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木凝
“是。”
“名字。”
“木凝。”
木凝心中一陣絕望,縱容帝後不是個嗜殺成性的,但今日看其心情不佳,煌煌帝威之下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難了。暗恨一波強過一波,今日之禍全由木月而起,若是難逃此劫,她定要拖個陪葬的。不過眼下,還是先請罪再吧。
生死交由他人之手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啊,當年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木凝自知冒犯帝後,請您責罰。”
“帝後娘娘,姐姐也是第一次有幸與您同宴得窺顏,乍見之下驚為人,這才慌了神,擾了娘娘行止,還請您饒了她吧。若是不然,木月願代姐姐受罰。”聽聞帝後賞識和睦之家,這麽想來應當能得帝後另眼相看。
木凝聞言卻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這離恨上下誰不知道帝後最煩別人拿她相貌事,更何況恭送行禮之時還能慌神,毫無可取之處,這哪是求情,分明是要送她去死。
她暗暗發苦,卻不能張口解釋,要怎麽呢?此時好心為她求情的妹妹是故意推了她的人嗎?縱是了有誰會信,隻怕會反覺得她恩將仇報。
“本帝如何還用得著你教嗎?”
木月撲騰一聲跪倒在地,“娘娘息怒,木月不敢。”
視線掃過伏地而拜的女子,又向木凝身後看去,引起木月一陣顫栗。“她不是個慎行的,你也不是個省心的。”安然冷聲道。
然而眾人想象中的場麵並未發生,一陣寂靜之後抬起頭來已不見鱗後身影,隻得麵麵相覷。
此時香雪帝君走上前來,麵色複雜,審視的目光在二女身上閃爍不定。片刻後,她道:“兩位姑娘快請起吧,帝後有旨,讓兩位以後去帝庭侍奉。”言罷,她麵帶笑容,“可真是好嶽,恭喜二位姑娘了。”
木月聞言,麵色一喜,挑釁般地看了木凝一眼,察覺到香雪帝君的目光倉促換上了溫柔的微笑。突然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去帝庭侍奉了,這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何況憑自己的才貌指不定還有潑機緣等著呢,何須怕她瞅見。想到那個偉岸的身影,再看不久前還需仰望巴結的香雪帝君也沒必要尊敬了。思索間臉色幾度急轉,僵硬扭曲也不自覺。她抬起頭,揚起長長的脖頸道:“好,多謝帝君相告,日後若有所求來找木月便是。”
“那本君便多謝姑娘了。”
“既然如此,帝後娘娘還等著侍候呢,木月先行告退了。”
“木月姑娘請吧。”
木凝在一旁看著她臉譜似的變化,深感不恥,此時也隻能與留香帝君道了謝,跟著離去了。
待看不見人影,綠梅臉上尤待怒氣,低聲道:“君上何需跟她客氣,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帝庭十萬宮人,如今的主子不也隻有帝與帝後兩位,還真當自己是那飛上的鳳凰不成,竟敢超您使臉色。”
留香帝君麵色平靜,甚至還帶了分笑意,隻是開口之言卻與麵色差地別。“理她做甚,一介蠢物徒添笑料罷了。本君倒是好奇帝後娘娘怎會把這兩人召進宮。罷了罷了,還是等著看吧。”
她走了幾步,突然停下問道:“綠梅,那個木凝可是萬年前與下界修士成親甚至誕下子嗣的聖族聖女?”
“是她,君上這與她的身份何幹,旁人顧忌聖女的身份,可在帝後眼中這種身份有或沒有也沒什麽區別啊。”
“唔,本君剛好想起那太初少主似乎有個下界的朋友生母姓木,哈哈,帝後最是個護短的性子,當著帝後的麵算計,這有些蠢貨非要往死路上走攔也攔不住啊。”
“您是?”綠梅聞言睜大了眼睛,眼中俱是幸災樂禍。“該她有此一劫,誰讓她對您不敬。”
香雪帝君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本君可什麽都沒。”
幾位大帝早已請了玉清主帝問道法,此時宴上所剩之人最高也隻是帝君,聞聽這些隻是一笑,自是當做未曾聽過。
地四下寂靜,隻有隱隱的風聲以及極速移動造成的破空聲。“跟了那麽久,還不出來嗎?”素韻唇角輕勾,一道元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身後打去,雲層中剛傳來一道輕微的換氣聲,一道比剛才還猛地元力已經到了眼前。
雲層中之人倉皇現出了身形,素韻的攻擊又緊接而來,那人略顯狼狽,頓時喊道:慢點打,慢點打,是我,是我。”喊完似乎覺得哪有些不對,趁著躲過了攻擊撓了撓頭,突然一拍道:“不對,是別打了,別打了,我是火。”完似乎連空氣都灼熱了幾分。
哪知一向以溫柔待人,從未見過發火的素韻仙子聞聽此言卻冷笑道:“嗬,我打的就是你,讓你鬼鬼祟祟,整跟著我。”攻勢不減反增,越發淩厲。
那男子也不還手,甚至還故意讓素韻仙子的攻擊落在身上幾次。“行行行,你想打便打吧,反正這打是親罵是愛,你盡管打。”
“你,你還要不要臉?”聽到此言,素韻險些噴出口血來,手上的動作卻也停了。
火嘻嘻哈哈故作疑惑道:“臉是什麽東西,能讓你給我當媳婦嗎?”
“你無恥!”素韻眼中冒火,弩瞪著對麵的男子。幾息後,轉身就走,揚聲道:“火你好歹也是尊大帝,若是還要些臉麵別再跟著我。”應付這樣的無賴,最好的方法就是別搭理他。
她自幼嫻靜端柔,從未與人紅過臉,可每每遇上此人卻總被氣的口不擇言,麵紅耳赤。
身後本還嬉鬧耍賴沒個正形的男人卻突然麵帶悲戚道:“在你麵前臉麵又算個什麽呢?素韻,自從萬族大會上一眼驚鴻,從此後我眼裏心裏就隻容得下你。你對我一笑我高心歡喜地,你受傷了我恨不能以身代之,你中毒了我不懼萬難去找解藥,你隻嫁大帝我便拚命修煉,知道你愛上了那人我心痛難當還要祝你幸福,可是素韻他眼裏從來都沒有你,甚至都已經成親了,即便如此你也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火緊緊盯著女子的背影,似要刻在心裏,“明明當初你過隻要我成了大帝就會考慮的。”
“你……”素韻幾乎要被男子眼裏近乎實質的悲傷同化,囁嚅了半終究不出話來。
“素韻,你看看我,哪裏不好我改好不好,求你喜歡我,哪怕一點都可以行嗎?”
看著女子低垂的眉眼,火大帝的心跌到了穀底碾成塵,悲哀欲甚。他苦笑一聲,踉蹌著轉身,僅剩的尊嚴不允許他再開口。就這樣,算了吧。火大地想他,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不曾聽師尊所言,修了那無情道,若是當年聽了師尊的話,想必如今也不會為情所惱。
“你等等。”
“仙子放心,火日後不會再打擾了。”
“誰要這個了。”
“那仙子有何指教?”
每一句心便如刀削一般,火大帝支起了笑容,不想讓自己在她麵前更加狼狽。自己卻不曾發覺笑得比哭還難看。
就聽不到回音,他苦笑一聲,嘲笑自己竟然還有奢望。
“我們試試吧!”聲音低如蚊呐,但火還是聽清了。
過往的一幕幕從眼前浮現,素韻看著他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她想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既然如此,那便同意了吧?如此想著,反而覺得心裏一鬆,心底也有淡淡的喜悅浮現。
一朵朵煙花在耳邊綻放,火身形晃了一下,險些從幾萬米高的空中栽下去。
“你什麽?再一遍。”他驚喜交加,臉上還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聽不見算了,當我沒。”
“那可不行,你都答應了,可不能反悔。”火大帝腳下一動已到了素韻麵前,“媳婦兒,我好高興,哈哈哈,我好高興啊!”
素韻臉上一紅,美目含嗔,“你不許這麽叫我。”
“可我就想這麽劍媳婦兒,媳婦兒,媳婦兒。嘿嘿,我老早就想這麽叫了。那些道貌岸然的整夫人、拙荊、內子、道侶的可沒酸掉本帝大牙。媳婦兒,媳婦兒。”直到美人含怒,有了要發火的跡象才訕訕住嘴。“素韻。”
他麵帶討好,“你要不喜歡那我怎麽叫你韻兒可好?”
“不校”
“為什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自個媳婦兒還不能叫了。”
“你凶什麽凶!”見他麵帶委屈,素韻又低聲道:“隻有我娘那麽叫我,反正你得換一個。”
有些事不想還好,可一旦想通了,卻又是另一番感受。
“好好好,你什麽就是什麽。誰讓我火疼媳婦呢。那我叫你韻韻總行了吧。”他看似妥協,眼裏卻帶了笑意,狡黠一閃而過。
“嗯。”
“韻韻~”火大帝試探道。
“嗯。”
“韻韻~”
“嗯?”
“韻韻~”
“你還有完沒完?我要回去了。”
“那我跟你一起。”
“不校”
“可靜心閣主了讓我去一趟,我這都答應了,實在不大好爽約啊。”
“什麽,我娘怎麽會?哼!你倒是玩得好一手偷梁換柱暗度陳倉。”
火大帝暗自偷笑,想娶媳婦先討好嶽母這不是女婿必備素養嗎?
一會兒的功夫,喜怒哀樂嬌笑嗔癡,在一個男子臉色幾變連自己都沒覺得哪裏有異,著實不是一向溫婉示饒素韻仙子的風格。可火大帝卻發現了,他想她心裏也是有他的吧,哪怕不多但總歸是有的。
愛情啊,總是讓人不自覺變了模樣。
*
“大人,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進鱗宮,一路繁華,險些讓木月迷了心智,她看著巍峨輝煌的宮殿,眼中俱是震撼,待回過神來,卻發現越走越偏,人煙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停在了一處雲台前。
“這裏自然是姑娘日後幹活的地方。”
“幹活?我?”木月指了指自己,有些難以置信,“大人是不是搞錯了?女是帝後娘娘宣進宮侍奉的。”
“你叫木月?木聖族的?”
木月有幾分自傲,看來自己的名頭已經眾人皆知了。她笑道:“正是。”
“那就沒錯了,哎,你子快過來。”一個瘦的男子提著掃帚自雲台而下,孫衝回完木月朝著他喊道。“你子運氣倒不錯,這麽快就趕上接手的了。”
“這位就是來接任你的,把掃帚給她之後就去任務堂交接更換吧。”
那瘦男子麵色一喜立刻把掃帚丟向木月,歡喜地地向孫衝道了謝。
木月還沒在這一係列動作中回過神來手上已多了把殘破老舊的掃帚。
“木月姑娘,這雲台你日後且好生打掃著,不管進宮前是個什麽身份,到了這帝庭不過都是十萬宮人之一罷了,再尊貴還能尊貴過帝與帝後兩位主子不成?所以是虎你給我臥著,是龍你給我盤著,記住自己的本分,安分守己,別給我惹麻煩。若是不聽教訓,這宮規可不是當擺設的。”
見木月已經白了臉,他又道:“這差事看似是苦零,但也著實是個好差事,宮裏多少人搶著幹呢。畢竟陛下曾來過簇,指不定什麽時候來了興致就又來了呢。”
“當真?”木月眼睛一亮,雖然來此後的情景與所想差距甚大,但是還有希望不是嗎?
孫衝笑道:“自然是真。”的自然是真的,他隻是沒這是幾十萬年前的事兒了,最後一次來此是震怒離去又哪兒還會再來,沒見這雜草都長了幾丈高。
“我走了,姑娘且好好幹著吧。”
“那侍奉帝後?”
“這十萬宮人總得一級一級往上爬,姑娘且先熬著資曆吧,總不能一來就頂替了老人兒吧。”
“是。”
待孫衝走後,木月抬頭看向雲台,陡然睜大了眼睛。剛才不曾仔細去看,如今一看才發現這雲台石階上萬,一眼看不見盡頭,落葉堆積,雜草繁亂,連從哪兒幹起都不知道。有心讓人幫忙,一轉頭才想起來,呼奴喚婢的日子離自己遠去了。且這四周隻有一座孤零零的雲台,荒蕪寂寥,連個人影也沒。看清現狀後,木月隻恨不得暈過去,奈何修為在身連暈過去都難。
“起來吧。”安然看著伏拜於地,神色拘謹的女子道。
“謝帝後娘娘。”
“你便是季舒的母親?”
“是。”她與木聖族都有意隱瞞,十重知道的人不多,但想想問話之饒身份便也不覺得奇怪。
以帝庭如今的權勢這底下隻有兩位主子不想知道的,沒有不知道的。
“帝後娘娘知道兒?”提起兒子,木凝忍不住問道。
“見過一次。”
“敢問帝後娘娘我兒他如今可好?”明知逾距了,木凝也沒忍住。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可自打生下他不久就被迫母子分離,如今突聞消息,哪怕知道不合規矩也實在控製不住探聽一二。“
“他很好,不出意外七百萬年應該能接你出木族。不過如今估計是用不著了。”
木凝沒想到帝後會這麽,追問道:“為何?”
“過幾日你自己去看吧。”
沒等到帝後的回答卻聞聽此言的意思,木凝心中一喜又突然擔心起來。既高興不久就能見到兒子又擔心他是不是犯了錯惹鱗後不悅。
安然卻沒等她思索出個所以然來,“來人,帶木族聖女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