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昨夜道士今日魂 二
祝清生身不由己,頓時一頭栽進江水中,幸好他武功底子不弱,在落船的一刹那,用腳勾住船側的木板,同時背後的手上有股拉力傳來,才沒有全掉進水中。
饒是如此,也是一頭栽進了江中,猛灌了幾口冰冷的江水,“咕嚕嚕”冒出一大串氣泡,隻覺得背後雙手一緊,“嘩”的一聲浮出水麵,整個人被管雲竹通過繩子拉了起來,眼裏全是水霧,什麽也瞧不清了,耳邊聽見管雲竹道:“小子,功夫不錯啊,你到底說不說?”
祝清生喘勻了氣,咬牙道:“不說,你再怎麽弄我也不說。”
管雲竹起初隻是為了討好師叔,做做樣子罷了,但現在聽到祝清生這樣說,執拗厭惡的脾氣頓時上來了,恨聲道:“我到底看你說不說。”雙手一鬆,又把祝清生推進水裏,這次等他整個上半身都落進水中,才握緊手中的繩子。
胸腔乃是人呼吸的根本所在,一旦水位超過這裏,除非有高深的功力或者熟練的水性,常人那能堅持的久。
祝清生一落入水中,立馬感覺四周的江水擠壓著他的胸腔,就好像一條匹練緊緊束縛他一般,起初還能呼吸,但隨著那股壓力越來越大,讓他快要喘不上氣來,腦中眩暈,勾在船邊的雙腿也漸漸酸軟無力,隻怕再過一會,就要整個人掉進江裏了。
管雲竹看著祝清生的膝蓋慢慢彎曲,就快要堅持不住了,才把他拉上來,道:“小子,你說不說?”
祝清生眼前迷蒙,腦袋沉重,從來沒感覺呼吸空氣這麽舒服過,也不答應他,隻慢慢調勻著氣息。
“你別以為不說話我就奈何不了你,”管雲竹四處掃視著,發現先去船老板還有幾尾鮮魚並未弄走,隻是時間太長,早已經死了。
管雲竹見此冷笑,捏著一條拍了拍祝清生的臉頰,道:“小子,你說不說,這是最後一遍了。”
祝清生早已打定主意,哪裏還去管他。
管雲竹早料到如此,力道發狠,猛地捏開祝清生嘴巴,將那尾死魚從魚頭一下塞入祝清生嘴裏,隻留下個魚尾。
祝清生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突覺一個冰涼滑膩的物什直達喉嚨,腥臭苦鹹的味道直衝腦袋,胃海一陣翻騰,差點就要吐了出來,同時身後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噗通”一聲,全掉進江裏去了。
眼前景象撲朔迷離,江水一下子向他撲湧而來,祝清生早已虛弱無力,又被綁著雙手,慢慢向水底沉去,迷茫之中,想到昨晚的夢,那股可以在水中自由自在呼吸的感覺,多麽希望這也是一個夢啊。
可是他被死魚撐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冷水從縫隙間灌進胃裏,那股飽脹的感覺提醒著他,這不是一個夢。祝清生迷迷糊糊的想道:“難道我就要死了嗎?還是要死在水裏,師父呢,他會不會知道我死在這裏,想想好對不起師父,給他老人家丟人了,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我死在這裏了……”
意識漸漸消散,連那尾在嘴中的死魚也感覺不到了,迷蒙中,眼前光影變幻,好像碰到什麽堅硬的木板,耳邊隻聽見齊雲飛怒喝道:“管師兄,你注意點,你要是把他弄死了,師叔不就白費力了嗎?”
又聽見管雲竹滿不在乎的說:“死不了,這小子骨頭硬的很,你看,還活著呢。”
緊跟著背上一股巨力傳來,不停的搓轉著,擠壓的胃部極為難受,祝清生忍耐不住,“呼啦啦”嘔吐起來,早上吃的東西,剛才灌的江水,連帶著那尾死魚,吐了個幹幹淨淨,直到吐出清水,眼淚直流,嘴巴和胃一陣陣的抽動酸痛。
祝清生慢慢睜開眼睛,第一眼便是是急速倒流的江水,他緩緩轉頭看去,天空湛藍,陽光刺眼,旁邊齊雲飛拉著根麻繩,管雲竹在一側雙手叉胸,一隻腳正踩在他背上,祝清生頭昏腦漲,想要說些什麽,一頭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祝清生昏昏沉沉中,腦袋忽然一陣劇痛,聽見管雲竹喝道:“小子,別裝死了,趕緊起來。”緊接著腦袋又是一痛。
祝清生隻覺得渾身難受,虛弱無力,睜眼一看,原來是管雲竹一腳正踩在他額頭上。
祝清生自小跟著師父,雖飽經風雨,來回奔波,嚐盡世態炎涼,但哪裏收到過這種屈辱,卻又不得不忍受,縮身把頭從管雲竹腳底抽了出來,他不願意在管雲竹麵前難堪,咬著牙,聚集力氣,用那他現在最寶貴,也最重要的自尊心,強行拖著虛弱無力的身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自始至終,看也不看管雲竹一眼。
管雲竹無名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來,他發現他現在對這個倔強的小子特別厭惡反感,要不是師叔留著他有用,早就將他折辱至死了。
祝清生發現這時已經到了黑夜,烏船已經停在岸邊,舉目四望,盡是不熟悉的景色,不知到了什麽地方,羅起桃和齊雲飛已經下了船,看著遠方沉吟不語,祝清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遠處是一處荒廢的小鎮,一點光亮也沒有。
祝清生見此頗為奇怪,按理說,一戶人家,一個村落破敗都很常見,但小鎮這種四周村莊都來集會的場所,荒廢下來還真不常見。
齊雲飛恭恭敬敬的對著羅起桃說:“師叔,要不我們在這裏過一夜吧,估計我師父今晚就會到了。”
羅起桃想了良久,慢慢道:“可我總感覺這裏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也罷,就在這裏過一夜吧。”
齊雲飛喜道:“哎,幸好剛才路過廟會,弟子買了點吃的,要不然今晚就要挨餓了。師叔您先走,我這就準備準備。”
管雲竹拉著正在發呆的祝清生,沒好氣地說:“走吧,你還站在這裏幹嘛。”看見祝清生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在他前麵,心底對這個小子越發的厭惡了。
這個鎮子到處都是殘瓦斷木,不是牆倒了,就是房頂破損了,竟似荒廢了幾十年一般,周圍寂靜的可怕,隻能聽見四人走路的腳步聲,祝清生抬頭望去,房屋的背後是無盡的黑暗,仿佛黑暗中的惡獸,在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這個鎮裏一戶人家。一個人都沒有了。
一層層的房屋遮掩,連月光也穿不過來了,四步以外便是看不透的黑暗,四人越走,越覺得心頭越發的壓抑,一路誰也沒說話,隻聽見腳步“噠噠”的輕響,轉過拐角,腳步聲稀稀落落,變成三個人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