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冷漠
容潯就站在門外,靠著綠陰如蓋的羽樹,思緒飄到了兩千多萬年前。
那時他和她還不是現在這樣。那個拈花微笑的青衣姑娘一去不返他再也不曾見過。
仔細想來她似乎從未對他笑過幾次,至始至終都是他一人堅持。可那又如何?結局如他所願就夠了。
就夠了嗎?心底的失落又從何而來?
禁閉的殿門傳來一聲吱呀的聲響,思緒就此斷開,他轉過頭遙遙看著那個神色複雜的少年。
單純的一眼就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必定是沒經過風雨打磨的,真讓人羨慕啊!
阿璃走到容潯麵前,鄭重問道:“帝陛下真的喜歡我師尊嗎?”師尊愛太奢侈,他不敢問。
“本帝的帝後隻會是她。”
阿璃抿了抿唇,神色複雜。他一直都不太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卻不得不喚他師父。
“師尊讓我告訴陛下,她答應了。”
“答應?”容潯眼角往窗台看去,隻有一閃而過的白色衣角。
阿璃躬下腰,雙手作揖,神色莊重,“弟子太初灝拜見師父,恭賀師父、師尊喜結良緣。”
安然望向窗外,看著二人,又關上了窗。
容潯,你想要的我給了,到此為止吧。
這條路走得太累了,我認輸了。
……
“爹爹,你就讓我去嘛,好不好嘛……不就一個域外戰場有何好怕的,讓我去吧……”
翌陽帝君坐在沉木椅上,端著杯子的那隻胳膊被女兒扯著衣袖搖搖晃晃的讓齲心那茶水下一刻就要撒出來。
綿綿軟軟的女兒音怎麽聽怎麽舒服,若放在平時不管啥事都要給自家寶貝辦了,可今日他還真要狠心拒絕一次了。
“我的祖宗喲,什麽叫就一個域外戰場,就是你爹爹去了都未必能全身而出,你忘簾年你三叔祖怎麽怎麽轉世重修的。若不是因為那域外戰場咱們翌陽帝族可能就要多一位大帝了。你可是咱們家的心肝寶貝兒怎麽能去那,你娘知道了可饒不六爹……”
“女兒知道爹爹擔心,可帝座都同意太初灝去了,他能去得為何我去不得?女兒會心的,大不了你多給我幾件護身法寶不就成了。爹爹,您就答應我吧……”
“太初灝?你是要跟他一起去?”
“是啊。您就放心吧。”
放心,放個啥心?自家地裏養了這麽多年的水靈靈白菜不會要被拱了吧?太初灝,怎麽哪兒都有這子?
“蓁蓁啊,你跟爹爹老實是不是喜歡上那子了,怎麽他到哪你到哪兒?”翌陽帝君緊張巴巴地看著女兒一張臉蛋兒鼓成了包子,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胡什麽呢爹爹,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他可是搶了我師尊的人,此仇不共戴。我跟著他那是為了,為了……”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哎呀一聲,“反正我是不可能喜歡他的,他還沒我強呢。爹爹您要閑了就去找五叔過兩招別在這兒瞎猜。”
“行行行,爹爹不問了。”就算是帝座的弟子想娶他女兒那也想都甭想,自家好不容易盼來的嬌嬌軟軟的公主還沒疼夠呢。
女兒還沒被拐跑就行,見翌陽蓁蓁信誓旦旦他也就放心了,繼續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盞。自然也沒發現自家女兒低下頭去時那臉上慢慢騰起的紅暈。
“爹爹那您同意了嗎?”
翌陽帝君一口水噎在喉嚨裏上不來也下不去,怎麽還沒忘了這茬。
翌陽蓁蓁緊張的看著她爹爹,鼓著嘴,嬌玲瓏的姑娘眼巴巴地瞅著人,可愛極了。
“你想都別想,爹爹不會答應的。乖女兒啊,過些日子香雪帝君要開留香宴,你不是喜歡吃那些美味佳肴嗎,爹爹已經給你要了張請柬,咱到時一起去豈不更好。”
“留香宴啊?”翌陽蓁蓁眨巴了幾下水靈靈的大眼睛,兩根手指攪在一起。好想吃怎麽辦?可是,她搖了搖頭。
“我還是想去戰場……”
“不行就不行,你這孩子怎麽不聽勸呢乖乖回屋去。”
“我不管,爹爹要不答應,我就告訴娘親你送手帕給霧峰仙子。”
“我什麽時候送花了,不是正好撿著馬上還就就……,不是,你這孩子”翌陽帝君一口老血卡在那。
心好塞怎麽辦,這麽多年女兒都白疼了。為了一個臭子就陷害爹爹,嗚嗚嗚……
就是這樣,都怨那個臭子蠱惑他女兒,自家女兒他還不知道軟軟嫩嫩的,乖巧伶俐的丫頭肯定是被那臭子教壞的。
“爹爹……”
翌陽帝君狠下心任由女兒拉著他的袖子晃個不停。少頃,他的目光越過層層建築峰巒往後停在一座山洞前,良久他眼神微動,收回視線,低下頭問道:“真的非去不可?”
“嗯嗯嗯。”翌陽蓁蓁快速點著腦袋,向她爹表達決心。
“那就去吧,可先好到時候受了委屈可別哭鼻子。”
“爹爹,你答應了。”益陽真真,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絲毫沒想到她爹會臨時改了主意。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還以為還要多費些功夫呢。
翌陽帝君心累地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去吧去吧。
“嘻嘻,謝謝爹爹,女兒這就走了,等我回來再好好謝您。”
看著女兒的身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眼前後,翌陽帝君轉過頭對著空無一饒地方道:“蓁蓁胡鬧也就罷了,爹您怎麽還慣著她,這萬一出了事,還不要了孩兒和她娘的命。”
“孩子大了,你不讓她跑跑怎麽行?再你心疼老夫就不心疼了嗎?”
“那爹還……”他欲言又止,兀自生者悶氣。
“你知道什麽?老夫不也是沒辦法。你護得了她一時難不成還護得了她一世。”
“怎麽就不能,我翌陽一族這麽多男兒還護不了一個丫頭?女孩子就是要寵著這話可是您的。”
“老夫倒是也想,可形勢不由人啊!”翌陽老祖歎了口氣,從虛空出來,“上麵傳來消息帝陛下有意重新洗牌,我們翌陽帝族未來如何還難呀。這下該是年輕饒了。何況有帝座的弟子跟著也無需過於擔心。”
“帝座那兒可有指示?”
翌陽老祖搖了搖頭,目光悠遠,仿佛穿過無數歲月,看著曆史幾經沉浮……
寤寐殿裏看著手中的命牌裂痕叢生,安然第一次踏出令門。
“陛下呢?”
“稟帝座,紫極星域今日來了客人,陛下正在會客,可要奴婢通傳?”
侍女雖來不久在深宮待久了卻也知察言觀色。這段日子是個人都能看出陛下對這位元宸帝座的看重,她自然更加恭謹,不定這就是自己的轉運之機。
“不必了,你下去吧。本帝自去看看。”
“這……”侍女有些遲疑,陛下讓她們跟著帝座,可帝座如今要獨自去見陛下,她跟還是不跟。萬一選錯了,可就…
“怎麽,本帝去不得?”
“不不不,您自然去得,奴婢不是…”
安然一眼掃過,烏黑的瞳孔不帶一絲情緒,冰冷壓抑得像是北域的極地雪原,寒徹骨髓。
侍女覺得渾身毛孔都要縮起來了,她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讓開了路。罷了,神仙打架哪是她們能摻和的,別想著一躍龍門了,她還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宮婢吧,至少目前還是安全的。
帝庭的布局大致與青源帝宮相同,隻少許地方做了改動。
一路行去,宮苑重重,威嚴肅穆,濃厚的大道之息遍布每一個角落。自帝庭建立以來聚眾帝之道於一體,開萬古之先例,大道演化,氣運匯聚,蒸蒸日上。
就連看遍萬界繁華的安然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帝庭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震懾諸的龐然大物。或許也不是不知不覺,而是崛起的太快,快到讓所有不願它出現的勢力都措手不及。反應過來已再無力動搖隻能接受它的主宰。
一言可興,一言可滅。勢不如人,俯首稱臣。這才是諸唯一的真理。
不提第一次見到如此殊色的人如何驚奇,安然到了光爀殿正聽得室內杯盞相擊之聲。她止住欲要通傳的侍從,停在門外。
一儒衫男子舉杯道:“這杯敬青源兄抱得美人而歸。”
他周身書卷之氣,金光繞體,樣貌儒雅,但一身氣勢卻不容視,隱隱散著威壓。
即便如此他對麵的男子卻也不輸分毫,一襲紅衣灼灼,風華耀眼。
“那還要謝過文德兄手下留情,不如多留幾日喝杯喜酒。”
“哈哈,什麽謝。你青源何時做過無把握之事?當年洛川三界以聘也未如願,如今還不知該如何跳腳。這杯喜酒本帝是喝定了。”
杯盞談笑間,紅衣男子眼角餘光似是不經意般掠過門邊兒,視線裏一抹衣角一閃而過。
淡青色的酒液如瓊脂般在瓷白色的琉璃盞中微微蕩漾,青白相映,不出的雅意清雋。
隻是此刻玉盞微傾,杯中液體也隨之晃動已到了杯沿,搖搖欲落,下一瞬就要流出盞內。
安然恍若未覺,神思空放。直到身體猛然懸空,回過神來已置身一個溫熱的懷抱,盛著青竹酒的琉璃盞也不知何時空了。
容潯在殿中感受到來人就開始心不在焉,匆匆應付了文德主帝就過來了。
滿園繁花似錦卻不及亭中一抹姝色來的撼動心神。直到此刻感受到懷中微涼的氣息,聞著女子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心中缺少那一角也填上了。
容潯鼻翼輕嗅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像是清晨竹林間的清幽。清而遠,淡而香。
“清寒這酒釀的越發精益了。”從安然手中取出琉璃盞,他又斟了一杯飲下。一滴酒液沿著唇角流下,他也不理,等一杯進肚方放下酒盞,將臉湊到安然麵前。“替我擦擦。”
安然看了一眼空盞,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瞼,密而長的睫翼輕輕顫動。
那是她剛用過的,就連飲酒的杯口位置都出奇的一致。
她一直知道容潯的占有欲強而盛,不然當初也不會將她行蹤探的一清二楚,如今更是連掩飾都不掩飾了。睡要同榻而眠,飲食不分杯碗,坐也多半隻能坐他腿上。
是篤定了她如今隻能任他掌控了嗎?
“閑來無事,除了這些我還能做什麽?”
她的語氣不自覺帶了諷刺,可用元力幾近於無,所有聽到的消息也都是經過他過履,每做了什麽了什麽都有人立刻匯報給他,處處受他挾製。這諾大的深宮除了他,連個話的人都沒有,更別提做些別的。
昔日的至尊大帝竟成了被圈養的禁裔。嗬!
見她不動,容潯也不惱,自顧握著安然的手擦去下顎的酒液,把玩著她的雙手,白皙如玉,光滑細膩。
安然明知掙脫不過,索性別開眼去,由他去了。這場景不知上演過多少遍了,他鐵了心要做的事她從來都拒絕不了,而反抗的代價……
“你踏出那一步了。”她清冷的聲音中帶著確定。
“嗯。”他輕笑一聲,“來還要多虧了清寒替我煉的那枚養魂丹。”
安然一哽,那本是用來跟他劃清界限的,卻沒想讓他趁此踏進太虛大能之粒她竟然還讓文德去阻攔,難怪輸的一塌塗地。
縱是珍貴如鴻蒙碎片也不值得為疵罪一尊潛力無限的同階主帝。
她這算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嗎?
安然也隻是自嘲一聲,以容潯的賦走出那步不過是早晚之事,她頂多是加快了他的步伐,何況本是為了還恩才煉了養魂丹與他。
“選開始嗎?”
“清寒什麽時候也關心這些瑣事了?”
“我打算讓阿璃下界。”
“清寒舍得?到了下麵可就全聽命了。”
安然嗤笑一聲,“這話也就唬唬旁人,你隻答不答應即可。”
“難得清寒有所求,本帝豈會不依。不過帝後打算怎麽謝為夫?本帝可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咬著,表情愜意。一襲紅衣肆意,貴氣成。
安然隻覺得酥酥麻麻的,慌亂地抽出手,卻猝不及防讓他摟住了腰,攝住嬌豔欲滴的菱唇,躲閃不開,隻能任他為所欲為。
一~en~方歇,他呼吸散亂地抱緊了懷裏的女子,將頭埋在她頸間慢慢平息,發出低沉的笑聲。“真想現在就與你成親。”
安然發髻散亂,臉頰泛紅,紅唇微腫,聲線卻一如既往的冷清,似乎剛剛被~的不是她一般,再沒什麽能動搖心神。“何時成親還不是陛下了算,就是現在我還能半個不字不成?”
“非要對我這麽冷漠嗎?清寒,你也就是仗著我愛你。別激怒我,你知道的我不會傷你,卻不能保證也不會……”他頓了頓,蹭蹭她的側臉,微涼的肌膚讓他息了幾分煩躁。
“你乖一點,嗯?”
你也就是仗著我愛你?
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耳邊一遍遍回響著,“你也就是仗著我愛你。”
安然閉上了眼睛,靠在他肩上。她敢一次又一次冷嘲熱諷激怒他,肆無忌憚地把不滿發泄在他身上,真的是不怕嗎?
容潯低下頭雙手插在她發間,摸著她光滑柔順的長發,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