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水一方 二 新
花弄從懷中掏出來一個紅褐色的小石,扁形,兩寸大小,如同一塊冷卻後的岩漿,她轉在指尖滴溜溜的轉著,笑道:“姐姐,這個是不是你要找的赤羅石?”
祝清生以前在書上讀過,這個赤羅石隻在火山腹中產出,是噴發爆裂後的岩漿凝固而成,懸掛在火山腹中,終日被岩漿烤灼,三年方能成形,若是三年之內離了火山岩壁,便會化為一坨岩漿流散,其性炙熱幹燥,去濕寒,避陰邪,乃上上之選,不過生在火山腹中,生長周期又較為緩慢,尋常之人根本采摘不得,唯有修為高明之士才敢舍命一奪,為此極為少見。
白衣女子輕輕一笑,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沒見過赤羅石,隻聽別人說起過。”
餘花弄抬頭一想,隨即笑道:“這石頭是師門長輩給我的,說是赤羅石,放在身上邪寒不侵,我拿來沒用,今天正好派上用場,正好送給姐姐了。”說著,便往白衣女子麵前一放。
“這怎麽如何是好,這樣,姐姐這裏也有些小東西,不知道妹妹看不看上的眼。”這塊赤羅玉似是對白衣女子極為緊要,她沒有過多推辭,從袖中取出來一團白色的絲綢手帕,鼓鼓囊囊的包著什麽東西,她放在桌上緩緩展開,眾人見了無不大驚:“妙珍草!”
手帕裏麵是一株長約四寸的灰褐色藥材,懸掛了七顆晶光閃閃的類似於珍珠的果實,光芒溫潤內斂,視線變換間,隱隱還能看到裏麵有一絲光線緩緩流動,煞是好看。
妙珍草喜好濕潤溫和之地,多生長於河流沿岸,可柔弱易壞,往往幾十株才能存活一株。藥用單一,外敷潤肌,內服排毒,往往皮膚潰爛,五髒中毒,服用一枚果實便可奏效,若是與其他藥材搭配合用,便可有洗脈伐髓之效。若是無事服下,也可排除體內雜質,滋潤肌膚,正是因為這個特點,常受大家女子珍愛喜歡,往往想盡辦法要弄來做保養品,但是生長極少,往往求而不得。
白衣女子微笑道:“常說投桃報李,這妙珍草雖然說不上珍貴,送給妹妹卻也正好。”
花弄聽說妙珍草很久了,可一直無緣得見,拿到手中不由喜上眉梢:“多謝姐姐,我要拿回去給那些師姐師妹們看看,羨煞她們的眼睛。”她隨即一想,說:“姐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等哪天你有空了,我們再好好聚聚。”
“素心,樸素的素,心靈的心。”白衣女子伸手沾著杯中茶水在桌上寫下。
這輕聲說出來的兩個字,如同刻成印章,在祝清生腦中重重一砸,,就此在他腦裏生根發芽,再也難以忘懷了。
花弄拍手笑道:“這個名字可比我的好聽多了,沒想到姐姐長得好看,名字也這麽好聽。”
素心似是想起了往事,滿心喜悅,柔聲道:“其實這個名字是別人給我取的,好不好聽倒不要緊。”
花弄奇道:“是姐姐的父母嗎,才華一定很高吧。”
素心微微搖頭,眼睛裏好像充滿了慢慢擴散的水波,嘴角也滿是淡淡的笑意:“我沒有父母,這個名字是一位采藥師給我取的,他那時常常來山上采藥,讀書多,性格又堅韌開朗,山上的草藥就沒有一株他不認識的,他累的時候就來找我說說話,那時候他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日子久了,便給我取了這麽一個名字,我見識淺薄的很,後來就用了這個名字。”
花弄奇道:“這可是真稀奇了,姐姐那時候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吧,應該還不會說話,否則你早就給自己起名字了。”
素心溫柔一笑:“差不多吧……“眉頭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愁意,歎道:“他人很好的,不過我該走了,小妹子,他日有緣我們再聊吧。”說罷,便撿起那張單子和赤羅石,起身向外麵走去。
這麽飄然一走,人海茫茫,何時才能相逢,祝清生心中大急,抓茶杯的手微微發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師父又在旁邊,又不能讓他看出來,隻好低下頭空自焦急。
司馬元及歎了口氣:“放心吧,我們還會遇見她的。”
祝清生聞言大喜,師父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這麽說肯定還會遇見那位素心姑娘,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師父說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但隨即一陣慌亂羞慚,這麽說師父是看出來了,這下該怎麽辦呢?
司馬元及剛想對他說上一二:“這個女子身上有些……”客棧門口處,一位青衣女子與素心擦肩而過,約有三十餘歲,鵝蛋般的臉型,眉如遠山,發若浮雲,俏臉上如同冷霜籠罩,高傲冷漠,使人不敢靠近,她也身穿山水墨畫青色裙,隻是山勢穩健孤高,周圍雲霧環繞,猶如海上仙山,飄渺無法接近,意境比花弄那身要好的多了。
花弄見此笑道:“師父,你來了!”
青衣女子卻始終看著司馬元及,目光複雜,有惋惜,有悔恨,有無奈,有悵然,她怔怔看了一會,道:“是啊,我來了。”不知道這句話是對餘花弄所說,還是對司馬元及而講。
天色漸黑,庭院花草從中已經響起了陣陣小蟲低鳴,走廊下,每隔三丈一處紅燭,艾修提著一柄紅燈籠急急行走,腳下聲音卻是極小,顯然是多年養出來的習慣,他看到前院中有幾處紅燈籠被風吹的有些歪了,連忙低喊:“趙六,趕緊把燈籠擺好,等會要來客人了。”也不管趙六是否聽清,提著燈籠又急匆匆走了。
中央大堂燈火通明,北麵牆壁上高高掛了一副神農采藥圖,下麵是紫檀木的桌子,擺了瓜果點心三盤,兩側是兩把黃梨木太師椅,一個六十歲許的老人坐在右邊的太師椅上,正對著燭光卷書夜讀,這老人體型較胖,方麵大耳,頜下一把花白的胡子,由於保養較好,直至六十歲依舊麵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
艾修快走到大堂的時候,將氣息喘勻,又整理了一下衣飾,方才恭恭敬敬走進堂內,低聲道:“老爺,花家二小姐回來了。”
“是嗎,快讓她進來,等等,你先吩咐廚房,做上幾盤甜點小吃,再來一盤蜂蜜桂花糕,這小丫頭最喜歡吃這個了。”老人喜色浮動,急忙站了起來,急匆匆向外麵走去,還沒走到幾步,一道青色的身影就撲到他的懷裏,甜甜笑道:“外公,好久不見啦。”
老人吃了一驚,隨即滿心歡喜,輕輕撫摸著這小丫頭的發絲,笑道:“你還是老樣子,這麽火急火燎的,以後看誰家的小夥子敢喜歡你。”
這小姑娘便是花弄了,她嘟嘴道:“外公說什麽啊,我還小呢。”
老人嗬嗬笑道:“小?不小了,你娘十七歲的時候就定親了,你外婆十八歲的時候就嫁過來了,還小?給外公說說,你有沒有中意的小夥子,外公幫你過過眼。”
“哎呀,外公,你說什麽呢?再這麽說我就不理你了。”花弄臉色泛起一絲無奈尷尬的神色,驀地脫離他的懷抱。
“像,和你娘真像,”老人看著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外孫女歎了口氣:“外公兩年不見你了,平時除了想你娘,便就是你了,不過你娘在你家過的開開心心,衣食無憂,我也沒多大的掛頭,倒是你一個人在外麵學藝,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外公……”花弄眼眶一紅,道:“我在外麵很好,師父師姐待我都很好,倒是外公你頭發都白不少啦。”
老人摸了摸兩鬢華發,泛起一絲苦澀的笑:“生老病死,躲不過的……”這時艾修正提著食盒進來,取出了三盤甜點,其中一盤正是蜂蜜桂花糕,老人見此笑道:“不想理我,總該理這些點心了吧。”
“還是外公疼我,”花弄笑嘻嘻的拿起一塊桂花糕,忽然想起了某事,道:“外公,你看我都忘了,我師父也來了,還有我師父的兩個朋友。”
“你師父都來了,怎麽不請進來呢?”老人立馬端正了神色,神女峰可是聲名在外,神女七劍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何不能重視。
“我師父她喜歡清靜,來去無蹤,外公你備上一間清靜的廂房就可以了,我師父她自己會進去。”花弄將桂花糕放在嘴裏輕輕嚼動,滿是心滿意足。
雖然早就會料到是這樣,老人心裏不免還是有點失望,道:“那你師父的那兩位朋友呢,他們要來嗎?”
“哎呦,我差點忘了,他們還在外麵等著呢,說是要等外公的許可才進來,既然外公這麽說了,我就去請他們。”花弄吐了吐舌頭,急忙跑了出去。。
“這孩子,老是這麽的急頭急腦,顧前不顧後,將來怎麽找個好婆家。”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外公,他們來了。”不多時,花弄又急衝衝跑了進來,“有位是我師父的朋友,那位是他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