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迫不得已
陸西辭看著麵前的青衣男子暗暗打量。
氣質青雋,如朗朗清風,樣貌雖不是頂級,看著卻倍感舒暢。
輕水不濯亦無聲打量著陸西辭,早先聽聞九幽主宰永遠一身黑衣,這怎麽成白的了?
兩人都不話,諾大的宮殿裏亦無第三人,就這麽陷入了寂靜。
片刻後,輕水不濯率先開口問道:“你就是驚華心心念念的那個慕哥哥?”
陸西辭客氣一笑,“是,吾常聽阿然提起蓮華帝座多番照顧,今日在此先行謝過了。”
“九幽帝座客氣了,那就是個不識好歹的,豈會謝我。閣下就不必替她好話了。”
“哈哈…,蓮華兄既與阿然是好友,來了九幽不妨住上些日子,也讓本帝略盡地主之誼。”
“多住幾日就罷了,本帝來此另有要事。不知九幽帝座對寒潭幽夢了解幾分?”
陸西辭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那雙劍眉也微微皺起:“閣下有話直吧。”
“寒潭幽夢非毒非咒,沒有解藥。”
“未至最後何以斷定!”
“因為我知道它的來曆。雖是無解卻有救。”
“怎麽救?”陸西辭注視著輕水不濯,眼底藏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希望,這對從不情緒外露的他極為罕見。
“若蓮華帝座之法有效,本帝定當重謝,若有需要我陸西辭在所不辭。”一方頂級大世界主宰的人情,還是不計代價的那種,這是最大的誠意了。
“九幽帝座不必如此。其實有救無救關鍵還是要看閣下。”輕水不濯罷拿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麽。
“本帝?”
陸西辭疑惑了,他若有辦法早就做了,如何會等到今日,日日看她遭受折磨而無可奈何。每次見她難受隻能輸出本源替她緩解,到現在連本源之力都不管用了,他就隻能親眼看著她苦苦煎熬,卻幫不了半分,心就像拿刀刮過一樣,恨不能以身替之。
“本帝與九幽帝座講講寒潭幽夢的來曆吧。”輕水不濯放下手中的茶盞,對神色緊繃的陸西辭道。
“請講。”
“荒古之戰前,混沌有四帝曾去過茻崲。其中一死一重傷,到了最後有資格競爭寶物的隻剩下兩位。但是進了藏寶之地卻未發現預料中的寶物,反而有兩樣不知來曆作用之物相伴相生。一個如熊熊烈火伴著驚雷之聲,喚作雷炎;一個寒徹骨髓伴有幻象,喚作寒潭幽夢。這寒潭幽夢被當時的太初大帝得了去,後來不知為何到了驚華身上,至於另一物……”
輕水不濯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看著陸西辭的目光很是複雜。
陸西辭此刻已信了盡半,實在是走投無路,即便是億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試試。
“你的意思是融合雷炎可救阿然?”他的語氣裏已不自覺帶上了自己都不曾發覺的緊張和期冀,深怕又是一場空。
“理論上來的確如此。”
“那雷炎如今又在何處,如何可得?還望閣下一一告知,本帝不吝感激。”
“雷炎的去處我的確知曉,甚至它現在的主人吾亦清楚,隻是九幽帝座或許並不想知道。”
陸西辭聽到這兒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垂下眸子依然道:“不論如何都請閣下告知,本帝自會考慮。”
“當時與太初大帝一起的另一位是容族的雷罰大帝,也是他拿走了雷炎。他二帝也是那是定下婚約,因為始終找不到這二物的作用,就約定成婚之時會將雷炎與寒潭交於驚華和如今的帝,讓這二物重歸一體。”
“閣下的意思是雷炎在青源帝座手裏還是在昔日的雷罰大帝手裏。”既已是昔日大帝又與容潯不和,想拿到雷炎的希望就要大上不少。
“在帝那裏。”輕水不濯的話擊碎了最後的僥幸。“就在百年前他不知為何突然得知了雷炎的存在,已經與雷炎融合了。”
“他已經知道秘密了,故意如此想逼阿然屈服,而閣下就是這位帝陛下派來的前鋒是嗎?”
“九幽帝座若要這麽想,那便算是吧。”
“阿然知道嗎?”
“之前不知道,但不久前見了機閣主必定是知道聊。”
“嗬,這位帝陛下還真是煞費苦心,沒少費周折吧。”放在袖中的左手已經握成了拳,青筋畢露。是惱?是怒?是怨?是感動?陸西辭也不知這一刻是什麽感覺。
自己的愛人被對手時時覬覦,他卻不曾做好警惕,所有防備都沒用上。
修道修的是長生道,生與死,但凡不是傻了都知道該選什麽,可他的丫頭就是那麽傻。
“他的條件是什麽?”
輕水不濯但笑不語,片刻後像是悵然一般言道:“都九幽帝座智計無雙,何必還要問這種問題,你都猜到了不是嗎?”
……
墨羿殿一夜燈火未明,誰也不知那晚陸西辭一人留在殿內做了什麽亦或想了什麽。
安然在陸西辭眼前搖了搖手,“慕哥哥,你怎麽了?從回來就神思不屬的,看得我不自在。”
陸西辭終於回過神來,神色複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安然。
“阿然,你聽過雷炎嗎?”
安然的手僵在那兒一瞬狀似平常地把手放下來,自己把玩著。“雷炎不過是尋常之物,自然聽過,慕哥哥問這做什麽?對了,昨日來人是誰神神秘秘的。”
她隻是僵在那兒不過半秒卻被仔細觀察的陸西辭盡收眼底,心底更是如吃了裹了蜂蜜的黃連,苦澀加著甜蜜。他定了定,竭力讓自己冷靜,“我的是出自茻崲的雷炎。阿然,實話。”
“是昨日那人告訴你的,還是……”
“阿然!”
“是,我知道。”
“為何不告訴我?”
安然嗤笑一聲,“告訴你又如何?難道慕哥哥願意把我讓給別的男人嗎?”
“我不願,我怎麽可能舍得,隻要一想到有一別的男人擁你入懷我就嫉妒得發瘋!”
“那你就不要在問,就當從未知道。”
“阿然,慕哥哥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麵前。”
“活下去?什麽叫活下去?像行屍走肉一樣也叫活下去嗎?”
“阿然……”
“你別,讓我。”安然看著陸西辭,微涼的指尖劃過他的側臉。“南慕,安然愛上你到現在為止從未後悔過,所以我求你別讓我以後有後悔的機會。”
她的眼中有光,有淚,有他。陸西辭將人擁進懷中,聽她略帶遺憾地繼續道:“別的我都可以答應你,可是這件事我要自己做主。慕哥哥,我活了幾千萬年,已經知足了。雖然真正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不足千年,但能夠遇到你,能夠相識相知相識是我最大的幸運。”
“在沒有你的那些年月裏,每一日從黑到明,從日升到月落,我看著歲月變遷卻不知有何意義,隻會嫌歲月漫長,心卻無處安放。我害怕漫無止境的等待,也害怕一個人,能活多久根本不在乎,生命可有可無。隻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覺得活著有意義,當我求你最後的時光隻有我們兩人就夠了,忘了昨你聽到的一牽”
“阿然,讓我去試試吧,總會有別的辦法。就算是這九幽……”
“沒用的,他不會同意。我比你更了解他。”安然不知道陸西辭這一刻會怎麽想,但容潯最基本的特點她是知道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今的他或許還要加上不擇手段這四個字。
“答應我,別去找他。南慕,你若放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安然拉著他的袖子,直到陸西辭艱難地點頭應諾。
“對了,昨日找你的人是誰?我好像感覺到一道熟悉的元力波動,也不知是哪位故人?”
“不是了不提嗎,反正都走了是誰又有何緊要。”
“好,不提了。”
陸西辭擁著懷裏柔若無骨的女子,把玩著她白皙光滑的手指。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肩上,不及他巴掌大的精致臉上漸漸有了倦意。
昨夜他一晚未回,她就等了一夜,再加上如今已經無法壓製寒潭幽夢,體質也不勝從前,越來越差。隻是一夜就熬不住了,如今話已明放下心事,更是抵不住困意,腦袋一點一點的就倒在陸西辭肩上睡著了。
陸西辭感覺肩上一沉,低下頭一看懷裏的女子已經睡熟了。他也不動,隻是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生怕驚醒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空間取出一道傳音符。此刻那玉符光芒流轉,閃爍個不停。
陸西辭的麵色也在光芒閃爍中明明滅滅,幾次變化。最後他看了一眼懷裏的人,目光微沉,再伸手傳音符又被放回了原處。
他微微弓下身子,彎著腰,輕輕把懷裏的女子抱起來,往內殿走去。懷中的女子看著身量隻比他低了一頭,可抱起來卻輕飄飄的,幾乎感受不到份量。
把安然放在床上,展開雪蠶錦給她蓋上,陸西辭坐在床沿靜靜看著熟睡的人,在她眉心命靈處印下一吻,走出寢殿。臨走時那一回頭眼裏不知藏了多少複雜無奈。
……
“主上,都準備好了。這是宴請名單,您看還需要添上哪位?”
“先放著,本帝回來再。”
“是,恭送主上。”
陸西辭走到門口突然停住對身後道:“若是元宸帝座問起就本帝去老地方取幾壇青葉釀。”
“是。”
……
紫極星域文德府
“晚輩暗元拜見文德前輩。”
“不必多禮,你先起來吧。”
“先主有書信一封,敬請尊駕閱覽。”
“元宸?呈上來。”文德主帝長袖一揮,玉簡已到了手鄭他看到最後臉色不由一變,驚疑不定。“你主子真願意將鴻蒙碎片相讓?隻需阻攔容氏大帝片刻?”
“是,吾主所言句句非虛。您貴為主帝,我們又如何敢誑您?”
到了太虛之境,即可稱為主帝,為諸帝之首。這文德主帝赫然是一尊太虛大能。
安然看來容潯如今修為已不可測,為防意外,隻能請出底牌了。
文德主帝把玉簡往案牘上一放,似笑非笑道:“那容氏大帝潛力無限,本座若與之交惡可得不償失。”
“潛力沒化成實力之前終究是潛力,何況鴻蒙碎片亦非俗物。前輩若是為難,晚輩也隻好另尋武灈前輩了。”
“哈哈,什麽為難不為難的。本座當年既欠了你主子一個人情,如今權當還上吧。”
……
“怎麽樣,成了沒?”
“回去再。”
“這個老狐狸,還真敢趁火打劫。”茗溪長袖一甩,桌案上的物什都應聲落地,劈裏啪啦響成一團。
“枉費主子當年救他,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行了,你再生氣也沒用。求人辦事哪有好的,好得算是完成了主上所停”
茗溪往凳上頹然一坐,冷靜下來,“隻能希望主子那裏一切順利了。”
……
“是你?”
涼山落亭上,一紅一白兩道身影遙遙相對。
陸西辭看著眼前的紅衣男子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是他未登帝位之前去了混沌大世界一次尋找阿然,離恨上曾從此人身上覺察出熟悉之感,靈犀佩鳴。
當時不便露麵粗淺調查之下隻知他來曆神秘。再後來一次宴會相交,二人相談甚歡,他答應幫他尋人。卻原來是他所托非人。
如今哪裏還想不明白為何找了那麽久都不曾找到安然半點兒消息,這與出了內賊何異。安然的消息都被他掩了去,他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尋著人。
容潯看著這一幕早有預料,當年安然的玉佩在逃亡中不慎掉落被他拾了去,那時他還不知安然就是太初族帝姬,對那個一麵之交也甚是欣賞,倒也是順手幫他找過一二的。
但是後來知道了真相,聯想前後,他不難猜出當時那男子就是清寒口裏眼裏心心念念的慕哥哥。替情敵傳消息,嗤,這是他容潯會做的事?沒暗下殺手都算仁至義盡了。
“九幽帝座要見本帝不會就隻是打算跟本帝敘舊吧。”
“嗬,敘舊。”陸西辭忍著怒氣,原來一開始他與阿然就被此人玩弄於鼓掌,若非他暗中阻撓,他們又豈會分隔長達兩千萬年。可如今有求於人,卻由不得他。
“帝知本帝為何而來,除了阿然其它條件請開吧。”
“其它條件?本帝若要九幽呢?”
“可。”陸西辭握緊了拳,控製自己的憤怒壓抑。江山可以再打,可安然隻有一個,他已經負了她一次,這一次絕不會再辜負。
“好一個愛江山更愛美人,可惜了,本帝若要九幽自會用我帝庭大軍親自攻下。”
“容潯,你別欺人太甚!”
“看來九幽帝座還未做好準備,既如此不如下次再談。”容潯冷笑一聲,作勢要走。
“慢著,除了阿然什麽都可以,帝當真不考慮?”
“本帝要的九幽帝座舍不得,殺了你她又會恨我,至於其它,嗤,本帝哪個不能自己得到。九幽帝座這條件不覺得太沒誠意了嗎?”
容潯轉過身來,突然道:“九幽帝座與本帝的交易是做不成了。那不妨本帝與九幽帝座做筆生意吧。”
“你我之間除了阿然還有何好談?”
“哦,辛後的消息九幽帝座也沒興趣嗎?”
陸西辭聞言一震,眼中還殘留著難以置信,“你的是哪個辛後?”
不,不可能是他想的那個,當年他明明親眼所見,那場大火之下不可能會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