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陳太太2
冬稚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聽著語氣平平,好似溫和得很,仔細琢磨又似乎帶著諷意。
孫月筱沒來得及開口,許博衍側身,自顧自和他們夫妻倆聊起來。
「晚上我去你們家蹭飯啊。今天陪大小姐逛了一下午,我勞苦功高,妹夫你得好好犒勞我。」
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陳就,對待冬稚的親人,愛屋及烏,平和如春風:「辛苦博衍哥,晚上想吃什麼都行,你儘管開口。」
許博衍沖冬稚誇道,「你看看,妹夫就是大方!」
「我也沒說不招待你啊,不是早就答應了嘛。」冬稚道,「哥你怎麼只誇他?」
「誇你誇你,都誇!」
「你還是想想去哪吃吧。」
「在家吃行不?好久沒嘗妹夫的手藝了,怪想的」
人家一家人其樂融融,說白了當然也有幾分故意在其中。識相的這時候早就開口告辭了,孫月筱卻硬是坐著沒走。
「陳教授會做飯?」她忽地開口。
融洽的氣氛像被突然鍥進來的異物打破,許博衍唇邊笑意稍減:「嚇我一跳,差點忘了孫小姐還在這。」
記仇不記仇的另說,許博衍可不是軟性子,這女人先前拿話暗裡刺他妹妹,這一逮著空,他當即不客氣地把話扔回去。
「差點忘了孫小姐還在這」——逐客的意思明白得就差直說你這個外人給老子麻溜滾。
陳就淡淡道:「時間不早,孫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先走。」
孫月筱微愣道:「餘下沒有參觀完的部分」
「下次自會有人帶你們參觀。」陳就語氣疏離,「科研部是華微重要部門,人員繁忙,若是貴公司還有深入了解的意向,希望下次可以一次安排妥當,隔幾天招待一位,屬實有些麻煩。」
「抱歉。」孫月筱一聽忙致歉,「是我安排的不周到,我也是希望能嚴謹一點,所以想多考察幾次,沒想到給陳教授添麻煩了,希望陳教授別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招待合作方不是我的職責,貴公司若一定要,我們自然會安排接待部門陪同。」陳就那雙平靜到帶著淡漠的眼裡閃過一絲輕微的諷意,「今天孫小姐來,在我辦公室待了這麼久,倒是意外。」
孫月筱臉上閃過些微慌亂,壓下后,佯裝無事,歉意地笑:「抱歉陳教授,我想著你是科研部負責人,科研部的事情找你肯定是最穩妥的。」
陳就沒說話,許博衍含笑不語。
孫月筱一時訕訕,瞥見對她冷淡的陳就,對著大肚子的冬稚卻眼神溫柔,前一秒意有所指地諷刺自己,后一秒就用大拇指摩挲冬稚的手背,親昵至極。
先前來時,看見那座沙發她還挺有興趣,誰知陳就卻客氣地阻止。告訴她:「不好意思,那邊的沙發不客用。」讓她在這邊招待客人的沙發上坐。
卻是為了他太太特意準備的。
陳就這樣好的男人,遇見一個少一個,怎麼就這麼早有了歸屬呢?孫月筱心裡五味雜陳,頗有些傷感與憤憤不平,加上被落了面子,衝動之下開了口。
「差不多時間,我也該走了。」她說著看向冬稚,話裡帶刺,「今天有幸見了陳太太一面,陳太太真是好福氣。人家都說職場女性和家庭主婦各有各的難處,陳教授年輕有為,這麼辛苦在外打拚,回了家還下廚做飯,像陳太太這樣不用兩難,一點壓力都沒有,真是讓人好羨慕。我們這些職場女性就辛苦了,為了事業焦頭爛額,要都能像陳太太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許博衍眼一沉,「我妹妹年紀輕,資歷不深的藝術家,比孫小姐你們這些職業女性當然是比不了。」
孫月筱本想嘴上出了這口氣就走,不想許博衍張嘴回了她,她便又頂回去:「哦?藝術家?國內藝術家我倒是認識不少,前段時間在華城開畫展的張樹老師,去年剛在國外拿了銅獎,國際著名畫家萊昂蓋勒大師給他頒獎,還說要收他做徒弟,像是張樹老師,我跟他就常有接觸不知道陳太太是從事哪個領域的?說不定您哪位同事或者老師我也認識?」
正說著話,秦承宇敲門,推門進來了。
「喲。」不期然還有個外人在,他朝客座沙發上看了一眼,笑道,「你們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許博衍微抬下巴指了指那邊:「這位孫小姐問我妹是從事哪個領域的。」
秦承宇一聽,對孫月筱說:「許總她妹是搞藝術,藝術家孫小姐有了解嗎?」
孫月筱說:「稍稍了解一些,不過都是美術領域的,國內新興畫家接觸得比較多」
「美術?那你可能不太清楚,而且她雖然人在國內,但不經常在國內藝術界活動。」秦承宇不吝誇獎,「國際上最活躍的華人女小提琴家——dawndong老師。你要是有愛好古典音樂的朋友,會欣賞的,保准都聽過她。」
秦承宇善意的介紹讓孫月筱一愣。
「說到美術,我也大概了解一點。」一直很平靜的冬稚緩緩開口,那雙眼睛閃著柔光看向孫月筱,仁慈地將她包圍,又讓她無所遁形,「孫小姐說的那位張樹畫家,我雖然不認識,但是給他頒獎的萊昂蓋勒大師,我們在紐約吃過幾次飯。家師西林先生和蓋勒先生是好友,我記得有一回在老師家,大家興緻不錯,蓋勒先生指導我即興畫了一幅水彩畫。」
第二夢想是成為畫家的艾達伯格西林,令許多畫家「聞風喪膽」,不敢上門羊入虎口被迫欣賞他的畫作,但其實在畫家圈子裡,他人緣很好,交到許多不錯的朋友。
冬稚是他的愛徒,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宅子,各行各業的大師們見得多了。更何況她自己本身也不賴,曼哈頓學院出來的,和她一樣數得出名號的當代校友,哪個不是人物?
炫耀是一件很低級的事情,冬稚不屑於此,但別人先釋放惡意,她自然也不會任由對方放肆。
孫月筱已然錯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dwandong的名字隱約聽過,自詡高雅人士,肯定要接收類似訊息,但了解得少,哪裡知道面前這個人就是?
「不管是職場女性還是家庭主婦,我向來兩者都很尊重。不說別人,只說跟孫小姐比,我們當然是不一樣的。」冬稚語調緩慢,從容有餘,「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的為難之處我懂不懂,有待商榷,我的壓力,孫小姐肯定是不懂的。畢竟眼界不同。」
沒等孫月筱開口,冬稚又道:「孫小姐說要是都像我一樣就太好了,這話過於奉承。不過說句不自謙的話,我也不是那麼好『像』的,別人不清楚,反正孫小姐肯定是不行的。」
「你——」
孫月筱臉上一紅,聽出她話里濃重的諷刺意味,又羞又怒。反駁不了,面子沒找回來,反而丟得更徹底,看著他們一家人那般眼神,孫月筱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就走,「我還有事急著回公司,告辭!」
秦承宇看出其中不對,怪道:「怎麼了這是?」
冬稚這樣拿話擠兌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陳就涼涼掃他一眼:「以後少安排合作方參觀。」
「我不是問過你了嗎」
「問?先答應了才告訴我,這叫告知不叫問過。」
秦承宇低咳了聲。
陳就警告:「以後我的辦公室不包括在科研部參觀範疇內,再有莫名其妙的人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事,秦承宇二話沒有。
陳就不跟他廢話,攙著冬稚起身。
見他們仨要走,秦承宇問:「去哪?」
「下班回家。」
許博衍順嘴道:「我跟著蹭飯去。」
「蹭飯?帶我一個唄?」
如果不是他亂安排,那女人哪能破壞冬稚的心情,陳就冷麵無情:「別來,你沒得吃。」
秦承宇:「」
回家路上,許博衍開車。
陳就問:「你昨天不高興是不是因為這個?」
「哪個?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
「昨天晚上。」陳就說,「你沒跟我說幾句話就睡了。」
冬稚不承認:「我那是困了。」
「你看到了我的微信是不是?」
她不說話。
陳就拿出手機,給她看:「已經刪了。」
借工作之名不停給他發微信的正是孫月筱,他已經把孫月筱刪了。
冬稚一頓:「你們和她公司不是還有合作嗎?」
「我又不負責這個,誰負責誰和她聊,能不能合作還不一定。」陳就無所謂,「別生氣了,不值。」
「沒生氣,就是有一點不高興。」冬稚挨著他,順帶誇了他一句:「不過已經沒事了。我老公優秀嘛,沒辦法。」
許博衍在前面出聲:「我還在呢!」
後座兩人一笑。
陳就默了默,忽地說:「說到這個,我也得跟你聊聊。」
「聊什麼?」
「你的那些校友」
「嗯?」
「上次那個鋼琴演奏家是嗎?在採訪的時候說擇偶標準是你,還有上上次那個你老師的朋友的學生,得知你結婚,說的什麼,好可惜?更多的我不細數了。」陳就看向她,「我也挺沒安全感的,你什麼時候替我多正正名?」
冬稚和他對視,乾笑了兩聲,抱著他的胳膊,將臉埋過去。
「下次一定」
「下次?」
「生完孩子我立刻接演出,立刻!到時候就會有採訪了。」
「那還是算了」
駕駛座前的許博衍聽著,插不上話,只能默默感慨。
多好啊,成了家,互相吃醋也是一種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