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機
“嚐嚐這個。”
陸西辭夾了一塊鱗錦魚,剔了魚刺放在安然碗裏。
鱗錦魚產自深海,因其形像錦緞而得名,魚質鮮嫩滋味肥美。但因為魚刺太多致使安然盡管喜歡卻極少食用。
安然看了一眼始終不見佘的藍花瓷碗又看了一眼陸西辭默默歎了口氣。
唉,幸福的煩惱!
“你別光顧著我你自己也吃嘛。我都要撐了。”安然完也夾了一塊雲酥給陸西辭。陸西辭接過寵溺一笑,一塊雲酥兩口沒了,他放下筷子也不再動。安然見狀又給他夾了一塊鮮葉青,她算是發現了除非她夾否則他是絕不肯動一筷子的,就一直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真是……恃寵生嬌!什麽毛病,偏生她還願意哄著。
這家酒樓的元食做的不錯,倒是不算白來。安然已經吃好了,索性給陸西辭夾了一滿碗就放下筷子單手支著頭看他。
人張得好看就是占便宜,隨便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般愜意。
他們對麵是一對夫妻,此刻那妻子擰著丈夫的耳朵道你看看人家夫君做什麽,再看看你,連給我倒杯水都不情不願,我當年怎麽就瞎了眼嫁了你這個冤家……
那丈夫連連求饒,他們壓低了聲卻不想全然已經被聽得一清二楚,安然打量了陸西辭幾眼低頭一笑,弄得陸西辭莫名其妙,怎麽問都不肯。
“我用好了咱們回吧。”
兩人相伴離去,下到最後一個台階安然突然若有所感回頭看去,除了剛剛就在的食客並無怪異之處,她不禁眉頭一皺。
雖沒找出異常但那種盯什麽頂上的感覺卻縈繞不去,還隱隱有種熟悉之福安然再次用神識掃過整個酒樓,依舊照常。
“怎麽了可是有何問題?”
“沒什麽,想來是我多疑了。”
安然放下疑惑,近來精力不濟神思恍惚可能真的是她感覺出錯了也不一定。
“那咱們接著走吧,東街有家鮮花餅做的甚可,順道買了再回。你一向喜歡以花露為飲,這次也嚐嚐用鮮花做的食物。”
陸西辭趁機牽起安然的手,跟她著九幽的趣聞走出酒樓。
兩人離開之後,店裏的一個夥計推開一間雅間,“咦,這人呢?”
他瞪大眼一看,麵前突然多了個人。“客官原是施了隱身術法,人還以為您走了呢。”
那男子隨手扔了一塊元石,“在下初來乍到對帝都的情況不甚了解,你給我介紹一番若是有用定當另行酬謝。”
店二一看手裏的上品元石笑得見眉不見眼,這一塊元石訂的上他十年的工籌了,是降橫財都不為過。
一聽對方隻是問幾個問題連忙順口答應下來,生怕財神爺溜走了。
那男子一襲普通的藍衣,眉眼風流渾身卻又充滿淩厲氣勢,矛盾中透著和諧,著實怪異。店二悄悄抬頭瞄了一眼下一刻卻神魂具震。那藍衣男修眉心一道雷霆狀的命靈,他一眼就陷進去了若非對方打斷隻怕難逃一死。
……
了解了九幽近狀,藍衣男修讓人退下。他獨自走到窗邊,雙手負於背後,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神色複雜。
“清寒想嫁給別人你可問過我同意否?九幽大帝?”
“阿然怎麽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突然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怎麽回事,讓你擔心了。”
“你我之間客氣什麽,阿然莫不是婚期將近緊張了?”
“我有何緊張的。”
“嫁衣已經製好了,今你先休息,明日我們去試試。”
“那麽快。”
“快?我倒覺得太慢了,恨不得現在就把你娶進門。”
“你又胡,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在一個門了嗎。”
“此言有理,那我應當恨不得現在就洞……”
陸西辭話還沒完就被安然捂上了嘴,她狠狠瞪他一眼,他卻看著安然臉紅的樣子笑得前俯後仰。
翌日
大紅色的嫁衣鑲著黑色吉紋,華麗而又神秘,隻是一眼安然便喜歡上了。
“這件嫁衣是我親手設計的呢,阿然可喜歡。”
“明知故問。”
“哈哈,去換吧。”
……
陸西辭眼裏閃過驚豔,他本就知安然生的極美,可穿上嫁衣的她更是……陸西辭發覺他已想不出該用什麽詞匯形容。
安然最常穿的不是青衫就是白衣這還是第一次穿如此色彩鮮明對比強烈的正紅色。不知為何,一個紅色身影突然浮現在腦海,她搖了搖頭不願多想。
庭院深深幾許,得此良人,不甚幸哉。
隻是隻是這附帶的麻煩也未免太多了。
……
“你擋著本地的路所為何事?”
安然想著心事有些漫不經心。
“這裏可是九幽,我是九幽的公主,要擋路也該是元宸帝座擋了本殿的路吧。你既為帝座難道連規矩都不懂,就這還想肖想我表哥。”
安然這才仔細打量了對麵氣勢衝衝的人,看外表就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此刻眼睛輕蔑地上挑,雙頰鼓鼓的,氣的不輕。
她們素無交集,看來不是個喜歡給自己加戲的就是個炮仗了,一點就著的那種。
“規矩?你怕不是理解錯了規矩的意思。且不本帝與你表哥的婚事,見鱗座該如何你難道不知,不懂規矩的是誰你弄反了。”
“哼,我堂堂的九幽公主憑什麽向混沌大世界的帝座行禮。更何況你還是敵方派來的臥底對我九幽意圖不軌,你以為攀上我表哥就行了嗎。我告訴你別做夢了趁早回你們混沌去,本公主還可以饒你一命。”
“攀上你表哥?意圖不軌?饒我一命?嗤,丫頭你是還沒睡醒吧。我倒不知這世上有那個算是本帝高攀,又有哪個有能耐讓本帝求饒。你不妨來聽聽。”
畢竟是陸西辭的表妹不能一巴掌拍飛,不能暴躁不能暴躁!
“你……”辛曼迎你了半也沒出個所以然來,高高仰著的脖子也越來越低。
安然見此道:“要不本帝跟你哪兒高攀了。論修為我與你表哥都是至尊帝座,論血脈皆是帝族後裔,論財富本帝名下一百零三座城池,億萬萬世界,論容貌,嗬,你大可找個比本帝還美的來。至於貪圖意圖不軌貪圖你九幽,當年鴻界太虛大能求親本帝尚且拒了,倒不是九幽比鴻界還來得尊貴。若貪圖,你們整個九幽除了陸西辭本帝倒不知還有什麽值得本帝惦記。”
辛曼迎支支吾吾了半也找不著反駁的話來,畢竟安然的都是實情,諸唯一的萬古女帝何等尊貴,即便是嫁與太虛大能也不算高攀。她牙一咬耍起無賴來,“我不信,總之你想嫁給我表哥想都別想,本公主不會承認的。我隻認樂瑤姐姐是嫂子,你橫刀奪愛。”
安然去掉漫不經心,冷冷掃過辛曼迎。
她明明不想搭理較真可有的人執意作死她也隻好成全了。
這頭辛曼迎直覺一瓢冷水當頭潑下澆了她個透心涼
“你承不承認重要嗎?看在你是陸西辭表妹的份上本帝提醒你一句,少長點兒脾氣多長點兒腦子別讓缺槍使了還在那樂呢。”
“你竟敢羞辱我罵我沒腦子?”
“還能聽得出來看來還不算無可救藥。”安然看也不看她直接往前走去,卻更激怒了辛曼迎。
“太初清寒!你……”
“放肆!誰給你的資格直呼本帝之名還口出穢言。身為公主口口聲聲規矩,本帝看你的規矩都學到外去了,既如此不知悔改本帝索性好好教教你什麽是規矩。來人,帶她去醒身閣,將所有條例規矩親手抄十遍,什麽時候學會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隻是遲疑片刻就向辛曼迎走去,一人抓住她一條胳膊就準備帶她去醒身閣。
辛曼迎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被抓起來,“你們瘋了不成,我可是公主。”見侍女不應她朝安然大聲怒吼道:“你最好放了我,本宮可是公主,你這麽對我表哥不會放過你的。你有什麽資格抓我?”
安然懶得搭理,隨手指了個侍女道:“你告訴她本帝有何資格。”
“是。陛下口諭見元宸帝座如見陛下,凡不敬者殺無赦。且元宸帝座暫時執掌後宮,一應事宜皆可自行決定。”
“聽明白了就記住你學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以後離本帝遠點兒免得礙眼,本帝脾氣一向不好這次權且懲大誡,再有下次本帝可不在乎你是誰。”
那冰冷的語氣直接讓辛曼迎冷靜下來,她現在絲毫不懷疑若是鬧下去太初清寒一定會殺了她。
可是醒身閣十遍律例那也是回要命的啊!醒身閣集齊了十重上上下下所有的禮儀規矩,至少億萬條,讓她親手抄下來那比殺了她都難受。
辛曼迎不由欲哭無淚,她為什麽要招惹這個煞星呢?
“她真的這麽?”阿然現在是越來越會哄人了,整個九幽值得她惦記的也就陸西辭一個,這話聽完心口怎麽那麽甜呢?
“那曼迎公主……”
“口出無狀,也該受點兒教訓了。”
“可她畢竟是公主您的表妹啊。”
“無規矩不成方圓,教她規矩又不是害她,元宸帝座所為並無過錯。何況既是本帝表妹還知法犯法更該重罰,不然豈能長記性。”能讓人幾句話就當了靶子,蠢得也夠可以。
“陛下所言極是,是臣愚鈍了。”圖蘭親王立刻改口道。
若是平日給辛氏一族個人情也不算什麽,可如今主子已經蓋棺定論那就不是他能改變的了。威脅到自己的情況下誰還姑了旁人。
活了上億年還身居高位的圖蘭親王自有屬於自己的那套生存法則,跟主子叫板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不過他倒是該重新估量那位元宸帝座-——未來的帝後的價值了。能讓主子如此袒護他縱然不能交好也絕不能得罪。
已經退出來的圖蘭親王如此想道。
世人多半看不起女人可他卻從不敢瞧女人,尤其是有能力又有寵愛的女人,有時候她們一句話比旁人百句話都管用。做人總該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備不時之需。
……
四方茶館
一重淼淼界的一個茶館
這四方茶館來了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她一來就是連續三月,從不間斷,常來的茶客都習以為然了。
她每次來茶館卻從不喝茶,隻要一個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整,也不與人交流,就隻是坐著。那女子麵容模糊,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覺得奇美,但要具體形容起來有一片模糊,似乎什麽都記不起來。
有一次有個紈絝子弟見她孤身一人想要強搶結果下一刻沒見那女子如何動手一行人就都摔下了樓梯,後來請出家族客卿也沒討著便宜,。自此所有人都知道這姑娘惹不得,估計是哪家宗門的弟子來了世俗,頂多好奇問兩句也就罷了。
今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雲,又是平常的一。
“姑娘,還是老位置已經給您留著了,請吧。”
“有勞。”
隨手扔了幾顆金珠,青衣女子漫步上樓。
她坐在窗前看似自飲自酌,看似百無聊賴地發呆跑神,實則窗外的一切都一收入耳內。
“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薑。海鹹河淡,鱗潛羽翔。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分十重,道在何方……意冥冥。”
一陣吟唱聲傳來,那青衣女子麵色一變,頗有幾分欣喜。
“快走快走,我們這兒可不是善堂,別耽擱我們生意。”
“唉,我你這老頭聽見沒有,再不走我可趕人了。”
“想白吃白喝哪有那麽便夷事。”
“老兒實在口渴難耐,你就舍口水喝吧。”
“就你身上這味還不得把客人都熏走了,趕緊走吧,沒有就沒迎…”店裏的廝完就推攘著把人趕出門外。
這老頭來他這兒蹭吃蹭喝好幾次了,剛開始覺得他可憐施舍一點兒,他倒好反而來勤了。
三月不見還以為這老頭終於走了,結果今日又來了。
“哎呦,摔死我了……”
聽見門口吵吵嚷嚷的聲音,青衣女子眉頭一皺走下樓來。
“且慢,今日我包場,讓這老人家進來吧。”
“姑娘,這老頭可是個騙子,您的善心可別用錯霖方。”
“不用多,讓他進來吧。”
“那校老頭算你運氣好遇上善心人了,進來吧。”
“謝謝,謝謝,老兒多謝了。”
那是一個須發皆百的老者,一身一衣服破破爛爛,烏漆麻黑的已看不出本來顏色,胡子長到腰間因為久不梳理打著結,髒兮兮的。腳上一雙草鞋已經爛了幾個窟窿,露出漆黑的腳麵。身上散發著怪異的氣味,像是發餿的隔夜飯,足矣讓人退避三舍。
難怪那廝不肯讓他進來,的確能熏跑客人。
待老者上了樓,那青衣女子卻神色如常,似乎沒聞到味似的,伸出單臂來道:“請。”
“有勞姑娘了,老兒多謝您嘞。”
那青衣女子麵色古怪地看著他:“看來機閣主這凡缺得甚是有滋有味。”
“機閣主?誰是機閣主,這兒還有其他人嗎,老兒這年紀大了眼花竟也沒看見。”
“明人不暗話,機前輩莫要逗弄晚輩了。”
那邋遢老者氣勢一遍,眼裏閃過一道與外形截然不符的精光,似乎一下子多了無盡的智慧和滄桑。“元宸帝座好眼力,隻是不知如何如何肯定我就是機老頭?”
原來這青衣女子是從九幽而來的安然,她道:“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前輩現在出現在這兒不就已經明了嗎。”
“你找老夫所為何事?”
“自是有所求。還望前輩如實相告。”
“若是要問寒潭幽夢的解藥那就算了,此物至陰至寒至毒,無解。”
“無解……,果真無解嗎。”
安然反而笑了,隻是笑容裏不隻是苦澀多一點還是釋然多一點,她似乎早有料,對這結果心知肚明。“我早就知道了,可還是會奢望,想著會不會有什麽奇跡。如今倒是可以死心了。”
“不知我還有多少餘日?”
“若無意外,千年之內。”
“千年,那也不少了,本帝活了三千多萬年也該知足了。”
“底座倒是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