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陳太太
聽聞冬稚懷孕,為數不多的幾個好友都來看她。阿沁先來,帶來了崔母親手晾曬的乾貨和小菜,還有她喜歡吃的崔家菜,崔父特意下廚,密封了幾份帶來給她解饞。
而後是苗菁,溫岑是男人,又正為事業的事情奔忙,托苗菁問好,沒親自到。
苗菁正好閑著,不比阿沁要忙小提琴教室的事,冬稚留她住下,她便答應了。
頭天見,看冬稚大著肚子,又新奇又有一絲絲陌生感。
「來之前我一直想你懷孕是什麼樣子,總感覺想象不出來。」苗菁摸著她的肚子,感嘆,「這下總算有實感了。」
冬稚笑言:「還能是什麼樣,跟別人一樣唄。」
「雙胞胎,肚裡是兩個孩子對吧?」
「對啊。」
「難怪,感覺是有點大。」苗菁蹲在冬稚腿邊,和坐著的她一高一矮,對著未謀面的孩子說話,「小朋友你們好呀,我是乾媽,hello」
「你跟他們說他們也聽不見」
苗菁不在意地摸了摸,忽地一下頓住,瞪眼沖冬稚詫異道:「動動了一下!剛剛他踢我了!」
冬稚也感覺到了,胎動,母體自然是最清楚的那個。
「是有,還挺用力。」
「是哪個在跟我打招呼呀?」苗菁越發來勁,摸著她皮球一樣圓圓的肚子,「喜歡乾媽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肚皮底下,不知是哪一個,像是聽到了她說話,興奮地拚命踹。
冬稚的肚子鼓起一塊,移來移去,她捧著肚子直笑:「哎喲,不行,太鬧了——」
苗菁直至肚皮下沒動靜,消停了,才戀戀不捨收回手。
「我看肯定是兒子,男孩才這麼鬧。」
「可能是活潑的女孩呢。」
「那不能,女孩像你的話哪有這麼鬧騰。」苗菁坐回沙發上,挨著她,「你以前讀書的時候多斯文,別說皮了,連話都不愛跟不認識的人說。」
「跟不認識的人有什麼好說。」
苗菁想起從前,跟現在一比,恍如隔世的感覺越發深重:「那會兒你性格是文靜,但就是不太像那個歲數的人。我們那時候都什麼樣,一幫青春期,用現在的話來說叫什麼,中二!你就不一樣,我們熱衷的事情你不感興趣,不愛往人多的地方湊,像我,一個人待久了就難受的要死,你偏偏就喜歡一個人悶著。」
冬稚笑笑,沒說話。
那時候她孤僻,不合群,其實各人的性格不同,只要不傷害別人都沒什麼,不一樣也有不一樣的美。只是想起來,青春的畫卷,難免會有幾分寡淡。
「現在就不一樣了。」苗菁看看她,替她滿足,順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
「現在是比以前愛笑了點。」冬稚自己也承認。
「那可不止。」苗菁搖頭,「你不僅愛笑了,性格也開朗了很多,也不像以前總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站在台上的時候閃閃發光,在台下平易近人。
或許生活美滿,越是幸福便越是從容。
說到這,苗菁湊過去小聲八卦:「陳就對你怎麼樣?」
「他對我很好啊。」
「懷孕以後呢?」
冬稚不明所以:「也很好啊。」
「我是說,他長的好看,年紀不大,賺的又多。你現在懷孕了,他身邊有沒有什麼不長眼的妖精狐狸,動歪心思打鬼主意?」
冬稚從沒想過這個,頓了頓,「沒有吧。」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
「我不太想辦,有點麻煩」
苗菁嘖了聲:「婚禮算是個昭告天下的儀式,幹嘛不辦?辦了把他身邊的同事合作對象全請來,宣告所有權!」
冬稚樂了:「你真是」
苗菁也沒多說,畢竟她懷著孕,只是閑話兩句,很快便撂下這個話題。
早些時候陳就全天在家陪著,後來慢慢會去公司,不過工作時間比平時短,早早就回來陪她,也是時去時不去的。
苗菁在家小住了兩天就走了。
當天,陳就特意提早從公司回來陪她。他進浴室洗澡,冬稚在房間里疊他洗乾淨的襯衫。正消磨時間,他扔在床上的手機震了震,一開始沒理會,後來又連著震了好幾下。
就在身旁,冬稚好奇,順手拿過來看了眼。
他們倆彼此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兩人的手機密碼對方都知道。
是幾條微信消息,對方用的是女性用的英文名,看頭像大概也是女的。隨手一劃拉,對話不對,大概就從前天開始,陳就回複數不超過二十,聊的內容都和工作有關。
只不過今天稍微多了些。
五點之前,陳就回完最後一條,關於新晶元的問題,後面就沒有再給對方發消息。
那邊卻沒停,先是一句: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參觀一下貴公司科研部嗎?聽說你們團隊是整個行業的技術風向標,不知道有沒有整個榮幸?」
隔了十分鐘,連著幾句:
「陳教授?」
「教授在忙嗎?」
「不好意思,問了一下您別的同事,原來您下班了,是我失禮了。」
看時間這會兒陳就在回來路上,仍舊沒回復。
她又發來兩條:
「明天得空在您公司見,我們這邊都很有興趣。」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不知怎麼,冬稚想到前一天苗菁跟她說過的話,看著那一行「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幾個字,心裡突然不爽。
到這只是感覺微妙的話,剛剛震動的那幾下,對方發來的內容,就真的令冬稚生出不悅。
她發了一張手執路邊落葉的照片,那一片普普通通的葉子圖之下,文字內容是:「回家路上看見被昨天的雨打下的樹葉,和你們公司樓下的真像。」
——好一片樹葉,調情調到別人老公頭上來了。
冬稚沉下臉,將手機熄屏,扔得遠遠地。
不處理不是因為她心大或是要面子,而是知道陳就有分寸,他會應付好。
況且這也是他工作上的事,她不干涉。
冬稚將幾件襯衫和長褲疊好,收進衣櫥,之後,對此隻字未提。
隔天,冬稚被許博衍約出去逛——三不五時帶妹妹出去兜風透氣,緩解孕期疲勞,這是許叔交給他的任務,許博衍貫徹得很好。
臨下班時間,正好在華微附近的商場逛,許博衍提議:「去接我妹夫不?晚上咱仨一塊吃個飯,我好蹭你們一頓。」
冬稚說好,「在外吃在家吃?」
「我都行,有得吃不挑!」
好養活的許博衍開車帶冬稚過了幾條街,將車停在華微樓下,攙著她上去。
作為科研部負責人兼另一位老闆,陳就一向很有威信,前台見是陳就家屬,二話不說放人進去,只往裡撥了內線通知一聲。
到華微所在樓層,冬稚想上洗手間——孕婦五臟六腑都被胎兒擠壓,時常需要小解,冬稚這還算是次數少的。
許博衍攙她到衛生間,在外等著。
她很快出來,兩人這才往陳就辦公室去。
到了辦公室,外間助理不在,一進內里,見著個生面孔。
一身工作裝的長發女人坐在沙發上,正翻著手裡的科研雜誌,見他們進來,放下東西,站起身:「你們找陳教授?陳教授他不在,有事出去了」
許博衍看她一眼,禮貌地頷了頷首:「沒關係,我們在這等。」
他攙著冬稚往另一處小沙發走去。
冬稚和那女人對視了一眼,同樣禮貌扯了扯嘴角示意,正專註腳下,察覺對方似是在打量自己,抬眸看過去。
視線撞上,女人忙收回目光。
陳就的辦公室里,除了會客的沙發,還有另外一個小的,更綿軟,款式也和整個氛圍不太搭。
見許博衍攙著冬稚往那裡走,那個長發女人開口阻止:「不好意思——」
兩人步子停住,回頭看她。
「那裡不能坐。」她睨了睨冬稚,說,「那不是會客用的。」
許博衍正要說話,陳就進來了。
三個人看向進門的人,長發女人臉上表情霎時一變,轉頭就帶上了笑意。
陳就一頓,提步就朝這邊走來。
長發女人向前一步,想迎上去:「陳教授」
陳就從她身邊錯過,徑直到屋裡另外兩人面前。
「你今天怎麼出來了。」他攙住冬稚,「我剛剛出去接你,沒等到你。」
冬稚不好意思,輕聲說:「我先去了洗手間。」
陳就嗯了聲,「別站了,累。」說著,扶她在小沙發上坐下。
他辦公室里添的這座沙發,就是給冬稚用的,懷孕以後身子沉,他嫌原有的會客沙發不夠舒服,特地買來,以便冬稚什麼時候來了,方便歇息。
雖然她一個月也難來他公司一趟,但萬一呢?備著總是好的。
剛添置那會兒,秦承宇瞧見第一眼就嘖嘖感嘆,笑話他:「陳就啊陳就,你就當一輩子老婆奴吧!」
陳就邀功一樣說給冬稚聽過,那會兒冬稚也沒覺得自己能到他辦公室感受幾次沙發的舒適。
片刻功夫,就見陳就取代了許博衍的位置,小心翼翼在冬稚身邊照顧。
長發女人愣了半晌,「陳、陳教授」
陳就這才看向她,眼裡那份柔意消減,給冬稚和許博衍介紹:「這是麗信公司派來的項目負責人。」
長發女人緩了緩神:「兩位好,我叫孫月筱。」她看看許博衍,而後視線凝在冬稚身上,「兩位是?」
「這是我太太。」陳就握著冬稚的手,率先介紹。
孫月筱的臉色僵了一剎,那抹神情很快掩去。
「我是博研數碼的許博衍。」許博衍笑笑,眼裡閃過頗含深意的光。他也是男人,哪裡感受不到孫月筱對自家妹夫那抹不尋常的意思。一向與人為善的他,這回破天荒沒有伸手行握手禮。他看了看冬稚,說:「這是我妹——」又半帶玩笑地說,「旁邊那位是陳教授,我妹夫。」
在一股難以描述的氣氛中,四人坐下。
「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這是陳教授的太太,剛才許先生攙著許小姐進來,我還以為許先生和許小姐是」孫月筱臉上掛著笑,沒說完,看了眼冬稚,似是不好意思地道,「許小姐長得可真好看。」
「許小姐?」許博衍似笑非笑,「你是在說我妹嗎?」
什麼叫不說真沒看出是陳教授的太太?而且都已經正式介紹過了,這位孫小姐還要捎上一句模稜兩可的「還以為許先生和許小姐是」,正常客人誤會歸誤會,誰會在人家解釋清楚是兄妹以後,還拎出來說?
要麼就是沒分寸,要麼就是故意。
前者蠢,後者壞,甭管哪樣,許博衍都看不上。
「啊,不好意思。」孫月筱抱歉地輕輕自打了下嘴巴,「看我,陳太太!陳太太長得年輕,看起來像大姑娘似得,我一時叫岔了。」
「這屋裡可沒有許小姐。」許博衍壓下諷意,「她是我妹也未必就要姓許。」
孫月筱愣了一下,笑說:「抱歉,那是我沒想到」
「不要緊。」
冬稚淡淡接話,微垂眼瞼,一手被陳就握著,另一手輕輕搭在肚子上,唇邊含笑。
「畢竟自家事自家知,外面的人初見我們兄妹,都以為我和我哥一個姓。孫小姐是外人,自然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