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沒有。
他就是得瑟,想要氣他。
路南果然給氣到了,他大過年的,簡直到處受氣。
他氣呼呼的想要掛斷電話,卻聽到那邊東野說:“新年快樂。”
他一頓,“你在老家?”
“嗯,帶田橙來見我爺爺。”
“回來的時候帶點爺爺種的紅薯,還有花生,我想吃。”
“你想吃屁,自己來拿。”
“不去,太遠了,我怕冷。”
“就懶死你吧。”
“小雪,你什麽時候結婚?”
東野呼吸一窒,“等等吧,等顏好醒來,田橙的奶奶很喜歡她,我們還想她當嘉賓呢。”
“嗯,那就等著,要不二哥也不會去參加。”
說完,他們都沒了話,連呼吸都變得很輕。
過了一會兒,路南掛斷電話。
東野也把手機放下,拉了田橙靠在懷裏。
田橙看了看奶奶那邊,發現他們兩位老人家談的正熱乎沒往這邊看,就放心的靠著他。
“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覺得好事多磨人生多艱,我們要珍惜當下。”
田橙點點頭,是的,珍惜當下。
正是因為這個,她克服了懼怕,跟他來見家人。
卻沒想到,他家真是個假豪門,他爺爺不但種地還養雞養鴨養大鵝,要不是家裏人攔著,他連豬都要養。
鄉下空氣好,爺爺的大棚裏種著蔬菜和草莓,白天摘菜和草莓,晚上殺雞殺鴨,來了沒幾天,把爺爺養的東西霍霍的不少。
除夕那天,東野的姑姑也來了,那是個麵如冰霜的女人,一看就讓人害怕。
奶奶充分發揮了她的聯想,說那是惡毒皇後。
可姑姑一點都不惡毒,她送了一套拍賣級珠寶給田橙,還給她下了死命令,要她趕緊生下兒子調教承認接班,她好去周遊列國。
這東野家的人真怪,怪好的。
東野從爐子裏扒拉出一個烤地瓜來,“吃不吃?”
田橙捧著肚子搖搖頭,“不能再吃了,吃多了光放屁。”
東野嗤嗤的笑了,“我不嫌棄。”
“那我們一人一半?”
“走,我帶你去放煙花。”
倆個人一邊吃紅薯,一邊去了外麵。
除夕的鄉下熱鬧非凡,到處是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空氣裏也是濃重的味道。
田橙深吸了一下,“新年的味道,在城裏很多年都沒聞到了。”
東野說:“這也是我爺爺不願意回去的原因。對了,他還有個大池塘,裏麵養了好多魚,明天天氣好,帶你去釣魚。”
“好,”
“放這個,大的。”
東野拿了個手臂粗的煙花放在地上,田橙捂著耳朵退後。
他對她說:“第一個,算我們替顏好放的,放走黴運,早早的醒來。”
田橙點點頭,“祝福她早日康複。”
火樹銀花,星河流泉,在一片絢爛中,他們的願望越升越高。
……
路南打電話找了一頓刺激,心裏這才舒服點。
他赤著腳,從這間房走到另外一間,手裏拿著一瓶酒。
酒杯什麽的都不需要了,他走一步喝一口酒。
年歲久遠的老宅就算維護的再好,總是會給人陰鬱的感覺,以前他小的時候,覺得這就像個巨大的怪物,一口把他給吞進去,再也吐出來來,他的骨頭皮肉和靈魂,就這麽一點點糜爛腐朽--
像個遊魂一樣,他把這個屋子走了個遍,最後去了老頭子的房間。
老頭子人不在,住院去了。
他本來就得了絕症,生命的盡頭還鬧得家宅不寧,大兒子死了,小兒子毀容進了監獄,女兒也進去陪他,倆個老婆被路南關進了精神病醫院,雖然他知道當年錯怪了路南的母親,可這個亂家的種子,還是毀了他的路家。
本來就殘破的身體這下更撐不下去,他現在躺在醫院裏,大過年的不能喝酒,就靠幾根管子維持生命,死,是早晚的事。
路南挺希望他多活兩天,畢竟大正月裏辦喪事,太晦氣。
成為這個家的主宰,路南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也怕,怕他這具流著肮髒血液的身體,跟路家人一樣,爛在這所大宅院裏。
他跟瘋了一樣扔了酒瓶,快速的跑回房間,穿衣服穿鞋,逃似的離開了這裏。
一口氣把車子開到了山頂上,他靠著鐵鏈站著,風吹亂了他的頭發。
伸開雙臂,他很想試試,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飛起來。
小時候,他也曾這樣想過,但沒有試。
今天,可不可以……
他閉上眼睛,勾起唇角,身體……
手機突兀的響起,把他從幻想種拉出來。
他怔了怔,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看著屏幕上的顯示,他頓了頓還是接起來。
“喂,你在哪裏?”
“外麵。”
“我在你家,你趕緊回來。”
“我家,哪個家,我有家嗎?”
司慕深火大,“路南,別瘋了,你到底在哪裏?”
路南看著腳下的燈火點點,“山上呢,我想要看日出。”
“大過年的你跑到山上看日出,你特麽的有病?”
“你才知道呀,行了,司總,您一個正常人別跟我一個神經病攪合在一起,拜拜。”
“路南,你……”
電話掛斷,路南嘴角的笑意更深。
笑著笑著就笑出聲,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瘋子,當然是瘋子,他還住過精神病醫院呢。
能不瘋嗎?
不過被打斷了興致,路南也不跳了,他回到車裏,打開天窗讓風吹著,繼續喝酒。
日出,他總會等到的。
司慕深上來的時候,他麵前已經有好幾個空酒瓶,他靠在後車座上,仰望天空,恨為什麽沒有星星。
司慕深氣的想揍他,把人一把給拽起來。
路南就像一灘爛泥,動也不動。
“起來,別給我裝死,喝酒開車上山,你嫌自己命長嗎?”
路南一動不動,任由打罵。
司慕深氣的想要把他給扔下山去,冷靜了一會兒,把天窗給關上,又從自己車裏拿了條毯子給他蓋上。
弄完後,他點了一根煙,坐在他身邊。
“幹嘛管我?”
閉著眼睛的人忽然開口。
司慕深總是優雅得體的人也沒了好聲氣,“不管你,讓你死了,我們合作的生意怎麽辦?”
“我死了才好,路家就真的一盤散沙了,司總趁機收購,名利雙收。”
黑暗裏,煙灰落在了司慕深手指上,燙的他手一抖,眼瞳也跟著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