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鍾意對季雲書說:“爸爸,我想跟你談談。”
季雲書第一反應是去看兒子。
季堯川正在擦著手,他也微微一滯,然後垂下眼簾。
季雲書站起來,“那好,我們去外麵走走。”
等倆個人出去後,季堯川忽然問海倫,“她跟你都說了什麽?”
海倫忙搖頭,隨後又想到他看不到,才說:“什麽都沒說,她長大了,我越來越看不透了。”
人能成長,這是好事。
可是鍾意的成長,是對他的一種諷刺。
花園裏,季雲書看著明月高掛的天空,輕輕歎息了一句,“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照兩鄉。”
鍾意不懂這些,不過此情此景,大概能明白他的心境。
她也懷念京都的夜晚,雖然這些年霧霾嚴重,雖然世態炎涼,但終究是她長了20多年的地方。
倆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季雲書才收回目光,笑著說:“你有什麽事,說吧。”
“爸爸,您也看到了,我對季堯川有用。”
季雲書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鍾意如此開門見山。
他做了一輩子生意,最擅長談判,可麵對這樣坦誠的女孩子,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他點頭,“其實我早就想過,你是他的藥。”
“我可以留下來陪著他治療但有條件那就是您同意我們離婚。”
鍾意一口氣說完,她生怕有稍微的停頓,就失去了勇氣。
這些話,對著季堯川說,她可以毫不猶豫。
可是季雲書對她這麽好,她卻要跟他講條件,鍾意心裏有負擔。
可季雲書卻沒覺得不妥,也沒覺得她心思不純正。
正是她是個沒心眼的女孩子,所以才會什麽都開門見山的說。
“鍾意,我這個先不能自己做主答應你,我得問問阿川,畢竟跟他結婚的人是你。”
“爸爸。”鍾意搖搖頭,“我這次希望您能強硬的做個主。我說句不恭敬的話,當初他也不樂意,是您答應我大伯父,逼著他娶我的,現在……”
“我沒逼他。”季雲書有些詫異,“鍾意,你以為他是個我逼一下,他就能答應的人嗎?”
鍾意臉上一紅,也幸好在夜晚看不清。
“我說錯了,應該也有我的一份在,因為孩子。席一歡說那個時候她和季堯川說好了,因為她不能生孩子,就先讓我們結婚,等生下孩子後我們離婚,孩子也不會成為私生子。”
季雲書的臉陰沉下來,“還有這事?是席一歡說的?”
鍾意笑了笑,“爸爸,不管真假,反正剛開始的婚姻我們各自都是有目的的,我也隻是為了能讓他幫我擺脫柏瑞出。這件事不是一個人的錯,那我們就別讓錯誤繼續下去了,希望您能再幫我一次。”
季雲書沉吟著,沒有立刻答應她。
“你讓我先想想。”
鍾意沒有咄咄逼人,“好。”
倆個人說到這裏,話基本說透,就各自回到了房間。
鍾意在門口看到了季堯川,雖然早就做好準備,還是有些驚訝。
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像一隻孤獨的瞎眼大狗。
她沒出聲,就這麽看著他。
男人早就感覺到她的存在了,不過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鍾意推開門。
她前腳進去,他後麵跟進去。
鍾意脫下外套,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季堯川。
季堯川受寵若驚,可馬上,又覺得不好。
有種臨刑前最後一頓飯的感覺,俗稱“斷頭飯。”
“你找我什麽事?”鍾意淡淡的問。
“你跟爸爸說什麽了?”
鍾意沒有隱瞞,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
她把自己跟季雲書說的話說了一遍,“也許爸爸現在就在找你,你可以去跟他商量一下。”
季堯川手撐在沙發扶手上,人顯得疲憊不堪,“你真的就那麽想跟我離婚嗎?”
“嗯。”她言簡意賅。
忽然,他抬起頭,沒有什麽光芒的眼睛卻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黎耀已經結婚了,跟季候。”
鍾意思忖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冷笑起來。
“季堯川,能不能別這麽狹隘?你覺得我跟你離婚是為了跟黎耀在一起?別說他結婚了,就算沒結婚,我跟他也沒有可能。不是因為家世不是因為我二婚,隻是因為我把他當哥哥,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
鍾意都笑了,他怎麽這麽拎不清,這個時候還在計較這些沒用的。
“我隻喜歡我自己,我想要我過得輕鬆一點,快樂一點。”
“那不用爸爸回答你,我來回答。鍾意,兩年,你給我兩年時間,在這期間我會把季家、柏家都清理幹淨。兩年後,如果你還執意離婚,我簽字。”
“兩年?”
“嗯,這兩年裏,你是自由的,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我們可以簽個合約,放在爸爸那裏,讓他做個見證。”
鍾意盤算著,但還是沒答應他。
她先跟季雲書說了,就要等季雲書的消息,自己在這裏跟季堯川先做好了協議,算哪門子的事?
想到這裏,她道:“你還是先跟爸爸談談吧,你的提議,至少應該爸爸來跟我提。”
說完,她站起來,打開門。
不必考慮他看不到,反正他的耳朵比狗還靈敏。
季堯川知道多說無益,就站起來,起身的時候腳在地毯上絆了一下,雖然他反應迅速,可還是單膝跪在地上。
那樣子,就像是要給鍾意下跪似得。
鍾意完全愣住,都忘了去攙扶他。
不過男人還是很要麵子的,他立刻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鍾意的房間。
鍾意走到門口,看著他往季雲書的房間去了。
父子相談半夜,第二天,一份合約就放在了鍾意麵前。
上麵的內容,大致就是季堯川昨晚的,不過附帶著一份離婚協議書,詳細的羅列出離婚後鍾意享受到的各種好處。
房產、股票、基金,她成了大大大富婆。
季雲書含笑看著她,“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麵簽字。”
鍾意唇角扯出一個苦笑,“好誘人的條件,可萬一我沒命享受呢。”
“不許胡說。”季堯川打斷她,臉上有些慌亂。
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自問,要是跟生死比起來,他能不能輕易放了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