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來越大,幾乎遮蔽了人的視線。
周聞馭的步話機裏,已經幾次傳來上麵人焦灼的催促聲。
暴風雪又要來了。
催他趕緊上去。
可是錯過了現在,等風雪過去起碼好幾天才能搜救,到時候顏好……
周聞馭咬咬牙,拿出一根牛肉幹喂給初一,“初一,你要加油,為了我,為了十五。她是我和十五最喜歡的人,現在拜托你了。”
初一哼了一聲,似乎聽懂了他的話。
十五,可以的,它也可以。
終於,他們找到了那個隱秘的洞穴。
周聞馭讓手下人散開,看著那個比人還要高出許多的洞口,他斷定,這是黑熊的窩。
幸好不是狼。
黑熊是要冬眠的,相比餓狼,安全了一點。
但是,熊不是一直沉睡的,巨大的響動,肉食動物的侵擾,以及體溫的上升,都會讓它醒來。
他把想法告訴了大家,隻帶著一個人走進去。
初一守在他身邊,警惕的晃動著大腦袋。
周聞馭一進來,發現這個山洞很大,他心裏也有些怕,不會進了熊瞎子窩了吧。
他拍拍初一,示意它開工。
洞裏沒了積雪,初一的鼻子立刻就發揮了作用。
它帶著周聞馭七拐八拐,終於看到了一堆衰草枯枝搭起來的窩棚。
說是窩棚,不如說偽裝。
但是熊幹不了這事兒,隻有人會幹。
周聞馭的心口跳動劇烈,他舔舔唇,咽下一口唾液。
喉嚨裏的刺痛再度襲來,他握了握拳頭,走上去拉開了枯草葉子--
一個人影暴起,拿著短匕首就衝他刺來。
周聞馭伸手握住,直輕輕一捏,那人的手就沒了力氣。
他瞪大眼睛看著周聞馭,幾乎要從眼睛裏滴出血來,然後他費力的抬起手指,指了指旁邊--
是顏好,顏好!!
她躺在那裏,雙眼緊閉,臉色比雪還要白。
那一瞬間,周聞馭的呼吸幾乎都停止了,他大步走過去,可腿卻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初一早他一步,過去輕輕嗅著顏好的臉,喉嚨裏發出唔唔的聲音。
周聞馭手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可腿卻不給力。
他幾乎爬到了顏好麵前,哆嗦著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麵。
很淺很淺的鼻息,幾乎可以忽視,但還是有的。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一下給塞到了肚子裏。
方靖虛弱的張著嘴巴,“趕緊走,這裏有熊。”
是真的有,初一也感覺到了。
周聞馭自己抱起顏好,她的身上裹著方靖的羽絨服,這大概也是好幾天她沒凍壞的原因。
看了一眼衣服單薄的方靖,周聞馭對跟進來的人說:“把他背上。”
方靖這一刻真的撐不住了,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初一在外麵帶路,周聞馭抱著顏好緊緊跟在後麵。
在走過一個洞穴口的時候,他聽到了巨大的鼾聲。
是熊,真的有熊。他們竟然跟熊在一起住了好幾天。
後怕的渾身骨頭都疼,周聞馭深吸了一口氣,快步離開這裏。
沒有驚動冬眠的熊。
小萌已經在懸崖邊上等了好久。
底下的人怕他冷,又是暖寶寶又是熱開水又是無煙爐放在他身邊,可小萌好像不會冷,他站的筆直,眼睛似乎都不眨。
星河就不行了,他本就是在亞熱帶長大的,明城的冬天就夠他受的了,現在哪怕把自己裹成了熊,也覺得冷。
他戴著口罩,聲音有些含糊,“顏子舒,要不我們進去等吧,你站在這裏,顏好阿姨也不能自己就上來。”
小萌很冷靜,“你進去吧,我不冷。”
“真不冷?”他不信。
可是,為了彰顯自己的義氣,他還是繼續跟著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星河是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底下終於有了動靜。
提升機慢慢滑動,把人給拉上來。
起初他們沒看清,隻看到黑乎乎的一個人影子。
等快上來了,星河瞪大眼睛,“那不是二叔嗎?他好像抱著一個人。”
小萌也看到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已經濕潤。
一定,一定是媽媽。
很多人過來幫忙,周聞馭卻不肯鬆手。
直到小萌走過來,他低聲問:“是媽媽嗎?”
周聞馭啞聲說:“是,叫醫生。”
不用小萌喊,已經有人去了。
……
明城濟慈醫院。
邊疆醫院條件有限,周聞馭申請了飛行路線,在惡劣的天氣裏把顏好帶回了明城。
剛回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很多器官出現衰竭,搶救持續了十幾個小時。
好在,命保住了。
但是,一直沒清醒。
周聞馭滿世界的尋找葉微瀾,不一定是葉微瀾能救人,但是他需要給自己找事做,如果什麽都不做,他會瘋了。
這種情況要自己持續到第十天,他才冷靜下來。
醫生說,那種惡劣的環境下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至於她能不能清醒,大概需要第二個奇跡。
冷靜下來的周聞馭想,一定會。
他會等著她,就像她每次都等著他一樣。
他們還沒去旅遊呢,他還沒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他們的女兒還沒出生,他和她還有許許多多事情沒有做過,他不允許分離。
醫院病房裏,他不許別人靠近一步,自己親手給顏好擦臉擦手,然後跟她聊天。
他選的病房有個大窗戶,冬天的暖陽照進來,桌上有一瓶開得鮮豔的桔梗花。
“小萌跟星河上學去了,他們快要考試了,考完後就是寒假,可以每天都來陪你。”
“星河說這次語文他能考98分,送給你做新年禮物。”
“小萌說他可能要上台演戲,演一個很無聊的王子,灰姑娘是咘咘演。”
“去救你回來,初一就生病了,不過現在沒有什麽大礙,我覺得它是給熊嚇得。”
“很多人要來看你,我都給攔住了,你的粉絲們給你開了個祈願樓,每天都要給你寫祝福的話,已經蓋的很高很高。”
“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問你醒過來沒有,他們是真的想要你平安。好好,你看看,你用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不是我的附庸品,你是顏好,是顏老師。”
說完這些,他已經說不下去,趴在她身上,委屈的像個孩子。
他說過的,他已經一無所有,她可千萬別拋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