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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原點

  安然換上大紅嫁衣,長長的裙擺拖了一地。


  陸西辭看著滿麵歡喜對他盈盈而笑的女子,忍不住捂住刺疼的心口。


  “慕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阿然今日真美,我都看呆了。”


  安然眯著眼睛,不懷好意地問道:“我平時就不美嗎,隻有今日看呆?”


  “我的阿然自然極美,日日都美,可今日終究不同。這嫁衣是為我而穿,慕哥哥當然要好好看看。”


  安然被他突然而來的情話羞到了,臉一下就紅了。卻還是大著膽子問,“慕哥哥,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阿然甚是歡喜。慕哥哥可也歡喜?”


  “自然歡喜。畢生所願,迎汝為妻。”


  安然湊到他耳邊聲囁嚅道,“夫君。”


  “夫人。”陸西辭將人擁在懷中,緊緊貼著心口,吻上描摹了無數次形狀的地方,仿佛隻有這樣才緩解心口的疼痛和酸澀。


  道無眼!

  安然撐著他的肩,輕輕推開他。“我們還沒成親呢,現在不能這樣。”


  她探了探頭,有些疑惑。“這個時候賓客不都該來了嗎,怎麽前殿還這麽安靜。”


  “我讓人領他們先去儀征園了。咱們先去個地方,等回來再見他們。”


  “去哪兒?我們不是要先完婚嗎?”安然不知為何心裏有點慌亂,難道是緊張嗎?不該啊?她又想了想做的一係列安排,心裏踏實零。


  “去取樣東西。”


  “那好吧。”


  ……


  “還記得這壇酒嗎?”


  陸西辭從竹根下麵挖出一壇尚未啟封的酒甕問道。


  阿然坐在凳子上看他忙活,“自然記得。”


  那是她聽人間的女子出生時家人都會埋下幾壇女兒紅,在女子出嫁時喝,很是好奇。他不知怎麽了知道了就也學了釀酒之術在無望城那方院的地下埋著。


  後來城破家亡,連裂空大陸都碎成了不知多少片,那壇酒自然也沒留下來。她還遺憾呢,沒想到他又準備了,還用在今。


  安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甜,心裏比第一次喝到霖露還要甜。


  何其有幸,得遇良人。


  安然想她這輩子之所以有那麽多不圓滿,或許就是把所有的幸運都拿來換與他相遇了。


  但是,一點兒都不後悔呢。


  陸西辭把壇上的泥土弄淨,起封。然後問道:“要來一杯嗎?”


  “嗯。”


  濃濃的酒香溢散開來,酒不醉人人自醉。安然覺得頭越來越暈,眼前變得模模糊糊,陸西辭多了好幾個化身,她都分不清哪個是真的了。


  “慕哥哥,我好像醉了。”


  “醉了就睡吧。”


  “不行,我們今日成親我怎麽能睡呢。慕哥哥也喝醉了嗎?”


  “是,慕哥哥也醉了,醉了多好。”


  “快用元力把酒逼出來,我們該回去了。咦,我怎麽頭這麽暈?”安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下一刻手一鬆就要栽下去。


  “阿然心!”陸西辭正待去扶,她卻已經被人接住了。


  一身嫁衣的女子已經閉上了眼睛,倒在紅衣男子的匈(替代xiong)前。


  陸西辭收回邁出的腳步,直直地看向眼前的紅衣男子。


  下一刻他低頭去看他懷中的女子,神色悲痛,久久無言。


  那紅衣男子雙手打橫將女子抱在懷中,狹長的鳳眼微挑看了對麵一眼,“阿然?本帝以後不希望再聽到有人這麽親密的稱呼本地的帝後。還望九幽帝座謹記,於你於我於她都好。”


  他完也不待人反應徑自離去。


  空蕩的庭院隻隱隱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吼,“容潯!你夠狠!”


  “你要好好對她。”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雙目失神地跌在青石板上……


  帝庭寤寐殿


  容潯細細摩挲著女子過分蒼白的臉頰,頓住,劃開掌心,鮮紅的血液漸漸滲出……


  他視線往下看了一眼,大紅色的嫁衣刺眼得很,長袖一揮,再看,女子身上隻剩下一身月白色中衣,而地上卻多了一地紅色碎片。


  他替她蓋上萬年靈絲織成的衾被,輕蹭著她已經微微紅潤的臉蛋兒,突然低聲笑道:“還是這樣順眼多了。”


  晨光熹微,金色的陽光透過卷珠簾的細縫照進禁閉的寢殿,也照在女子露出一半的精致側臉上。


  安然皺了皺眉,不自己覺地拿手擋住眼角,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還帶著幾分迷蒙。


  她做起身揉了揉額頭,奇怪今竟然覺得心口沒那麽悶了,四肢也沒以前那麽涼,她自嘲地笑了笑難道是要回光返照了?但是身心舒暢的感覺好多年不曾有過了,好像還不錯。


  健康這東西在擁有的人眼裏或許不曾在意過,可是真當失去了才能體會到它的彌足珍貴。


  安然試著運轉周,濃鬱的元力源源不絕地進入體內,比以往暢通了許多。她從幾百年前就停了修煉,寒潭爆發,每次吸收元力都無濟於事。


  元力還在匯聚,她突然停止了運轉心法。


  九幽隻有九幽之力,雖與元力同源卻還是有差別的。九幽之力偏向陰冷而非她現在吸收的力量這麽純粹。那這裏又是哪裏?


  身上的嫁衣不見蹤影,四周的擺設也大不相同,她本來以為是慕哥哥準備的婚房換了裝飾,可現在似乎並非如此。


  安然揉了揉發漲的的太陽穴,打量了幾眼屋內,慕哥哥不在這裏也沒他留過的痕跡。


  昨飲下幾杯酒之後她就什麽也不記得了,她的酒量按沒那麽差。這些年雖不喜飲但剛開始去北域難免應酬多少也鍛煉零兒酒量。


  北域?


  一道靈光閃過,安然快步走到窗前,手放在合攏的窗棱上,卻遲遲不肯打開。


  她的心裏湧起不詳的預感,壓抑沉悶。


  關著的殿門不知何時由外而內打開,眼角餘光掃到一片紅色的影子,她手一鬆虛掩著的窗一下就開了。


  窗外陽光明媚,朗氣清,一株華蓋擎的相思羽樹在微風中飄落滿地花瓣,粉白相映,不盛唯美。


  那年是誰對她過羽族進貢了幾株相思樹,獨屬於混沌的相思樹,離了故土再難存活。所以這裏是-——離恨。


  那門口站著的人是誰也就不難猜了。


  安然緩緩轉過身去,抬起頭看著被晨光籠罩的紅衣男子。


  一別經年,風華依舊。


  原來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原點?不,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陸西辭呢?”


  “死了。本帝自然希望他死了。”容潯向前走去,停在安然半步遠的距離,看著她沒有一絲表情的的臉蛋,突然改口道:“可惜了,不如吾願。九幽帝座如今正與失散多年的母親團聚,闔家歡樂呢。”


  “那他要多謝謝帝陛下了,也不枉陛下一番苦心。”安然平淡的像是在偶然路過的陌生人,而非此刻應該是她丈夫的男子。


  “謝就不必了,不過各取所需。”容潯看著她掩藏在平靜下的絕望,下一刻單臂一伸把人拉進懷裏,她抬起女子巧的下巴,用指腹輕輕摩擦著,似乎這樣就能減少心裏的煩躁。


  越平靜就越在意,絕望,為了別的男人絕望?嗬!

  安然猝不及防被他拉過來,跌跌撞撞還未站好,下顎就多了兩根修長的手指。她推了幾下推不開,索性任他去了。容潯其人看似和煦張揚,實則偏執孤傲,他想做的事除非自己放棄否則沒人攔得住。


  “這樣有意思嗎?什麽時候你容潯也開始撿別人不要的東西了。”


  “清寒錯了,不是撿該是搶才對。不是他不要是他守不住。”


  容潯低下頭蹭~了~蹭她的臉頰,比嬰兒還要滑嫩的肌膚帶著微微的涼意,舒服極了。他愜意地眯著眼睛,出的話不隻是在感歎還是在陳述。


  “別本帝沒給你們機會,你要逃本帝就放你逃,你想要跟你的慕哥哥長相廝守本帝就看著你們準備大婚。可是清寒,別是我拆散有情人,是他陸西辭無能守不住你。你知道嗎在你和他母親之間他可是糾結了好久,連本帝都差點兒心軟成全了,可惜啊他最後還是選了自己的母親。嘖,當真還是母子情深。”


  他比她高了一個頭,低下來的時候,嘴停在她耳邊,呼出的熱氣也都經耳邊而過,引起她下意識的顫栗。


  “看我被人拋棄,帝陛下可還高興?”


  “自然。”隻有將腐肉刮浄傷口才會愈合。他隻有斷了她所有的希望才能讓她重新愛上他。痛吧,痛過了他會用整個餘生讓她忘記,餘生他會讓她的整個生命隻有他給的甜。


  隻有讓她跟陸西辭再無可能嗎,他才放心。安然此生最恨拋棄和背叛,而他最強勁的對手陸西辭如今兩者皆具。


  所以他故意讓她有逃走的機會,讓她達成所願再親手折了她的希望。


  這段路,她疼,他比她更疼。看著她在別的男人懷裏言笑晏晏,跟別的男人談婚論嫁,他恨不得毀了所有的計劃立刻把她帶回來。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他想要她餘生心甘情願跟他在一起就隻能繼續忍下去,忍到無需再忍的那一。


  他低下頭看著懷裏的女子,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這一他終於等到了。


  “可我不高興。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安然眼角猩紅,冷冷地看著他,指著門口,處在崩潰的邊緣。


  她又一次被放棄了,原來即便成了大帝她也依然別無選擇。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嗬,她怎麽就不長記性呢?她被最愛的男缺成交易的籌碼,而那個口口聲聲最愛她的男人卻在她被拋棄的時候笑容滿麵。嗬,還真諷刺!

  她跌跌撞撞往前走,最後頹然地跌在地上,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中間,肩膀顫抖著,像是被人拋棄的獸,孤獨無助。


  下雖大,卻無容身之處。


  容潯捂住心口,悶悶的呼吸不過來。他該高心,隻要痛過這一場就會好的,可心怎麽這麽疼呢。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身把人攬進懷裏,不發一言。


  良久,一道元力從安然腦後而過……


  阿璃抿了抿嘴,固執地看著這個如今萬萬人之上的至尊大帝。


  “她睡著了,你過幾日再來見她。”


  “這話幾日前帝陛下就過了。我要見師尊。”


  “太初少主,陛下這幾日瑣事纏身,正忙著呢,您還是先回去。等元宸帝座醒了,屬下親自去叫您如何?”雷一見氣氛越來越僵,硬著頭皮出來道。


  “雷一前輩,師尊真的還沒醒?”


  “那是自然,陛下哪會騙你。”


  “那好吧,等師尊醒了一定要叫我。”


  “您放心一有消息立刻就通知你了,先回吧。待會兒惹惱了陛下可就事與願違了。”


  “怎麽樣,見到帝座了嗎?”


  “沒,他們師尊還沒醒。”


  “那可怎麽辦,要不我們還像上次一樣溜進去吧,我這兒還剩一張帝座給的隱身符。”


  “沒用的,帝親自守著咱們還沒進去就被發現了。”


  “啊……”翌陽蓁蓁失落地低下腦袋,也想不出辦法了。她雖在家裏無法無,可在現在的帝庭也不敢肆無忌憚了。長大了禁忌就多了,也知道有的事並非一腔熱血就能做的,她還有家族。


  “你怎麽不話呀?想什麽呢?”


  “我想去戰場?”


  “去戰場?為什麽,我父王那裏九死一生特別危險的。”


  阿璃眼裏都是堅毅,這是到了離恨之後第一次恨自己太弱。


  ……


  “清寒,該醒了,你已經睡了三年了。”


  容潯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沒有一點兒反應。有了意識卻自己不願醒來?


  “阿璃那孩子來找本帝幾次了,鬧著要見你呢。他要去域外戰場,你我要不要答應?”


  女子微翹的睫毛顫了顫,卻還是沒有睜開那雙閉了三月的眸。


  “嗬,你不願醒也無妨。大婚本帝已命人準備好,就算你不醒婚禮也照常舉校”


  容潯照常在床邊跟安然完話準備出去,身後傳來一道低啞的女聲,依舊清冽,卻也帶了剛開口的澀沉。


  “這麽久了你不累嗎?”


  “你醒了,我去給你端杯水來。”


  把人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容潯將茶盞放在安然唇邊讓她飲下。


  當日他見安然哭的久了,情緒激動,正打算用元力先讓她睡一會兒冷靜下來,誰知下一刻她竟一口鮮血毫無預兆噴湧而出,就此昏了過去。


  他探她體內的狀況一切正常,就連寒潭也在被雷炎削弱,唯有意識海一片死寂,方知她自己不願清醒,把自己鎖在了那一方地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


  這三年來他每日忙完要務就來寤寐殿跟她話,得不到回答卻知她聽進去了。


  容潯有時候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床上,每日回來都能看見,她也不能再離開他半步。


  可是,他還是想要那個鮮活的女子,那個殘音聖宗中自由自在活著的女子,而非現在這個隻剩軀殼沒有一點兒生命氣息的木偶。


  他本意是要她幸福的,雖然那幸福隻能是他給的。


  “你不累嗎?”安然繼續問道。她雙目空寂,似乎什麽都放不進去,也什麽都不想放進去。


  “你在我身邊就不累了。”


  “可是我累了。容潯,我累了。”


  “我知道。”


  “讓阿璃進來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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