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場5第二章


  那天夜裏,二人很晚才睡。他們開了電視看紀錄片,從老舊的2D平麵看到時新的裸眼VR,觀影主題隻有一個,就是中/國。


  頂層套房的客廳有巨幕VR電視與寬敞舒適的沙發,茶幾上設有極富設計感的不融冰桶、一圈晶瑩剔透的鬱金香杯與一斛盛開的甜美百合。李/明夜從酒櫃中取出一瓶威士忌,二人披著睡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們看見飛機與炮彈從頭頂掠過,鮮紅如血染的五星紅旗獵獵招展,身邊一座又一座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他們看了很久,漫無邊際地聊著天,直到兩個人一起在沙發上睡著。


  第二天早上,靳一夢聽見外頭的鳥叫,他朦朦朧朧睜開眼,看見幾隻灰撲撲的肥麻雀正蹲在露台的欄杆上瞅著他。冬日的晨光清澈又明媚,透過落地窗淌進室內。電視早已自動關閉了,客廳裏一片靜謐,耳邊唯有愛人的呼吸。他側頭一看,李/明夜熟睡的麵容頓時映入他的視線,他長久地凝視她,過了許久,湊過去輕/吻她的眉心。


  “嗯……”李/明夜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睜眼,隻在唇角綻開一抹隱約而柔和的笑意,“我喜歡這個叫醒服/務。”


  “那我就得收點小費了。”靳一夢笑得溫柔,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嘴,溫暖輕柔地廝/磨了一會兒。“小寶貝兒早上好,該起床啦。今天天氣不錯,土包子想出門逛街,申請美/女陪遊服/務。”


  李/明夜忍不住噗嗤一樂。


  行程是昨天已經訂下的,二人剛剛洗漱完,早餐已經送到了門口,租賃來的車也已經充好電等在了停車場(2070年幾乎沒有汽油車,都是電車)。二人平日的外出服飾雖然並不便宜,卻主要貴在材質,防割阻燃耐磨且具有一定防紅/外屬性,除此之外就是設計,他們喜歡口袋多又便於行動的衣服……換句話說,他們平時都穿軍服或者作戰服,為的是方便隨時打架,此時突然換上便服再(讓李/明夜做主)正經一打扮,彼此一對視,都覺得有些新奇,再一照鏡子,那叫一個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儼然一對俏生生的學/生情/侶。


  靳一夢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都三十了,穿成這樣不合適吧。”


  李/明夜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遂把他那件休閑風衣撤了,換成一件風格簡單的純黑色大衣。她上下一打量,還是覺得缺了些什麽,遂找出一條巴寶莉格子圍巾(鬥獸場克隆款)。靳一夢茫然地抗拒:“我不冷啊。”


  “不,你都快凍死了,趕緊圍上。”李/明夜不容置疑地給他繞了一圈,找出一枚銀色楓葉形領針別住。她退後一步審視,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親愛的,你真是太帥了。”


  靳一夢很得意,頓時也不嫌這一身誇張又麻煩了。


  等收拾完畢,二人往鏡子跟前一站,端的是賞心悅目,堪稱一對璧人。靳一夢看起來挺拔英氣,俊朗非凡,風姿超逸,李/明夜則是一身活潑可愛的韓式小女生打扮,毛/茸/茸的圍巾帽子烘托出一張花朵一樣嬌/嫩俏/麗的臉,足以讓所有認識“路易斯·科蒂”的人驚掉下巴。這一身打扮雖然符合她外表應有的年齡,卻並不適合她那過於鋒芒畢露、極具力量感與壓/迫性的氣質,隻是她今天似是心情不錯,神采飛揚眉眼帶笑,看起來倒是頗有些相得益彰,活脫脫一個陽光燦爛的小/美/女。


  靳一夢趕緊掏出智能終端對著李/明夜哢嚓了一張,她湊過來看,非常不滿意,“我的腿呢?你把我拍得像個矮人。”她很不高興地指責。二人因這個話題打鬧到電梯口,最後李/明夜宣布自己沒有腿走不了路,靳一夢又是歎氣又是笑,遂將她一路背上了車。沿途人人側目,有人出了電梯還忍不住回頭看,滿眼的匪夷所思。


  靳李都不是會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更何況此時的他們正在休假,心態頗有些壓抑許久之後的報複性放鬆之感,言行舉止自然比平時要高調放縱許多。靳一夢相當淡定地無視了所有人的目光,倒是李/明夜似笑非笑地刺過去一眼,眼神冰冷鋒利,把人看得落荒而逃。


  身為角鬥/士,二人即使是旅遊途中/出門逛街,所逛的地方也與正常人不大一樣。他們的第一站是郊區某家室外射擊場,主要是為了讓靳一夢親身感知2070年的槍/械(而且李/明夜對2070年的槍其實也了解有限)——射擊場這種地方自然要符合當地的槍/械法/律,所以場子裏的槍不僅種類不齊全,火力亦有所閹/割,不過這兒依然是倫敦射擊愛好者的熱門聚會場所。二人還未泊好車,就聽到連綿不絕的槍聲轟隆隆傳來,如浩蕩晴空下的一角雷霆。


  靳一夢遠遠聽了幾秒,“全都是單發啊。”


  “平民使用自動槍/械是違法的。”李/明夜解釋道。


  二人在前台登記完身份卡,通/過智能終端勾選完服/務,前台小哥一人發了一對手套和耳罩,引他們走入射擊位。二人又等了片刻,兩個工作人員拎了四個大箱子,吭哧吭哧地挪了過來——靳一夢剛才勾選了清單上所有的槍/械種類。


  這倆人送完槍,一時也不打算走,一屁/股就在二人後頭坐下來,臉上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他們似乎將靳一夢當成了打算在女朋友麵前逞能的小白臉,所以打算留在這兒看笑話。靳一夢也不管他們,隨便挑出一支手/槍端詳了片刻,接著毫不猶豫亦毫不停留地飛快將其拆成了一堆零件。那倆人當即蹦了起來,隻是礙於靳一夢所表露/出的嫻熟,一時有些猶豫不決,遂沒有上前製止。


  “怎麽樣?”李/明夜大聲問。她已經挑出一支槍開始裝彈匣了。


  “你就正常說話就行,我聽得到。”靳一夢舉起槍管對光看了一眼,忍不住抱怨:“磨損也就算了,但這火/藥渣得有一個月沒清了吧!有這樣做生意的嗎?回頭一嗆就直接炸膛,我看他們賠不賠得起。你玩兒的時候小心點。”接著他拆分槍機,從中挑選出幾個小零件仔細看了一會兒,很快便確認了這把手/槍是閹/割版,它理應能夠做成全自動模式。


  此時李/明夜已經自己玩上了。由於槍/械精通卷軸比較昂貴的緣故,她沒有刻意堆過槍/械精通,如今仍是基礎LV3的水平。射擊位是靳一夢所挑選的,所以最近的靶位也有五十多米遠,而靶子並無要害,是以她的“要害修正”被動能力並不管用……不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挑了一支步/槍,還裝上了一個附帶測距修正功能的瞄具,這種開掛行為在極大程度上提高了她的成績。


  射擊位正對著一個長長的小坡,坡上五個靶子由近至遠地排開,高低錯落。等李/明夜放下槍,這些靶子上已經通通冒了煙,即使是最遠的那個靶子(三百米左右)她也打了個6環。她轉頭看向靳一夢,後者此時已經組好第一支槍,正在看第二支了。


  李/明夜重重咳嗽一聲,靳一夢一看她表情,趕緊放下槍開始鼓掌,“我寶貝兒真棒……嗯?”他看到了靶子,“你今天這麽厲害啊?我來試試。”


  李/明夜不情願地交出了槍。靳一夢舉槍一瞄,當即了然,頗有些忍俊不禁地瞥了她一眼。李/明夜很不爽地抱著手臂冷哼:“你把瞄準鏡拆了。”


  “親一下就拆。”


  “那你也不許打得比我好。”李/明夜追加條件。


  “成交。”靳一夢非常爽/快。


  李/明夜踮起腳尖碰了碰他的嘴唇,結果被他逮住,交換了一記短暫卻頗為熱烈的深/吻。一吻畢,靳一夢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應約拆掉了瞄準鏡。他隨便打一槍試了一下精度與手/感,接著便一氣嗬成地打出五槍,迅速流暢得令人幾乎眼花繚亂。值得一提的是,他確實沒有超過李/明夜,因為他打出的每一顆子彈都準確無誤地送在李/明夜所留下的彈坑上,二人的成績一模一樣。


  後頭兩個圍觀者不僅沒有看到熱鬧,更是吃了一肚子狗糧,此刻已經黯然離去。李/明夜也決定不跟這妖怪一塊玩了,她氣呼呼地搶回槍和瞄具,去了另一個射擊位。


  作為弓箭手,李/明夜的槍法也就是個普通人水平,不過她的意識相當優秀,很容易便能做到觸類旁通,半小時之後,她的槍/械基礎竟然還意外升了一級。她有些詫異地放下槍,活動了一下被槍/械後坐力震得發/麻的肩膀。


  “你現在要是真想提升槍法,其實挺簡單的。”靳一夢在她身後說,“你力量夠,手也穩,意識到位,基礎都沒問題,缺的就是練。其實你現在的情況跟我剛進鬥獸場那會兒挺像,我那時候有兩三年沒摸過□□,手生,所以槍/械基礎才6/級。最後也是靠練,練多了,感覺回來了,技能等級也就跟著起來了。”


  “那我還是去吃卷軸比較合適,反正我想要的就是槍/械四/級的遠程攻擊類進階能力。”李/明夜的回答很明智,對於她而言,在槍法上花費太多時間是一件性價比極低的選擇,畢竟她並不缺買卷軸的錢。“你把他們的槍都拆完了?”


  “嗯。”


  “感覺怎麽樣?”李/明夜又舉槍瞄準了最遠的那個牌子。


  “還行吧!畢竟是2070年嘛,有一些設計還是挺不錯的,回頭我研究一下能不能弄到我的槍上。”靳一夢從背後籠住她,兩手覆上她的手背,為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肩膀抵住,抵在這裏……對,就這樣,這樣更穩。別太用/力,不要太繃,這年頭的槍後坐力對精度的影響很低,放心打。”他的語氣多少有些漫不經心,“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們這兒的槍/械設計師幾十年下來也沒玩兒出什麽太大花樣,主要還是在原有基礎上不斷改進和優化,比如你手頭這槍就是95式的兒子,材質變了,又改了個散熱槽和快慢機,總體來說沒什麽大突破。倒是各種輔材,嘖……五花八門的,把我都給看傻了。”


  “這很正常。槍/械的威力無非就是兩方麵,精準度和殺傷力,但槍/手才是關鍵。槍是機械,機械可以萬無一失,但人不行。想要改進這一點,隻有靠輔助材料了。”李/明夜扣動扳機,又放出一槍,“其實這裏的輔材和槍都沒什麽可看的,我聽說一些特種部/隊的槍上裝有微電腦,直接聯通他們的戰術終端。我記得我看過一個視/頻……嗯,就是槍/手利/用微電腦演算彈著點,通/過牆壁反彈流彈,攻擊掩體後的目標。”


  靳一夢有些詫異:“就像我一樣?”


  “對啊,就像你一樣。”


  “牛逼。”


  李/明夜樂了:“你這是在誇自己嗎?”


  “這個真沒。我這樣打有啥稀奇的?早打吐了,還誇什麽誇。”靳一夢說得很誠懇。他確實沒有自誇的意思,而是真心實意地對這年頭的輔材感到歎服。實際上,正是因為他本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他才無比清楚這其中所需要的技術含量。如今隻需要一支槍和一些高科技輔材,任何一個槍法不算太差的人都能輕而易舉地複製他的這一操作,簡直是全民神槍/手……他除了一句“牛逼”之外,也確實無話可說。


  李/明夜翻了個白眼,並不想理他,索性玩自己的,靳一夢也就安安靜靜地看她玩。他整個人貼在她身後,雙臂一圈,李/明夜連人帶槍都在他懷裏。她感覺到堅/實而溫暖的力度源源不絕地從背後裹上來,忍不住就有些心不在焉,結果有一槍竟然脫靶了……


  其實脫靶是很正常的事情,兩三百米的距離,普通人恐怕連靶都看不清,況且遠程射擊本就是個失之毫厘謬以千裏的玩意兒,可是……


  靳一夢噗嗤一樂。李/明夜惱/羞/成/怒,一腳跺在他的軍靴上,“你幹擾到我了!”


  “這次我可真的什麽都沒幹啊!”靳一夢喊/冤。這家夥雖然劣/跡斑斑,但這回他是真冤,畢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當然要換成是鬥獸場裏二人獨處,想要讓他安分守己地抱這麽久也是沒可能的,隻怕不到兩分鍾便要上手了。


  李/明夜開始趕人:“你那兒一堆槍,自己打去。”


  “不打,我就愛看你打。”


  “那你撒手!”


  “我就不。”靳一夢抱得更緊。


  “你又不教我,賴我這兒幹嘛?”


  “誰說我不教了。我剛不是說了嘛,你現在就是缺練,你自己說要吃卷軸,那我還能說啥。”


  李/明夜無/言/以/對之餘不免惱/羞/成/怒,悶聲不吭地又是一腳。靳一夢一看急了,趕緊又補充道:“還有就是你很容易猶豫。其實就這麽點距離,還是固定目標,要換成是弓,我估計你指哪射哪都不帶瞄的,幹嘛用槍就瞄那麽久?你瞄得越久肌肉就越僵,效果反而更糟。”


  “那不一樣。我用弓箭的時候,瞄準這一過程始於我看到目標的時候,當我看到目標時就很清楚要如何射擊,當我鬆手時就知道自己是否會命中,甚至對命中效果都心中有數。但槍……我沒有把握。”


  “你就是缺經驗,說白了還是缺練。回家吃卷軸吧!或者到時候我給你挑一些好用的輔材也行。”靳一夢蹭了蹭她的發頂,“你又不指著槍吃飯,隨便玩玩得了。要真想練你就練手/槍速射,可以用來防身。”


  “我不玩了。”李/明夜把槍往桌上一放,“我要看你玩。”


  “打得好有獎勵不?”這射擊場對靳一夢而言難度太低,他興趣不怎麽大。


  “沒有。你打得好是應該的,打得差我就扣你分紅。”


  靳一夢頓時就不樂意了。他唧唧歪歪地討價還價,好歹磨到了一個親/親,終於不情不願地撒開手,二人一起回到原先的射擊位。靳一夢也不多打,每支槍隻打一個彈匣,但成績過於逆天,全都是鐵打的十環。等他打完五把槍,身邊已經聚了一圈圍觀群眾,十把槍之後,圍觀群眾紛紛開始錄像。李/明夜坐得有點遠,很快就連他人都看不見了,她捧著一杯冰美式,坐在邊上樂嗬嗬的,頗為幸災樂禍。


  過了好一會兒,靳一夢終於打完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旁邊有人跑去和他搭話,他一概裝作聽不懂英語,懵懵懂懂哦哦啊啊地應付。射擊場內槍聲如雷,人人都戴耳罩,聊天本就是個有難度的事情,再加上溝通障礙,自然更加聊不起來,於是大家很快也就散了。靳一夢一邊穿外衣一邊走向李/明夜,臉上很有些鬆一口氣的神色。


  “你可能會火哦!”李/明夜把智能終端展示給他看,屏幕上是本地□□協會的話題區。她點開一個小時熱帖,靳一夢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頗有些哭笑不得。


  “至於嗎?隨便來個精通1的,估計也能打成這樣。”靳一夢也沒太在意。火就火唄!就這麽個場子,他再強所能表現出的實力也有限,還不至於被當成是外星人,以至於影響度假。“中午去哪兒吃飯啊?”他問。


  “你心心念念的新倫敦。”李/明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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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油畫一樣古樸、莊重而優雅的老倫敦,新倫敦則是徹徹底底的新時代大都市。這裏高樓林立,直/插雲端,無數立交橋穿/插其間,高低錯落,密集複雜,似血管般向這座現代化鋼鐵都市輸送源源不絕的養分。這裏的人多行色匆匆,車輛亦是如此,就連外賣大都依靠無人機運送……繁華喧囂的快節奏如同空氣一樣充斥於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據說每個人都對新倫敦有不同的感受。有人偏愛它簡潔明亮的高樓大廈,有人喜歡鬧中取靜的中/央公園,有人認為這兒的購物區與紅/燈/區堪稱世界一流,當然也有人嗤之以鼻地表示全世界所有的大都市新城區都是一個鳥樣……不過大多數人都認同一點,這裏連空氣中都漂浮著財富的味道。如果說老倫敦是古老慵懶的英式生活,那麽新倫敦就是激/情昂揚殺/人不見血的戰場。這裏遍地黃金,隻要你敢於拚搏,就可以伸手去拿。


  靳李二人的午餐定在號稱“新倫敦之脊”的中環大廈。頂層餐廳空間廣闊,裝潢簡約而高尚,穹頂四壁皆做透/明設計,當人身處其中時,連雲層都在腳下。明明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大廳內偏偏座次疏離,以花木或半牆隔斷,其間清流宛轉,弦樂悠揚,頂級的奢侈與舒適在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中流淌。


  這間館子主打創意菜肴,也算是新倫敦的地標之一,不過除了幾道招牌菜之外味道皆是一般,頗有些對不起價/格。李/明夜選這裏吃飯,一則圖個清淨,二則也是覺得這裏夠高,整個新倫敦一覽無餘,比較適合招待初來乍到的外地人。二人的座位及菜品早在來路上便已經擇定,落座不過片刻,一道道精雕細琢有如藝術品的菜肴便逐一送上……


  “每道菜就這麽一點?”靳一夢多少有些囧。他記性極好,隻略一回憶這餐飯的價/格,便迅速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色。貴是一回事,他還不至於心疼這點錢,關鍵是劃不來,非常非常劃不來!


  李/明夜安慰他:“你放心,我點了很多,我們吃得飽。”


  靳一夢深吸一口氣,認真地問:“寶貝兒,你實話告訴我,你家裏是不是特有錢啊。”一個人的出身是隱藏不住的,他能感覺到李/明夜必定是出生於一個非常富裕的家庭,不過好在他本人也不窮,甚至勉強算是個富一代。然而到現在他才發現,富一代和富二代之間還是存在鴻溝的,這個鴻溝叫做消費觀。靳一夢不知道李/明夜怎麽看待這所謂的“創意菜肴”,反正這廚子要是供職於他的公/司,他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人開除。


  李/明夜略一猶豫,掏出智能終端,在搜索引擎中輸入自己父親的名字,接著把終端遞給他。“這是我父親。”


  靳一夢接過來開始看,沒過多久就被那撲麵而來的閃亮金光刺瞎了眼。他看了片刻,忽然在界麵中看到了一個頗有些眼熟的老頭兒,似乎在新聞裏見過,是個中/央層麵的高/官。他點開一看,頓時驚了,“這是你哥/哥?”


  “我是這麽以為的。”李/明夜很是平靜地回答,“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他打算從政。”


  靳一夢收拾好表情,把終端遞了回去。他想起李/明夜對自己兄長的心結與她自身的遭遇,隻覺越想越是心疼,遂決定不再提這個話題。“我現在報個班學這什麽,呃,創意菜,還來得及嗎?”


  李/明夜愣了愣,忍不住笑了:“沒有必要,我更喜歡你做的菜。實際上我對我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你不必因為你所知道的東西而作出任何改變——在你知道它們之前,它們就已經存在了。我從前就對生活感到舒適和愉悅,現在也是如此,將來亦然。”


  靳一夢將她的手握到唇邊,輕輕親/吻她的手背。由於體質緣故,角鬥/士生涯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這隻手文雅依舊,不沾一絲陽春水與血/腥氣,皮膚光滑勻淨,關節小巧柔/軟,就連掌心與指腹的紋路都細得難以分辨。就這又香又軟的漂亮手,看看書寫寫字得了,做個飯他都得心疼,更別提去幹那些刀頭舔血的活計。


  “正好這次掙得多,我們回去換個大房子住吧!我在原生宇宙那套房子還挺不錯,我回頭看看怎麽套進來。”靳一夢說道。


  李/明夜有些好奇:“你的房子長什麽樣?”


  靳一夢在智能終端上搜了一會兒,遞過去給她看,“差不多這樣,不過在山裏,後頭帶個泳池。”那是一棟複古砌磚的喬治亞風格英式別墅,精美莊嚴的門廊正對噴泉與大片草地。“那一代都是殖民時代留下來的老洋房,後來翻新了拿出去賣,那時候我身邊朋友都在買,我也就跟著買了一棟。不過就我一個人,房子太大了也住不習慣,空蕩蕩的,所以平時我都住公/司旁邊的小套間。”


  “什麽樣的小套間?”李/明夜對這個更好奇。


  “就是咱們現在住的那個。”


  “那就不用換了吧!我們現在住的也挺好的。”酒店套房也就算了,非要換成這麽大的,多浪費錢啊!白塔拍賣會還沒開呢。李/明夜對世俗金錢確實毫不在意,但鬥獸場貨幣不一樣。“我更喜歡住在一睜眼就能看見你的地方。”她眼神誠懇語氣溫柔,活脫脫就是一個正在說情話的靳一夢。


  “你這丫頭……”靳一夢忍不住笑了。二人索性坐到了一處,一邊吃飯一邊捧著智能終端討論裝修問題。這套廚房樣板挺不錯,那套的臥室更好看,洗衣機用什麽牌子,衣帽間做多大,要不要搞個電影室……就如一對普通夫婦在設計新房,無窮無盡的細節,細致瑣碎的未來,溫馨而幸福。


  話題逐漸發散開來。由於這一次他們可以將團隊升級為四/級團隊的緣故(他們有一枚黑鐵團隊勳章),他們不僅可以抽取團隊技能,更是解鎖了更多的團隊空間設計模板。李/明夜傾向於將團隊空間進行一次整體改造,二人針對這個話題商量了許久。


  聊著聊著,靳一夢忽然壓低聲音,輕聲說道:“寶貝兒,七點鍾方向……別回頭,他的位置很好,你這樣回頭會被發現。看我的餐刀。”


  李/明夜低頭看了一眼,“嗯。怎麽?”


  “這個亞裔男性土著已經第二次出現在我們附近了,第一次是在酒店停車場。他和另外四個人是一夥的。這些人都是亞裔,受過專/業訓練,要麽是兵要麽是職業保/鏢。這些人外衣裏都有快拔槍套,手/槍,火力不強。我估計這一組就五個人,如果要擺脫他們,這是個機會。”靳一夢略一停頓,問道:“這人你認識嗎?”


  “我不認識。”


  靳一夢點點頭,正欲起身,李/明夜按住他的手臂:“不過我知道他們的來頭。不必管他們。”


  “是你哥/哥?”


  李/明夜笑了一下:“我哥/哥的愛好並不太多,我們所居住酒店的可麗餅是其中一個。”這一次你終於找到我了,她心想。


  “我還以為你不想這麽快暴/露身份呢。”靳一夢有些意外。


  “但我也不想住到下水道裏,就為了隱瞞我是我自己。”李/明夜的聲音輕且冷漠,“放心吧!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我那位已經退休的哥/哥是以私人身份來參加葬禮的,而且我們避開了另一些我不想見到也非常麻煩的人。”


  “你能肯定嗎?”


  “我不能。因為那些我不想見到的人不會采取線下跟/蹤這一方式,想要萬無一失地脫離他們,唯有像老鼠一樣住進下水道裏,或是將沿途所有的‘全球眼’地麵探頭都砸掉,可這樣又要考慮近地衛星。當然我可以修改‘全球眼’監控係統的捕捉算法,但這樣做需要非常專/業的設備,至少那絕不是我們手頭的智能終端所能承受,而且這種方式的效果持續時間有限,需要時刻監控與維護。我們來到此地的目的是度假,而不是來當‘傑森·伯恩’。好消息是,那位非常麻煩的人也已經退休,否則我恐怕隻能采取極端手段捍衛我們來之不易的假期了。”


  靳一夢聽著聽著,忍不住失笑:“我猜你們這兒的犯罪率肯定特別低。”


  “是的,因為罪犯落網率非常高。”李/明夜聳聳肩,笑道:“可惜即使如此,犯罪行為也並未杜絕,我猜這是因為許多犯罪分/子連‘全球眼’都不會拚。你知道他們在犯罪之後通常使用什麽手段來避免被抓嗎?”


  “嗯?”靳一夢饒有興味。


  “祈禱。”


  “不是吧!”靳一夢樂了。


  “祈禱已經是一種相當積極的手段了,大多數人什麽都不做,盲目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實際上這是一種逃避心態,常現於第一次犯罪的人,他們通常會在一小時之後反應過來,可惜警/察通常在半小時之內就會抵達。至於少部分人,則會立即回家收拾東西,決定去旅館或是鄉下姨/媽家住一段時間。”李/明夜說到此處,有些忍俊不禁:“他們不能坐車,因為出租車與私家車會識別乘客身份信息,接著車輛就會鎖死車門並報警——有很多罪犯就是這樣落網的。當然,他們可以走路、騎車或是駕駛幾十年/前的那種老式汽油車,而倫敦的交通又是那麽糟糕,警/察不一定能及時趕到。不過你知道嗎?有很多人之所以被/捕,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加油站,最後隻能撥打高速公路求助電/話。蘇格蘭場有個笑話,‘交通公/司逮住的罪犯比行動部逮住的還要多’。”二人一起笑開。


  此時這一餐飯已近尾聲。二人原定行程是參觀一些曆/史遺跡與藝術博物館,不過他們決定改道,去商場百貨選購一些智能家居設備,這樣比在鬥獸場中使用建築模式全部購/買要節省得多(鬥獸場建築模式中的智能設備不必考慮兼容問題,所以可以隨便買)。二人一直逛到了晚上,隨意在商場中找了一家餐飲門店解決了晚飯,在此期間,身後的跟/蹤一刻未停。誠然對方絕對是專/業人/士,然而靳李二人亦非凡人,在他們眼中,跟/蹤者猶如明火執仗一般鮮明。


  李/明夜設想過自己回歸原生宇宙的情景,易地而處,她能理解對方必然萬分驚愕,她被跟/蹤觀察根本就毫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自己此時的平靜。那樣巨大而枉然的痛苦,她知道自己沒有放下,亦絕無可能原諒,但她生不出發/泄的衝動。


  ——當她新生於鬥獸場時,回望原生宇宙,她不否認自己有將《人類清除計劃》中的暴/亂在此地如法炮製的念頭。這地方活該!但此時此刻……


  “哎寶貝兒,別光顧著吃了,你過來看看這個洗碗機。”靳一夢招呼了她一聲。這一聲召喚是有必要的,因為他們關於廚房裏的分工非常明確——自從李/明夜自告奮勇地用旺火將湯圓炸得滿房間亂飛之後,她就徹底被剝奪了下廚的資格。彼時的靳一夢買了台洗碗機,安慰她:你以後就洗碗吧!

  李/明夜“哦”了一聲,捧著冰淇淋盒子蹭了過去。盒子裏還剩一個紅彤彤的冰淇淋球,她挖了一口,小/臉頓時皺成一個圓乎乎的包子:“好酸!”這是桑葚口味的。


  靳一夢樂了:“讓你非要嚐新鮮。”他將盒子接過去,吃了兩口,“你是不是剛吃太甜了?這味兒不算很酸啊,酸甜正好,還不錯的。”


  “真的?”李/明夜狐疑。


  “真的,你再嚐嚐。”靳一夢挖一勺遞過去。


  李/明夜又嚐了一口,臥/槽!她捏起拳頭把靳一夢一頓捶,後者樂不可支,笑得幾乎站不住。


  不過片刻,靳一夢被踢出去買飲料,李/明夜則是氣鼓鼓地聽著體驗店的店員介紹不同型號的洗碗機。她表情像是餘怒未消的樣子,然而眉梢眼角裏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流光溢彩,燦爛閃亮。


  店員姑娘介紹到一半,忍不住問:“你們是剛結婚嗎?”


  “剛結婚不久。”李/明夜的眼神柔/軟得像水一樣。


  “祝你們幸福!”店員由衷地說道。


  李/明夜微笑著,柔聲回答:“謝謝,我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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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沒啥可說的,放個日常生活段子吧!


  李明夜雖然什麽都吃,但其實她有偏好口味,而且她喜歡的口味比較小女生,很愛吃甜食。靳一夢的茶幾上有個多層糖果盒,專門用來裝各種小零食,基本都是一些巧克力啦太妃糖啦奶糖啦小蛋糕啦之類的東西,偶爾會有幾包樸實無華的瓜子。


  後來有一天,靳一夢偷偷把哈利波特中的比比多味豆放進了李明夜專門裝巧克力豆的那一層裏。


  當天他是去文森特房間裏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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