我就頭疼。」 

  武平順聽著效森話音不對,看著他說道,「效森,你不要這麼說,要不是你也不會出現今天的事,不想回來立馬給我滾蛋走人,永遠別回來,我不會到城裡去求你。要不是你年前跑到家裡非要給效福說宅基地的事,再過五年他也別想蓋上房子,這下倒好,得了宅子胃口反而更大了,變本加厲的沒事找麻煩。我不怕你們,就是你們幾個抱成團給我鬧我也不會再讓你們,什麼孩子不孩子,連養只雞狗都不如。」 

  武效森不悅主要受大姑武雪和大表姐萬方的影響,還是因馬老太太埋墳所引起。本來和武雪毫無關係,但武雪總覺得二哥這樣做是在和大哥平明過不去,打他的臉,對二哥的做法始終耿耿於懷,記恨在心,便在二哥家幾位主要親戚面前說二哥的不是,如何如何的霸道,如何如何的不對,如何如何的受三弟平春的影響等等。自然的效森也信以為真,對小叔平春有不一樣的看法。於是聽到效福是和小叔吵架父親氣不過插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被武平順雲里霧裡一頓臭罵,聽的似懂非懂,立即收斂了許多,蹲在地上不再言語。 

  經過這陣鬧騰,一大早被白白地浪費了兩個多小時。武平順所面臨的現實就是氣要受、活要干、飯難吃,過了一陣消了氣站起身,說了句,「文成、二妮,早上你嫂子煮了些鹹鴨蛋和熱過的饅頭,配些開水簡單吃點飯吧,我吃不下,趁天好把麥垛扒開曬一曬脫得會快些。」說完回到場里拚命地掀起麥稈來。大家看著他十分可憐的模樣,誰也無心吃飯,打開脫粒機,沒有一點間歇花了九個小時把麥子脫完,趕風揚去麥芒,堆在場中央,武蓮一家人和效森才離去。 

  緊張忙碌的一天終於過去,武效軍感到頭暈腦脹四肢無力全身酸軟,早已忘記了什麼是渴是餓,往麥秸上面一歪不到一分鐘就呼呼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東方發亮。當他醒來之時,爹娘早已揚剩下的麥子多時。 

  效軍娘見他醒來,邊彎著腰吃力地打料將揚出的麥穗、麥秸等雜物掃到麥堆的一邊邊說,「效軍,你要是沒睡過乏就再睡會兒,今天把麥秸垛垛了,晒晒麥子下午拉回去,就沒有啥大事了,明天你好回去,別耽誤了上課。」 

  武效軍從麥秸上面爬起來,走至母親跟前,「娘,沒事兒,一覺醒來和以前一樣全身有使不完的勁,你歇會兒我來吧。」說著接過母親手中的掃帚,配合著父親打起料來。 

  「今年的麥子籽粒飽滿,比前兩年好多了,看樣子能收一萬來斤。」 

  「雨水足長勢好,一萬斤肯定不成問題,全村數胖孩家長得最好,沒有一家能和他相比的,每畝至少在一千二百斤以上。嗨,看著白花花的麥子,他們兩家心裡能不難受嗎!」 

  「難受有什麼沒辦法,家裡有個大事小情的要花錢,我上學還要花錢,從來沒有誰主動問一聲你是否缺錢,把地給了他們咱仨咋辦。」 

  「我這一年有病吃藥花了不少錢,長這麼大也沒有感覺手頭這麼緊張過。有一事始終憋在心裡不明白,早就想問你,我給你的錢遠遠不夠正常用的,怎麼沒有張口和我要過錢,在學校朝天每日都要花錢,即使再省吃儉用也不夠啊,到底是咋回事兒?咱可不能在外面胡來干犯法的事啊!」 

  「爹,你對我還不了解嗎,這點你只管放心,絕對不會給你找麻煩惹事非。學校每月有助學金,我還得了兩次獎學金,又和別人連續在平西機械製造俱樂部包了幾場電影掙了些錢,現在又找了份家教,一個月也能整個**十塊,足夠生活費了。我也知道家裡的情況,只不過我多下點功夫花點時間罷了。」 

  「你做這些我不反對,但千萬不能耽誤學習惹出事來,我別的不求什麼,只求你能圓滿完成學業平平安安地回來。」 

  「平安完成學業一定能夠做的到,不過,看著家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人和沒完沒了亂七八糟讓人頭疼的事,確實讓我心灰意冷,以後有不打算再回來的想法。我清楚你和我娘肯定會很傷心。」 

  武平順聽效軍說起這些,情緒一下子低落了起來,狠狠地白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掄起木杴使勁鏟著地上的粗麥朝天上撂了幾杴。 

  效軍娘在一旁說,「擔心我和你爹幹什麼,俺倆一把老骨頭還能撐幾天,你以後的路長著呢,要是能留在外面我看比在家裡強,將來其他人到你那兒也好有個照應,還能辦一些好事,不用三天兩頭的和家裡這幫畜生打交道,也落個清靜。」 

  「哪那麼多廢話,時間還早著呢,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幹什麼,趕快乾活。」武平順把效軍娘呵斥一頓。 

  武效軍知道此刻父親複雜的心情,自己是他心目中最為聽話順心的最小兒子,真的流落在外面,千里迢迢的,既聽不著音又見不到人,除了牽腸掛肚整日心裡不踏實以外,沒有任何相助之力,他不願面對將來出現的那種可怕的現實。此事只能暫時吹吹風,點到為止,不可過多的深討,免得父親為此不安。 

  這天武效軍一家是哪人忙活到深夜十二點,連續從麥場到家中來回跑了三十多趟,終於把收穫的麥子顆粒歸倉。簡單吃了點飯,沖了個涼水澡,稍微眯縫一會兒,凌晨四點鐘的時候離開家趕赴車站搭乘元真開往平西的長途客車。 

  因處於客流淡季,車上人很少,出站時車上僅有三名乘客。武效軍躺在車上很快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之時已經離開縣城三個多小時。他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白花花的麥茬地和樹木,心裡想的最多的卻是對家的疏遠和懼怕,想起馮薇薇所說的話,是該慎重思考將來問題的時候了。家裡親戚固然不少,幾個有點臉面能夠幫忙說上話的人打心眼裡瞧不起鄉下人,哪一個是真心誠意願意幫助別人的人,想依靠他們甚至比登天還難,到頭來不還得靠自己。既然無論在哪裡都是靠自己去打拚,何必與他們別彆扭扭的磨牙咬舌。再說了,憑自己的性格和脾氣,一旦長期在縣城工作,情況和效森將會大不相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家中一定更加熱鬧和混亂。思前想後,留城實屬首要選項,自己的一切努力都要圍繞著這一目標進行,只有萬般無奈之下才能放棄,才能與不願相見和打交道的人混在一起。 

  一路上很順利,下午四點不到武效軍就結束了逃離一個是非之地走進另一個是非之地的換環境之旅,重新回到了學校。 

  當天晚上,為迎接即將畢業的學生返校,校學生會文藝部和宣傳部聯合在學校大食堂舉辦了一場舞會。由於平時這種活動舉辦的不多,為廣大學生搭建了一個娛樂放鬆交誼的舞台,很受師生的歡迎和青睞。有不少女生穿著漂亮連衣裙、踩著高跟鞋,男生穿著時髦講究,像過節一樣,成群結隊早早的向場內彙集。可謂是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音樂悠揚省省悅耳,氣氛相當喜慶熱鬧。 

  對武效軍來說不僅不會跳舞也不感興趣,平時看到男男女女在舞池裡摟摟抱抱陰陽怪氣的樣子,感到就像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盪男浪女在鬼混,十分低級乏味和不雅。就是這種心理作怪,使他對交誼舞、拉丁舞、霹靂舞等時下被青春少年追捧的各類熱舞嗤之以鼻,從不染指。作為學生會成員,由學生會牽頭組織的集體活動不參加肯定不合適,他還是早早地和劉有才、趙小舟等人來到會場湊熱鬧,做些在四周備好的桌子上面擺放花生、瓜子和糖果等後勤服務工作。 

  八點鐘,學生處和團委的領導簡單致辭之後,伴隨著一曲歡快激昂的開場曲,喧鬧沸騰的聲音立即從裡面傳出場外,拉開了整個舞會的序幕,一些早已躍躍欲試,按耐不住狂熱的男生女生結伴入隊踏進舞池舞動自己的青春旋律。 

  武效軍忙完一陣,無事可做,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嗑著瓜子,聽著樂曲,看著舞池中的人隨著音樂的一起一伏,在紫光燈下面很有節奏地一晃一晃,偶有互相踩腳現象出現引發的笑聲,感覺整個舞廳此時就象一個馬蜂窩。他極不習慣這種亂鬨哄毫無章法的噪雜場面,特別是那個高分貝震得頭腦發懵,耳朵吱吱直叫音響發出的刺耳聲音,也無心思把時間白白浪費在這種群魔亂舞令人窒息的空間里。剛站起身抬腿邁步向外走,突然發現在舞動的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正和姜守佳節奏遲緩不倫不類別彆扭扭地跳著慢四舞。不由的懷著好奇之心止住腳步,瞪大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下欣賞她那磕磕絆絆遲鈍笨拙缺乏流暢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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