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背影,你聽話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兩人的唇幾乎失去知覺,雙方都嚐到了彼此口中的血腥味後方才堪堪停下。


  夙珝沒給雪姝喘氣時間,吻完後目光深沉地盯著她,指腹狠狠在那塊破皮的地方摁著,也不顧那地方正不斷被他摁出血珠。


  “等我,”他說,“你聽話,等我回來,聽話,懂?”


  他對夙承勳的皇位至今都沒有興趣,卻又不得不繼續接下來的計劃。


  他不知道四千多年前的那場神宮大戰究竟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眼前這個曾被所有人敬為至高神的人是經曆了什麽才淪落至此。


  他不問她究竟,並不是因為他自負,覺得自己就算不從她這裏得到答案自己也能查出來。


  相反,他很清楚,至今而至的事實告訴他,即便他再怎麽查,也查不出來。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因為他的任務不是守護大賢,而是守護身在大賢的淨神,這是他的任務,是他滯留在人族的最終目的。


  所以,他若想知道一切,就得順著他的計劃走。


  夙珝想,他最初打算從夙承勳手裏奪皇位時,不就想的是保護她嗎?

  現在有了這個聲音告訴他,隻有這樣做才能守護她完成他的任務,那麽他就更要繼續做下去了。


  他相信,她之所以不告訴他瞞著他什麽,並非因為她有心瞞著,而是因為她不得不這麽做。


  如果他真威脅了,逼她開口。


  他相信他所得到的回答也不會是他想要的,更甚至,會害了他跟她兩個人。


  所以他不會再問,他隻有這一個要求,等他回來就好。


  他連說了兩個“聽話”,每說一個,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不少。


  雪姝疼得發顫,卻還是忍著連眼眶都沒紅一下,堅定而認真地看著他,對他點頭。


  再抓住他的手在他手上親了一下,留下屬於她的血印子。


  夙珝沒再說話,緊緊抱了她一下後便緊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從飯廳到長禧宮大門的這段距離很短,卻又仿佛很長,長到夙珝覺得自己好像在這條路上走過很多次,走過很久很久。


  路上誰都沒有再說話,兩個人毫不避諱地親密地拉著手,長禧宮的宮人都習以為常了。


  夙珝來長禧宮住宿的事沒有刻意瞞著長禧宮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長禧宮的人也深知自己伺候的是個什麽樣的主子。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這些東西白茯跟珍珠都已經反複敲打過了。


  無論當初有多震驚意外不可思議,現在的他們也已將雪姝當成未來的昭王妃對待。


  兩人緊拉著的手到大門口時同時鬆開,夙珝沒有一絲耽擱,僅僅摸了摸雪姝的臉就走了。


  離開的那一瞬間,衣角翻飛,輕柔且快速地擦過雪姝的手背,帶走留在那的最後一絲餘溫。


  雪姝幾乎下意識地就伸手要去追逐那片掠過的衣角,卻是將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來了。


  男人離開的背影漸漸與四千年前的那一天重疊,熟悉的場景讓雪姝再也沒能忍得住,眼眶沒紅,眼淚卻已經突如其來的下來了。


  白茯在她身後,原就覺得一路走來兩人間的氣氛不怎麽對勁,現在見自家主子眼淚來得如此洶湧突然,瞬間就慌了。


  “怎麽了公主?別哭別哭,王爺隻是有事要去處理,等他忙完了就過來看你了,快別哭了,咱回屋去。”


  雪姝沒有多強烈的情緒,她本無意讓身邊跟著的人擔心。


  可當四千多年前的場景與現今的重合時,整顆心就像突然被剜去了似的,空蕩蕩的窒息和壓抑,疼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無礙,”雪姝自己沒慌,也並未因白茯的擔憂和慌亂而再失態。


  拭去臉上的濕意,她淡淡一笑,又是一身淡雅無憂的氣質。


  白茯給她擦眼淚的動作因她這淡然的笑頓在半空中,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麽,聲音卻怎麽也出不來。


  雪姝看了她一眼,勾著唇角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後轉身往回走。


  回到屋裏,白茯再也忍不住,拉著雪姝問“公主,你……你之前不是說過段時間就跟奴婢說你的秘密嗎?難道還沒到時候嗎?”


  她預感接下來會發生大事,這個大事興許會超乎她的所有想象。


  她當然知道即便真的發生了什麽,自家主子跟王爺也早有所準備,輪不到她操心。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就是靜不下來,尤其是每每麵對她眼前這個人的時候,總會有種沒來由的心慌感。


  雪姝任她拉著手,對她的問題並未表現出任何為難和猶豫,隻沉默了片刻就點頭,“行,我跟你說。”


  白茯心中一緊,明明剛剛問出這問題的是她,可現在真得到肯定回答時她竟又沒來由地緊張。


  雪姝撥開她的手,緩緩進屋,邊走邊叮囑她把門鎖好,說完自己就到了內間。


  白茯栓好門跟進去,緊扣著的雙手掌心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汗。


  雪姝在軟榻上落座,用眼神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示意白茯坐,並先白茯一步把兩人的茶倒好了。


  白茯如臨大敵,走過去正襟危坐,整個人規矩地就像在勤學院上課的學生,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師。


  雪姝被她的樣子逗笑了,莞爾,抿了一口茶說“放鬆些。”


  白茯點頭如搗蒜,可她哪裏放鬆得起來。


  本來自己心裏就有猜測,自家主子又端得是這麽一副不像是會開玩笑的樣子,她隻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蹦到嗓子眼兒來了。


  但不管白茯怎麽緊張,既然話都說到這上麵來了,便沒有不繼續下去的道理。


  那人預測夙承勳即便再要麵子也硬撐不了多久,最遲今晚便會有所決定,這個預測並非胡亂猜測。


  大豫軍壓境,然而能率兵迎敵的人卻都在京中,大豫來時突然,而今這消息卻已傳得滿天飛,難保鄰邊其他國家不會因此而蠢蠢欲動。


  然而這個時候,幾個能打的還中毒沒有痊愈,情勢卻又是不能再拖的局麵。


  倘若這時候夙承勳再因為自己的私欲繼續執著昭王,不僅會動搖人心,還會麵臨更多類似大豫這般的突襲。


  甚至到最後會變得毫無招架之力。


  夙承勳不知阿珝有安排,這種情況下隻有他自己能想辦法做決策。


  他很清楚自己要是再拖下去會迎來什麽結果,所以他不會硬撐多久,何況還有個空燃。


  據消息,空燃的陣法若不是夙承勳遇刺受傷,該早些時候就煉成了。


  空燃不關心朝中如何大亂,隻關心他的陣法。


  對現在的他來說,夙承勳還存在最後的可利用之處,而他現在已經把能壓製楚胤封印術的魔咒施在了楚胤身上。


  他們這邊已經失去了楚胤一個有力幫手,接下來隻需要他的人在今下午這個最後的機會裏看著那人把藥服下去,空燃他們就成功七八成了。


  最後幾成,自然需要空燃榨幹夙承勳的最後價值。


  而他們這邊在這之前需要做的,就隻是起到一個催化作用。


  在他們這個外部催化下,空燃今夜勢必要有行動,所以她現在也隻有這一下午時間了。


  白茯不知其中蜿蜒曲折,雪姝也沒打算都告訴她。


  略去自己身份跟記憶一事,她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為白茯講述了自己與夙珝的前世,告知了大賢戰神身上的秘密以及秦宵書信上所寫的“高人”與他們的恩怨等。


  安靜的屋子裏隻有她溫柔清晰的聲音,可對白茯來說,她所說的每一個音節都如一道道驚雷一般在她心上腦子裏炸開。


  末了回蕩著一聲又一聲回聲和餘韻,而近日來的所有擔心與緊張都在最後化作了眼淚。


  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家主子自去年以來所有的變化,都源自“過去的”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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