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改革改到書記頭上
要知道,在從前,書記絕對是廠裏的一把手,廠長隻是二把手。
平時大事小情,廠長都要聽書記安排。
如果一旦實行了“廠長責任製”,那是不是意味著廠裏要變天了,以後廠長成了一把手,書記淪為二把手?
位置一下子調換了!
所以當書記的,肯定心裏不滿。
當廠長的,會暗自竊喜。
改革改革,這就是改革!
在聽完了薑鴻宇的報告和建議後,棉紡二廠的書記,好幾天心裏不痛快,就好像自己當皇帝當的好好的,突然得到消息說,太子要謀權篡位!
他當皇帝當了那麽多年,早就習慣了君臨天下、大權在握的日子,哪能甘心讓一個二把手奪他的權!
順便介紹一下,這位棉紡二廠的書記,也姓薑,名叫薑誌黨。
薑誌黨好幾天心情悶悶不樂的,回到家裏,他老婆問他怎麽一臉不開心,他就把廠裏有可能要改革的事說了。
他老婆聽了,也很生氣,覺得這事簡直胡鬧。
哪有書記要聽廠長的?
這不亂套了嗎?
後來,他老婆又改變了思想,說這也好辦,書記大,就當書記。
廠長大,就去當廠長。
到時候跟老爺子一說,把職位調動一下,這還不簡單!
薑誌黨聽了,連連搖頭:
“老爺子現在什麽都不管了,他已經明確說了,不會再替任何人賣麵子。”
他老婆倒是很樂觀:
“他不幫別人,可你是他的兒子,他真能忍心不幫你?”
薑誌黨哼哼一聲:
“什麽兒子,又不是親生的。”
“誰說你不是他兒子的!你已經改了姓,隨他姓薑。我從進了你家大門,就認他是我的公公。咱兩個孩子,薑楠,薑北,也都跟著姓薑,咱們早就是一家人了。他不看別的,就看咱們一家人都姓薑的份上,也不能袖手旁觀!”
薑誌黨聽了老婆的話,也覺得有道理。
是啊,他姐弟四個人,隻有他隨這位繼父改了姓。
老爺子不幫別人也就罷了,但他是隨了老爺子的姓,成了薑家的嫡係傳人,老爺子不會不幫他的。
薑誌黨突然就想開了,也沒那麽氣悶了,平時對老爺子也更加關心,每天噓寒問暖。
最近幾天,老爺子腰傷犯了,他專程讓廠裏司機開車回家,親自把老爺子送到醫院打針。
老爺子病好了以後,為了哄老爺子開心,還把大姐孟誌紅一家叫過來,到老爺子麵前盡孝。
這天正好是周末。
老大孟誌紅、錢途兩口子過來吃飯。
老爺子難得的賞臉,下樓跟他們閑坐,順便給客廳裏的花木澆水。
薑誌黨上前去搶老爺子手裏的水壺:
“爸,你身體剛好,別累著,我來澆。”
薑老爺子輕輕推開薑誌黨的手,聲音低緩地說:
“不用了,我正好活動活動,澆花累不到我。”
薑誌黨這才縮回去,笑道:
“是啊,爸,你當年可是帶著上萬人打過硬仗的,槍林彈雨裏出來的!”
薑老爺子麵色不改,絲毫不為繼子的這番馬屁而感動,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灑水壺,開始往花盆裏倒水。
薑誌黨望著薑老爺子雖然年邁、但依然直挺硬朗的身板,真是由衷羨慕老頭子身上的功勳和氣派。
老爺子向來嚴肅,不苟言笑,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別說他這二十多年,仍然跟這位繼父親近不起來,就是薑楠和薑北兩個小輩,從出生就在老爺子身邊,也都非常懼怕這位爺爺。
從小到大,兩個孩子犯了什麽錯,老爺子從不責罵,但他一聲咳嗽,就能讓兩個孩子身上打寒戰。
薑誌黨的老婆莊霞常常抱怨,就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老頭子才對孫子孫女那麽冷冰冰的,從來不像別人家的爺爺那樣心疼孫子。
莊霞娘家的父親,拿自己的孫子當成眼珠子一樣愛護!
這就是親孫子和繼孫子的區別!
但薑誌黨解釋說,老爺子一方麵生性剛硬,是天生的。
一方麵,經曆過無數次大小戰役,從死屍堆裏爬出來的,心理多少有點變態和陰暗,所以行為方式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樣。
這並不代表老人家不疼孫子。
正因為心疼,所以才更加嚴厲。
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嘛!
莊霞聽到這種解釋,也覺得有點道理,畢竟是戰功赫赫的老兵,多少次死裏逃生幸存下來的,跟公園裏那些一輩子庸庸碌碌的老頭有很大區別。
這麽想,心裏才稍稍平衡一些。
過了不久,家裏定的《申城日報》送過來了,女兒薑楠到門口拿了報紙,拿回來第一時間交給薑誌黨。
薑誌黨打開報紙,揀重要的看。
這一翻開,就看見一篇“涉及民生,大廠改革,迫在眉睫”的文章。
薑誌黨一看就來氣。
再看看文章上麵的照片,更來氣了!
最後再看看這篇文章的作者,果然,就是他:
薑鴻宇!
薑誌黨深吸了一口氣,心裏不自覺地煩躁起來,忍不住摔了報紙。
摔完之後,又好奇文章到底寫了什麽,就又把報紙重新撿起來,打開那一頁,認真地看起來。
這一看,心裏就哇涼。
果然,還是那一套,要搞什麽“廠長責任製”,讓廠長來負責抓生產,讓書記靠邊站。
都聽廠長的,不聽書記的,這豈不是背離了社會.主義原則,開始搞資本主義那一套了?
改革改到書記頭上了!
薑誌黨氣的想罵人!
薑誌黨一邊研究文章,一邊生悶氣。
一直看到飯菜都端上桌了,眾人都落了座,氣還沒消。
“誌黨,別看了,吃飯了。”老婆莊霞喊他。
“爸爸,等會兒再看,快過來吃。”女兒薑楠喊他。
最後,還是姐夫錢途喊了他一句:
“老四,什麽文章,看的這麽入迷?”
薑誌黨這才灰著臉,從沙發上起身,坐到一張大圓桌旁,把報紙遞給錢途,帶著氣說:
“你看看,又要搞改革,這回估計要動真格的了。”
錢途看了報紙上的文章,隻瞄了兩眼,不感興趣,自嘲道:
“我一個文化單位的,對你們廠子改革的事一竅不通,聽都聽不明白。”
薑誌黨坐下,語氣很衝:
“聽不明白?我這麽跟你說吧,以前是廠長聽書記,現在要改了,變成書記聽廠長的了,聽明白了嗎?”
錢途這回聽明白了,有些驚訝:
“這不胡來嗎?任何時候,都得聽書記的啊,要聽黨.的指揮!”
薑誌黨聽到這位姐夫的意見跟自己一致,語氣才勉強好了一些,沒那麽衝了:
“就是,這幫人明明一竅不通,還成天胡來,尤其這個叫薑鴻宇的,膽子太大了,什麽都敢說,也不知道到底什麽來頭!”
聽到這話,薑楠突然抬起頭,問:
“爸,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