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英雄,大豫國主
同一時間冷淩苑裏。
流芳伺候秦婉如洗漱完,見她上床後一直揉著太陽穴麵色不虞,下意識緊張得不行,“娘娘,可是頭疼?”
秦婉如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中衣,被子嚴嚴實實搭在腰部以上,滿頭長發隨意披散著。
她低著頭,眉頭緊蹙,床頭的光斜斜照在她臉上,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秦婉如這些天的精神並不見得好。
夙承勳讓她稍安勿躁,等著長生即可,她便當真壓下心頭對長禧宮的怨恨安安生生在冷淩苑等著。
外頭的流言於她而言的確能讓她心情轉好,一想到馬上就能除掉夙珝這個皇上心底的眼中釘,還能折磨那小賤人。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能長生不老。
一想到這些,秦婉如心裏就止不住興奮。
可興奮下來後,她想的就是她已經丟了一個月的鳳印。
嬤嬤拚了老命從火裏送出來的鳳印,被她丟了不說,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
除掉夙珝也好,折磨那小賤人,甚至長生不老也好,這些都是好事,可要想長長久久地當皇上的枕邊人,鳳印是她絕對不能丟的啊。
江玉盼那賤人已經來她這好幾回了,回回都要蓋印。
她已經用身子不適當了這麽久的擋箭牌,再當下去,就算那賤人再蠢也會起疑的。
可她的鳳印究竟丟哪兒了啊!
見主子半天不說話,流芳心裏七上八下,硬著頭皮上前又問了一遍“娘娘,是哪兒不舒服嗎?”
要死了,皇後娘娘最近的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大。
她隨時隨地都覺得自己脖子上這顆東西會掉,再這麽下去,她一定會被自己嚇死!
秦婉如心情不好,被問得躁了,猛地一抬頭瞪向流芳,“廢話多,下去!”
流芳巴不得,二話不說應了聲麻利地跑路。
秦婉如右眼眼皮跳得她頭皮發麻,怎麽按都按不下去,最後跳得她實在煩了,沒好氣地使勁往眼皮上捏了一把。
“別跳了!”
吼了這麽一聲,然後賭氣似的躺下,翻來覆去,把床板翻得嘎吱嘎吱作響。
清寒料峭,漆黑的夜空隻剩下議論彎月,淩厲的寒風從夜空掠過,拂過凝霜的枝椏。
隻聽得呼呼幾聲,夾雜著冰渣子的風裹挾著刺骨的寒意鑽進人的皮膚。
與外麵的地凍天寒截然不同,屋裏暖如三月,濃濃的暖意熏得那坐著的人麵頰發紅,混合著屋內淡淡的酒香,讓人好不愜意。
“哈哈哈哈,大賢的戰神,果然爽快!”
大豫國主葛弩發出震天響的笑聲,雄渾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大有將屋頂掀開的跡象。
夙珝懶懶勾唇,隨手將手裏碗大的酒盞扔在案上,殷紅削薄的唇染上酒水正泛著潤澤的光,幾滴透明的酒水順著他的嘴角自完美精致的下頜滑過,滴落在上好的綢緞上。
誰也想不到,白日裏還在大賢京城的人,此時竟會出現在距離京城幾百裏外的大豫與大賢的分界處,章宜。
章宜,正是夙珝十五歲那年,大豫不顧條約,大賢最先被侵犯的地方。
而此時,在章宜城全體守城將士不知情的情況下,大豫軍距離兵臨城下已不過三十裏,卻硬是沒有偵查發現。
夙珝喝了酒後淡淡地看著葛弩,“大豫國主才是爽快,應了本王這不情之請,本王敬國主一杯。”
戚風心領神會,上前為二人的酒盞中添滿。
葛弩笑得滿臉開花,“哪裏談得上不情之請,能幫上戰神的忙,乃孤的榮幸,請!”
說罷,又是豪氣的一仰頭。
夙珝笑得淡然,相較於葛弩的豪邁,他飲酒的動作可稱得上優雅漂亮。
酒過三杯,葛弩往嘴上抹了一把,“十一年前,要不是孤那王叔攔著,孤興許早就同你一較高下了。”
夙珝動作斯文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淡淡笑道“如今也為時不晚。”
葛弩感慨地“害”了聲,眼神已有些不清明。
“說實話孤早看你們大賢皇帝不順眼了,早知有今日,當初你就不該來阻攔孤的兵!”
想當初他初登大位,滿肚子的雄心壯誌,做夢都在吃大賢這塊肥肉。
眼瞅著就能一口一口吞下去了,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關鍵這程咬金還隻有十五歲。
下毒暗算,無所不用其極,他娘的他連這程咬金的臉都沒瞅著就差點被一杯茶給毒倒了。
葛弩越說越不甘心,“娘的,你心也太黑了,要不是孤命大,孤那場就折你手裏了。”
夙珝泰然自若,幽幽地朝他臉上瞥了一眼,慢吞吞地說“兵不厭詐。”
葛弩“嘁”了聲,又跟夙珝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了小半個時辰,又抱著酒盞幹了好幾杯,漸漸一張臉通紅,說話也不利索了。
一旁的副將攙著自家主上對夙珝連聲說抱歉,葛弩卻晃晃悠悠起來,麵紅耳赤地走到夙珝麵前,說話都大舌頭了。
“你……你應了孤的,跟孤,跟孤一較高下!孤若贏了,你……你不僅要把你那幾座城送到孤麵前,還要,嗝……還要當著你大賢百姓的麵承認,你……你比不上孤!”
誰會想到,跟大豫國主合作的條件是一場比試。
比起葛弩酩酊大醉的模樣,夙珝連臉都沒有紅一下。
而麵對葛弩的挑戰,他並沒有回應,隻略略跟攙著葛弩的副將點了點頭便起身帶戚風出了屋。
暗黑的夜空上,微不可見的彎月隱匿於那團黑壓壓的雲後。
霜落漫天,屋簷下的冰棱折射著微弱的光,宛如暗黑中的一雙眼睛,悄無聲息地窺探著一切。
身後葛弩還在嚷嚷著喝,說是要在喝酒上也要戰勝大賢的戰神,還嚷嚷著說他比夙珝大十歲,不會輸給一個小孩子。
站在門口的二人對此置若罔聞,戚風將厚實的披風搭上夙珝肩頭,聲音壓得很低,“齊王爺跟承王爺就在這附近。”
夙珝淡淡用鼻音應了聲,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屋裏撒酒勁兒的葛弩,好看的唇角無聲地勾了勾,旋即在小兵的帶領下離開院子。
“行了大王,人都走了,別裝了。”
確定兩人走後,一直攙著人的副將鬆開了抓著葛弩臂膀的手。
前一刻還在拽著人嚷嚷著要喝酒的人,這一刻卻穩住身形,眼中一掃方才的渾濁,清明得不見絲毫酒態。
葛弩站定,看著外頭兩人離開的地方,嗤笑一聲,轉而往自己位置上走,“孤的演技可還行?”
副將聳肩,很誠實地說“恕屬下直言,不太行。”
“嘁,”葛弩咂了咂嘴,饒有興味地問“你說孤剛剛騙到他了麽?”
副將不答反問“大王覺得?”
於是又換來葛弩很不屑的一聲“嘁”,隨即又忍不住笑出聲,“孤早說過,夙承勳那窩囊廢的皇位坐不了多久。”
副將“臣不明白,那昭王若真想要皇位,為何會等到現在,照他的本事,取下皇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葛弩笑了聲,又往自己酒盞裏倒了酒,“那誰知道。”
副將嘴角抽了抽,“大王什麽都不知道還答應幫他?”
葛弩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挑眉看著自己的副將,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句“英雄,懂麽?”
副將怔了怔表示“不太能懂。”
葛弩不耐地咂了聲,“咚”的一聲放下酒盞,強調“英雄相惜,懂?孤是大豫的英雄,他是大賢的英雄,懂?”
副將“……”
行吧,誰叫他們大豫崇武,強者為尊,能打就強。
就是他們帶出來的那十萬將士,估計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大王帶他們出來這一趟隻為了跟大賢的昭王一戰。
屬實憨憨。
是夜,整個丞相府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漆黑的夜仿佛一張大嘴,隨風聲發出嗚嗚嗥叫,好似下一刻就要將整個丞相府吞食。
秦宵睡得不安穩。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隻身出現在一片荒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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