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治理
“治理一郡一縣,轄地廣闊,人口繁多,耳聽目見不能周遍,下情無法傳達上來。事情處於似是而非之間,一定要仔細觀察,周密分析,等事情確定無疑之後再加以實施,大概就不會耽誤事情了。”
“做事一定要從開始就認真謀劃。為官理政之初,士人百姓都在觀察、聽聞,這也是分別廉與貪、賢與愚的基礎,因此做事務必詳細審慎,不可輕易樹立新的法度,以防不合人情,以後難以更改。自身要保持檢點清白,一定不能輕易與人交往,以防一有沾染,行動受製於人。”
“不僅僅是賄賂可以玷汙一個人,如果喜好技藝,那麽就會有從事占星、醫術、卜筮之人投其所好;如果愛好稀奇的古玩,那麽有人就會將古書奇畫送給他;如果愛好花卉,那麽有人就會以奇花異草打動他。嗜好一旦偏離,就會掉人陷阱之中,即使是切磋詩文的交往,也有改變情操、敗壞事情的,因此不能不謹慎從事。”
“鄭端。順治十六年進士。曾官江南巡撫、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等。著有《日知堂文集》《政學錄》《朱子學歸》等。”
“為官理政以多問明察為第一要務。這是堯、舜治理天下的高明之法。現在的人耳目閉塞,隻憑借一人的判斷,以為寧可錯謬也不詢問他人,擔心那樣會犯沒有主見的錯誤,真是可笑。這是遇事不能追求事情本原的緣故。自己的內心如果明白,就會從各種議論中選取最合乎實際的意見,自然不會有偏聽偏信的失誤。心中一旦有愚昧和陰暗,即使詢問封疆大吏和普通百姓,尚且不能自己決斷,更何況一個人獨斷呢?所謂獨斷者,首先要集中各種謀略。謀略不集中眾人的智慧就不會精當,決斷不由自己則不會有結果。”
“凡是為官理政之始,不可僅憑一己之見就設立法令規條。雖然這些法令規條曾經在一些地方實行過,也恐怕變易了地方而與當地風俗不合。假如違背人情而強行實施,最終必將是格格不入。如果由於難以推行而中途改變,以後再有命令,人們便不再信任了。因此,開始理政之時,不如一切照舊而行。如果運轉順利,何必要改變呢?或許個別條目不便推行,要詳細觀察而慢慢地變更。人們隻見上下相安,而全不知其何以相安無事,不也很好嗎?故而君子根據當地習俗以實施教化,詳察失誤然後采取預防措施。”
“麵對政務必須善於思考。周密思考就會有收獲沒有損失,不周密思考就會既有收獲也有損失。這就是《左傳》所說的“政務如同農民種地一樣,需要日日夜夜的上心思考”。”
“樹立法度應先講求其可行。如果不講求其可行而冒昧地實行,或者受成例所製,或者受能力所限,或者違背人情,或者背離當地風俗,其法度最終無法實行,白白增加一番攪擾。”
“方大浞,字菊人,清湖南巴陵。今湖南嶽陽人。”
“鹹豐五年,以諸生起家軍旅,授廣濟知縣。累遷宜昌知府、直隸布政使、山西布政使等。著有《蠶桑提要》《農桑提要》《捕蝗纂要》等。”
“”朝廷設立官職,全是為了百姓。隻要對百姓有益,不妨礙公事,那麽無論是寬和嚴,無論是水和火,都可以作為仁政。不能依據百姓的需要而使他們得到利益,那麽用刑罰輔助教化足以產生弊病。如果偏執己見,到處獲取虛名,不把百姓的事當作自己的事情,不把百姓的想法當作自己的想法,恐怕嚴苛與寬縱的罪過是相等同的,好事比耽誤事情危害更大。”
“剛毅,他塔拉氏,字子良,滿族鑲黃旗人。曆官江西按察使、山西巡撫、兵部尚書、軍機大臣等。”
“凡事規劃謀略尚未詳細全麵時一定不去輕率推行,利害還未懸殊時一定不隨意改變。如果要拯救以往積弊,必須深究產生積弊的原因。如果是當世的弊病,隻對這個時期加以治理;如果是法規產生弊端,就要將法規全部革除。這樣又要根據新法來校正舊法,就要長遠打算,考慮困難。如果知道弊端應該革去,而所作所為不能把握問題的根源,知道事情簡單可以去做而不能把握其要領,那麽舊患沒有消除,新的災禍又重新滋生,為了醫治腿病反而使腿萎縮,問題輾轉加劇。這些都是用一種弊端代替另一種弊端。而且,喜好革除弊端,而不能推究其終始,令下之後欺詐隨之而起:法規難行而違背眾人意願,則法規出台奸詐隨之出現。隻有視當地習俗以實施教化,詳察失誤然後采取預防措施,才可以使政事與時世相協調。”
“夫謀遠似迂,人皆忽而憎之。蓋因其無攻身之急,無旦夕之驗故也。今之百官蒞任,求其功也速,責其過也備,非養交飾譽以待遷,即容身免過以待去,自非憂公忘私之人,大抵多懷苟且之計。既不肯為十年之規,況萬世之慮乎?”
“謀劃長遠好像迂拙,人們都輕視而且厭惡它。這是因為它沒有危害自身那麽急迫,沒有馬上應驗的緣故。現在的官員主政,講求迅速建功,責備其過錯也很嚴厲,不是結交朋黨、謀取名聲以等待升遷,就是保全自己免於出錯以等待調離。這些並不是憂國憂民、公而忘私之人,大多數是懷有得過且過的想法。既已不肯做十年的謀劃,更何況去做長久的思考呢?”
“唐代人崔郾曾經在陝西為官。當時,他的為政風格以寬鬆為主,甚至出現了一個月裏沒有鞭笞過一個人的情形。後來,他出任鄂嶽觀察使。在鄂州,他一改在陝西的為政風格,實行嚴刑峻法,很少有人能夠得到他的寬宥。有人對此感到不解,就詢問前後寬嚴截然不同的緣故。崔郾說:“陝西土地貧瘠,百姓窮苦,我盡力去安撫惟恐不及。而鄂州土地肥沃,民性彪悍,又夾雜著蠻夷的習俗,不用威猛之政,根本無法得到治理。這就是所謂的‘政貴知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