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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宮庭睦

  風咧咧,冷土凝霜,人失意。


  邸恒低聲笑著,忽然又說,“你們是看不慣我流著中原人的血,卻坐在這個王位上,尤其是在我說要娶那個中原女人做大妃時,你們麵不改色,其實已經在心裏想造反了吧。”


  “不敢。”


  “你們敢,你們很敢,當年我親手殺了自己的生母,而你們呢?說好了的扶正我的身份,讓我名正言順地當西戎的王子,到最後,先王不還是想傳位給那個中原兒子嗎?我和他血統一樣,為什麽這個位子他能坐,我卻不可以?你們誰能告訴我?”


  邸恒一番話說得沉穩,語氣並無太大起伏,可是站著的那些人都默默把刀放下去了。


  “赫木塔,你告訴我,若是那個中原兒子回來了,你會迎他做王上嗎?”邸恒抬手指向人群中的某一個,那人頓時愣了愣,輕微搖了搖頭。


  “看,你們還是對血脈有芥蒂,你們不喜歡中原人,可是如今能替我的,就隻剩下那個中原兒子了,可是他不知所蹤,你們才無奈忍著我當權,忍到今日,你們也忍得很辛苦吧。”


  邸恒緩緩站起來,抬手撐著腰往人群邊走,邊走邊笑。


  “世子不會說話,做不了王上,我卻留他做世子,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眾人不語,王帳裏唯餘他的腳步聲和不知喜怒的聲音。


  “我留著他,隻是為了讓你們放心,放心我對西戎的付出,我對西戎的忠心,我對王室血脈的尊敬。”


  “而你們非但不跟隨我,反而日漸懷疑你們的王上,我是西戎的王,我能為了誰?我為我自己嗎?”


  “我打仗,能帶給我什麽?”


  “我也從沒想過,我的血脈會在這一天被重新拿出來說事,我是流著中原人的血,可是我和你們一樣,是西戎人,土生土長,熱愛我們腳下的土地。”


  “將士們,我是你們的王,你們現在卻把刀尖指著我,不指著我們的敵人。開疆擴土,進軍中原,我是為了我們西戎人能踏上中原的土地,吃著足夠的糧食。”


  王帳內靜謐無聲,而後一群人都齊齊跪下,“願跟隨王上,踏土中原,戎馬天下。”


  ……


  淳淑儀到承慶殿的時候,容妃才剛醒過來,長安仍沉沉地睡著。


  “娘娘,我來看看您。”梁知曉在床榻前行禮後由真兒引著坐下。


  “淑儀來了,真兒使人奉茶。”容妃坐起身子,臉上也帶了笑意。


  淳淑儀有些怕容妃娘娘,因此她比在淑妃那更拘謹一些,行走坐之間,端莊持重,不敢出一點差錯。


  她當日是聽說過容妃娘娘讓人對太子宮中肅家二郎動刑之事的,後來經過承慶門時,她都脊背發涼,更不用提今日來見容妃本人。


  雖然容妃笑著,可是她心底還是害怕。


  “娘娘今日身體如何?”淳淑儀勉強地笑著關心容妃。


  “尚可,你懷著孩子,可要照顧好自己,何必再這樣大老遠跑過來看我呢?”


  “來看娘娘是應該的,我今日來是想看看娘娘,也想看看小公主。”淳淑儀提起小公主時才稍稍放鬆了些。


  “她在那邊睡著呢。”容妃抬手指了指,隻見一個精巧的小床,蓋著好看的明黃色紗帳,紗帳上還繡著精致的蝠紋,獸紋。


  淳淑儀一看那張小床,頓時心就軟下來了,朝容妃施禮後就朝小床那邊走去。


  乳母揭開紗帳,紅嫩嫩的小臉就呈現在她眼前。


  淳淑儀一時間心都要化了,不由自主地就抬手撫上自己平緩的肚子上,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娘娘,小公主有乳名了嗎?”她緩緩走回床榻邊,聲音也放低了一些,生怕吵醒了小公主。


  “長安,長久安定的長安。”


  淳淑儀一時間有些窘迫,“我不識字,但是我也聽得出來,是好名字。”


  容妃聞言笑了笑,拿起一旁真兒的繡棚給淳淑儀看,“你看,是這樣寫的。”


  上頭繡著清秀婉雅的‘長安’二字,淳淑儀默默地一筆一劃地把怎麽寫記在了心裏。


  “好看,也好聽,長安二字真美。”


  “陛下昨日也來跟我講了他擇的名字,給小公主起名叫相裏安,單名一個安字,祈她此生安穩。”


  “公主一來,天下都安定了,陛下也是很喜歡公主的,滿月宴已預備宴請群臣了。”淳淑儀摩挲著‘長安’二字,笑道。


  “陛下怎麽打算都是他的事,我們做後妃的,不該過問太多,陛下自己拿定了主意,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


  “是,娘娘說的是。”


  許是聲音大了些,小公主嚶嚀一聲,似是醒了。


  容妃和淳淑儀一起看過去,乳母把小公主抱起來,她的哭聲就弱了一些,睜開眼睛瞧著四周,模樣可愛得緊。


  “娘娘,長安真可愛,真乖巧,也不吵鬧。”


  “是啊,自生下來,她就是個不愛吵鬧的孩子,會討人喜歡。”


  ……


  相裏貢於傍晚時醒來,瞧見了她後,似是放心了一樣長舒一口氣,而後又沉沉昏過去了。


  肅千秋看著他,靜靜地看著,忽然就想起了憶端。


  憶端許久不見她,會不會很想她。


  京都又下了多少雪?他又玩了多少場?


  伯父有時不愛約束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病。


  功課如何了?先生教的他都學在心裏了沒有。


  江恪端著藥進來的時候,肅千秋回過神看向門口的江恪。


  “千秋姐,殿下得喝藥了。”


  “他昏著,你喂他。”肅千秋站起身子要走開,忽然腳步頓住,回頭一看,相裏貢緊緊地攥著她的衣擺,也不知是攥了多久。


  “千秋姐,要不你喂吧。”


  “我不,你喂。”肅千秋冷冷地看向江恪,又坐回了原來的位子。


  江恪微蹙眉道,“那好,你在後頭拖著殿下,我喂。”


  肅千秋也不含糊,搬著相裏貢的肩膀就想把他拖起來,無果後看向江恪說,“來幫忙。”


  等一切準備就緒,肅千秋在他背後扛著他的身子,手一拖,又摸到了血跡,收回手看,滿是暗紅。


  “江恪……”肅千秋抬手給江恪看,江恪喂藥的動作頓了頓。


  “我去叫醫官,千秋姐,你先給殿下喂著藥。”江恪把藥碗往她手裏一遞,轉身就往外跑去。


  肅千秋端著藥碗,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燙手,可是藥明明是適宜的溫度,她的指尖猶如觸了火一樣鑽心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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