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宇宙4第十六章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快且流暢。很快的,他們就突入納吉伯爵的漂亮別墅,在裏應外合之下,成功進入了血族所防守的石造廳堂。
這是一個華美高闊的大廳,牆壁上飄揚著潺/潺流動的三河旗幟,地毯是一方娟柔豔/麗的織錦,曲蔓卷雲與風雷閃電共同拱衛著頭頂天空腳踏大地的巨人。這織錦來自東方,曾經穿過黃沙烈日,價值千金,它本應該成為最高貴的淑女的裙子,卻被富裕的伯爵鋪到地上,以漫不經心的姿態炫耀自己龐大的財富。如今這華美的織物浸透了血,斷肢與內髒隨意堆疊,像柴火一樣隨處可見。
幾名血奴口/中喊著號/子,使勁推動著厚重的大門,與外頭那些近乎一眼望不到頭的狼獸對抗。一條條生有濃/密長毛的利爪從門縫伸進來,銳利如劍戟,森密如樹林。它們揮動著,動作中流露/出無窮的貪婪與嗜血的凶/殘,忽然間,一隻狼爪撈住了一名血奴的後領……但這是它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下一刻,長劍的光芒驟然亮起,似銀河般從門縫前垂墜而落,八/九隻狼爪隨即落地,像瀕死毒蛇般抽/搐彈動,恢複了人臂的模樣。
血奴們立即將大門關上閘好,一切血/腥喧囂皆被隔絕在外。在壁爐的熊熊火光中,一尊身影如魔神般矗立在門口,躍動變幻的光影使他看起來猶如一個傳/奇。馬庫斯·柯文納斯將染血的寶劍遞給一名血奴,隨即轉過身來,用那雙明亮冷酷的藍眼睛打量著一行人:“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這個問題他們在廳堂外便已經回答了一遍。“我們是驅魔人,來這裏搭救你們。”一名驅魔人說道。
“當狼災爆發,城市必將封/鎖,任何人都不得進出,這個道理我與你們一樣清楚。”馬庫斯淡淡地說道,“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來這裏做什麽?看在你們是驅魔人的份上,我放你們進來了,但如果再不回答問題,我就把你們丟出去喂狼。”
“喂,你……”
李/明夜張口欲言,想了想還是閉上嘴,隻是看向了靳一夢。她離開良久,這裏已經是他的舞台。靳一夢抬手止住幾名驅魔人的咒罵:“克雷文大人快死了,他說你能救他的命。”
馬庫斯盯著他,微微皺眉:“你是誰?”
“我隻是個傭兵,無名小卒。”靳一夢說道,“狼疫感染者率領狼獸襲/擊河灣鎮比武大/會的時候我正好在場,就順手幫了點忙。”
馬庫斯略一猶豫——說句老實話,他根本無需猶豫。即使教/會的修士與天上的所有真神都裁定一個人必死無疑,隻要他願意,他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救下其性命,更遑論此人是三河伯爵納吉·克雷文?他隻需輕輕一咬,就能讓這富有的大領主成為血族的一員。隻不過……“我確實能救他,但我的族人生了一種怪病。”他斟酌著說道,“他們不能見陽光。現在是白天,他們無法離開這裏,我必須留下來保護他們。”
像是應和著他所說的話一樣,那兩扇沉重寬廣的木門一直嗵嗵作響,在外界的持續衝擊下呻/吟和顫/抖。靳一夢的目光掃過那十餘名“得了怪病”的人,他們蒼白的皮膚帶著寒冷的氣息,像是冰鎮過的牛奶。這些人如幽/靈一樣棲息在廳堂的角落,即使是生死關頭,依舊維持著謹慎而高貴的姿態。
馬庫斯的話聽起來像是拒絕。然而靳一夢卻笑了,他知道馬庫斯的語氣意味著什麽,他並非拒絕,隻是把問題拋給了他。
“這都不是事兒,交給我吧。”一個傭兵的職責是解決問題,而非問問題。靳一夢就像真正稱職的傭兵一樣,連象征性詢問都沒有一句,而是直接轉頭叫來一個驅魔人,“海德,用你的鏡子通知蒙克,讓他準備一些能遮住太陽的東西,衣服、毛毯、陽傘、木頭……什麽都行。然後再跟保羅說一聲,讓他盡快搭一個大帳篷,用最厚的布料。”他轉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可以開始準備了。”
在一些時候,服/從會形成慣性。靳一夢迅速的囑咐打消了驅魔人的好奇,他們立即忙碌了起來。李/明夜饒有興致地觀看著,隻見驅魔人們取出了幾隻特殊的皮袋,他們用手蘸取了一些閃閃發亮的液/體,一邊喃喃吟誦,一邊在地上繪製出玄奧複雜的圖案。
馬庫斯看了一會兒:“傳/送陣?”
“對,傳/送陣,另一邊的臨時傳/送節點早就設置好了。”靳一夢聳聳肩:“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竟以為我們會一路殺出去,反正在我看來,這和死守在這兒一樣要人命……而且克雷文大人也捱不了多久,再拖下去,我很懷疑他能忍住不咽氣。”
馬庫斯終於正眼看了靳一夢一眼:“不錯的辦法。”
“抬舉了。我現在就希望你真能救下伯爵大人,既然我幫驅魔人跑個腿/兒都能拿到五枚金幣,要是一不小心救了個伯爵,說不定能撈個騎士當當。”靳一夢輕輕一笑,把一副油腔滑調、傲慢輕浮的傭兵範兒拿捏得極好。“現在隻剩下一個問題。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但是這門好像撐不了多久了……”他看向文森特與岡恩。
“它們進不來。”馬庫斯截斷了靳一夢的話,他的語氣平淡得不容置疑。他霍然轉身,向門口走去。文森特原本似是想要抗/議,見此情景,當即二話不說就跟了過去。岡恩聳聳肩,也隨之拔劍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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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切都如順水推舟般流暢。當李/明夜跨過傳/送陣時,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龐大的營地。無數個帳篷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樣,在燦爛蒼白的陽光下漸次綻放。營地裏有哭嚎與鮮血,亦有食物的香味與聖歌的曲調,顯露/出混亂忙碌卻勃勃旺/盛的生機。不遠處有衝天的黑煙,那是黑袍子們正在焚燒狼獸的屍體,營地的另一邊,萊伯妮河安靜流淌,有人已經在準備捕魚。
靳一夢到得更早一點,此時他正在與一名黑袍守衛說話:“……你想得很周到,街坊鄰居確實可以擱一塊兒。但平民居住區域必須分男女,糞坑也得分開挖兩個,不然肯定會鬧出強/奸。反正就這幾天……”他見到李/明夜,便走過來牽她的手。
李/明夜剛剛經曆過一場試煉,雖然身/體依舊精力充沛,但精神上卻疲憊至極。她隻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便被靳一夢注意到了,他隨即喊人將她領進了一個帳篷裏。由於事發倉促,條件難免簡陋,帳篷裏雖然有地毯和床,但那所謂的“床”隻不過是一堆蓋上厚毯的稻草罷了。李/明夜並不挑剔,她從個人儲物空間裏拿出一個睡袋,將其鋪開,立即鑽了進去。
然而她雖精疲力盡,卻無論如何都睡不安穩,短短十分鍾就醒了五次。忽然間,李/明夜睜開眼……視野像蒙著一層磨砂玻璃般模糊扭曲,影影綽綽間,隻見一個熟悉的英挺身影掀開營帳,向她走了過來。
“睡不著啊?現在比較吵,等下我給你找個耳塞。”靳一夢湊過來吻了吻她的額頭,“現在有兩個事情。你先把我們二階段主線任務交了,然後把冷泉英子踢出團隊。”
由於二階段主線任務是團隊集體任務,是以隻有團隊領/袖才能集體提交。當李/明夜不在本宇宙時,文森特作為她指定的副領/袖,自然是能臨時擁有這些權限,但如今李/明夜既然已經回歸,那麽不論是提交任務還是開除團員都得由她來做最終確認。
李/明夜有些詫異,提起精神問道:“現在踢人?團隊要被罰款10000的。”
“放心,交得起。”靳一夢笑了笑。這次狼災下來他們也頗有收入,完全可以毫無壓力地支付這筆罰款。
李/明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還是依言照做了。她一邊聽著係統提示,一邊說道:“我對我錯過的東西越來越好奇了。”
“你不是困嗎?等你休息好我再給你說。”
“困。”李/明夜揉/揉眼睛,把靳一夢拉到身邊,一頭枕到他大/腿上,蹭來蹭去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要你說故事哄我睡覺。”
李/明夜很少主動撒嬌,貿然來這一出,靳一夢頓時愣了,立馬就心花怒放地“哎”了一聲,像什麽納吉·克雷文、驅魔人、吸血鬼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小破事兒,全天下隻有給老婆講故事最重要。他交代了一下文森特,隨即撥通了李/明夜的私/聊:“其實這個事兒很簡單……我先給你看個東西。”
靳一夢召喚出鬥獸場光幕(士兵階角鬥/士特/權),調出命運團隊與終影團隊所簽訂的協議。李/明夜耍賴不想睜眼,靳一夢念叨了幾句“懶丫頭”,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遂在私/聊頻道中逐字逐句地念給她聽。
“這個條款……”李/明夜皺皺眉,勉為其難地睜開眼:“有漏洞吧。終影團隊必須擊殺納吉·克雷文,卻沒有限定時間和地點。你承諾會讓對方平安離開比武大/會會場,這種不可控因素極多的事情怎麽可能作出保證?而且你根本沒有寫明履約方式……你怎麽會讓契約中/出現這樣條件模糊的條款?你做生意簽合同的時候也這麽粗心嗎?”
實際上,合同公文方麵的寫作乃是一項需要學習的專/業技能,普通人很難寫出毫無瑕疵滴水不漏的合同,是以當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人成為角鬥/士以後,往往會因為契約條款中/出現漏洞而被人鑽空子,從而導致生命財產蒙受巨大損失,這在鬥獸場中極為常見。不過這些人顯然不是靳一夢,就算他沒有認真學過這方麵的技能,但他親眼看過的合同絕對少不到哪裏去。
靳一夢輕笑一聲,指著其中一行:“你再看看這條。”
“保密條約:契約存續期間,雙方均不得以任何主動或被動形式向第三方土著角色以及角鬥/士透露以下內容……”李/明夜念到這裏就煩了,她立即閉上眼,甚至轉了個身,把臉埋到他腰間,“太長不看。”
“好好好,不看不看,沒什麽好看的,就是普通的保密協議。”靳一夢的萌點被這麽穩準狠地一戳,頓時連心都化了,恨不得把李/明夜揪起來親兩口。他解/開李/明夜的頭繩,細心梳理那些彎曲柔順的長發。頭發都不解,這能睡好覺嗎?“你覺得這契約怎麽樣?”
“你是指這份小學/生拚寫作業嗎?”
“對,就是這份小學/生拚寫作業。”靳一夢忍不住失笑。
“不怎麽樣。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簡直是兒戲。”李/明夜愜意地眯起眼。靳一夢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輕柔地按/摩她的頭皮,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夜風親/吻樹葉一樣。她幾乎即刻便起了睡意,輕聲咕噥道:“這契約不是你的水平……你肯定不懷好意。”
“聽你這麽說,我實在有點兒冤。契約是雙向的事情,如果對方在簽訂契約時沒有存鑽空子的心思,這樣的契約也不可能簽訂。其實我做人還是很厚道的,即使這契約簽成這樣,但要是桑坦斯能老老實實地履行我與他的口頭協議,那我絕對會履約,並且保證他們的安全,可他沒有。這家夥自始至終都對我沒有一丁點兒的信任,這就怪不得我了。”靳一夢略一停頓,“你還沒發現吧?瓦羅死了。”
“……嗯?”李/明夜查詢了一下瓦羅的編號,“真的啊!怎麽死的?”
“我正要說呢。”靳一夢繼續梳弄她的頭發,“我可以猜到桑坦斯的想法。他極有可能認為我會在他襲/擊貴賓台時讓土著將他們擒住,別忘了,被押/解到監獄也算是平安離開/會場的一種方式。由於保密協議,在沒殺死納吉·克雷文之前,他無法吐露/出任何對我有威脅的內容,但他們的狼人身份意味著擒住他們不僅能大大提升我的土著觀感,更能達到激化長峽與納吉家族矛盾的目的。”他說得很詳細,鑒於這一點,這可能是他設想過的方案之一。“也有可能他根本沒想到這麽多,隻是單純的信不過我而已。總之,他做出了另外的選擇。”
“首先,他拉攏了瓦羅,並安排瓦羅來刺探和監/視我。在這事兒上我得說一句,桑坦斯這一舉動非常不明智,因為瓦羅並不很擅長做這個。”
——如果你隻是需要一個開/戰或是使戰爭擴大化的□□,納吉·克雷文也不是非要死吧,何必節外生枝呢?那個死靈法/師曾經這麽說。
靳一夢是一個極其多疑的人,他本就信不過散人瓦羅,這一句本不該由瓦羅說出的話更是為他的懷疑添上了厚重的籌碼。他回答了瓦羅的問題,當然他說的是實話,但這句實話若是落入桑坦斯耳中,無疑會令對方產生極其不美好的聯想。
——我還不希望他死。當時的靳一夢這樣回答。至少現在不。
後來發生的一切證實了靳一夢的懷疑。易地而處,靳一夢完全能理解瓦羅為何會站在桑坦斯那一邊。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若是選擇桑坦斯,瓦羅不僅可以獲得狼族技能樹,更是毫無疑問會得到桑坦斯以及盧西恩的重用,這意味著肉/眼可見、無限光/明的錢景……當然,前提是終影團隊與瓦羅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半山城之中。
“接著,桑坦斯在襲/擊貴賓台的時候並沒有殺死納吉·克雷文,而是打算挾持他,我猜測桑坦斯有兩種打算,第一是保證自身安全,第二嘛,他可能打算將納吉·克雷文帶到半山城,讓他在盧西恩麵前坦承自己勾結血族的罪行。隻要契約沒有履行完畢,我們團隊就不能對他們動手,納吉·克雷文更是一個非常金貴的人質……反正要是我就會這麽幹。”
“要是你就會這麽幹?”李/明夜重複了一遍,隨即打了個哈欠,小聲嘀咕:“我來翻譯一下這句話……我猜這是‘爺早就把那個白/癡看透了’的意思。”
靳一夢噗嗤一笑:“寶貝兒,你究竟有多了解我?真讓你給說著了,完完全全就是這個意思。”他頓了頓,微笑著說道:“桑坦斯的想法很好,但是他忽視了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退路。我把計劃安排得很緊湊,他從河灣鎮中/出來的時候又是由文森特負責接應的,所以他沒有時間去做準備工作,比如偵/查地形和設計路線。如果在陸地上,他沒有任何可能逃脫追蹤,更不可能渡橋回到長峽。隻有萊伯妮河是他的唯一選擇,他必須回到他的上岸地點附近,然後坐船順水離開。”
“想要安全離開,他必須搞出一場非常大的混亂,這場混亂必須大到不論是我、文森特還是其他土著角色都自顧不暇的程度,好讓他能夠從容地回到岸邊、搗毀其他船隻,然後上船走人。這一點隻有瓦羅能做到。”
“我給了瓦羅一個離開我身邊的機會,一直分出注意力監控他,果然看見他沒有按照預定計劃來傳播狼疫。由於契約的緣故我不能對他動手,隻能利/用土著殺了他,這個人會成為我的把柄,而且他的能力非常危險,不可能讓他活著。桑坦斯眼見計劃失敗,立刻挾持納吉·克雷文逃跑,但是岡恩攔了他一下……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從岡恩先前的表現來看,我本以為他會更傾向於桑坦斯,或是幹脆保持中立,也許是瓦羅的死使他受到了刺/激吧。他現在一直在對我表忠心,就連進入河灣鎮這樣危險的地方,都是自告奮勇……”
此時李/明夜已經有些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了,但她依然極其挑剔地評價:“哥,我覺得這故事原本應該是很刺/激的,但是被你講得好無聊。”
……嗯?無聊?
靳一夢停下講述:“我傷心了。”
李/明夜“啊”了一聲。
“我不講了。”
李/明夜極其困頓地思考片刻,隨即非常不情願地撐起上身,在他的心口位置親了一下。
“不夠。還傷著呢,沒好全乎。”
李/明夜閉著眼往上拱了拱,發現碰不到靳一夢的嘴唇,索性就仰起臉不動了。這姿態在靳一夢看來可愛得要命,他瞬間被萌化,二話不說就親了上去。二人幾天沒見,他一吻就有些收不住,直到李/明夜睡意全無,甚至開始捶他,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
李/明夜感覺自己臉上燒紅,再一看靳一夢正笑吟吟地盯著她,頓時惱/羞/成/怒,憤憤不平地繼續捶:“我都不困了!你還記得你是在哄我睡覺嗎?”
靳一夢失笑:“哄無聊了你嫌,哄刺/激了你還嫌,你講不講/理啊?”他眼珠一轉,湊到李/明夜耳畔,壓低聲音誘/惑:“不然你也別睡了,咱倆找個沒人的地兒,我保證把你哄得服服帖帖的。”
“不要。”李/明夜想了想,斷然拒絕。
靳一夢詫異地挑眉。
“我要先洗澡。”李/明夜很堅持。
靳一夢忍不住嘴角一抽。拜他自己所賜,這裏幾乎成了難/民營,吃喝拉撒沒太大問題,但洗澡暫時甭提。他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開始念叨:“這都好幾天了,我算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百……我說丫頭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麽多年了都,你就半點不想我?”
“旁邊就是河啊。”
“大冷天的,河什麽河,別回頭你凍著了。”靳一夢歎了口氣,躺到李/明夜身邊,將她摟進懷裏,“算了,乖乖的讓我抱會兒。”
靳一夢的體溫就猶如他那難以抑製的渴望,從厚重層疊的布料裏滲出,暖融融地熨了過來,傳遞出令人心安的熱意。李/明夜在他懷裏窩了一會兒,漸漸的又有些犯困,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然後呢?”
“唔?”
“岡恩。”
“哦,這個。”靳一夢換用私人頻道繼續講述。由於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語氣也隨意了許多:“後來就沒什麽了。當時比較亂,我們在河附近的林子裏把納吉·克雷文搶了回來,但他受傷很重,必須盡快就醫,我就帶人護送納吉回到會場了。這是我與桑坦斯協調之後的結果。”
——“別這麽強嘛,艾德,來,我們好好地談一談。你可以繼續逃,我繼續追。我這兒有七十多號人、七十多匹馬,還有二十六條/狗。我以前無聊的時候打過獵,玩兒嘛!打獵挺好玩的,所以我就去了。但那時候我的狗不是很好,所以最後隻獵到了兩隻狐狸和一隻狼。你們一共有九個,算上納吉·克雷文有十個,但這回我帶著一大幫子不錯的狗,我覺得這回結果會不一樣。”
“看在咱們多少有點交情的份上,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些訊息。我們正在包抄你們,口袋已經做好了,但前頭是個樹林。這樹林不怎麽大,以前納吉常常帶人去裏頭打獵,你可以問問他裏頭的路,他要是不肯說你就揍他。你們進去以後就可以分散了,說不定能把我們繞暈……你就是這麽想的吧?你想把我們繞暈,然後找機會上船離開?不如我們玩個猜謎吧,你猜文森特到哪去了?”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我/操/你/媽!”
“別這麽暴躁,我不認為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路是你自己選的。要是你真這麽不待見我,你可以掛斷通訊嘛!”
“……你想怎麽樣?”
“在陸上你死路一條,別忘了你現在已經超出比武大/會會場的範圍了,隻要我能找個機會脫離土著,衝著納吉那顆漂亮的腦袋瓜子打上那麽一槍……契約結束,和平期到此為止,你們和他一起玩兒完。”靳一夢略一停頓,笑了一下,“又或者,你可以……”
——半個小時後,樹林中發生了一場激鬥,納吉·克雷文身受重傷。靳一夢考慮到會場的環境極為混亂,遂兵分兩路,一路護送,一路追擊,他自己負責護送,追擊則由頂級精英驅魔人蒙克指揮。但由於蒙克屬於專/業技術人才,在協調合作、圍追堵截這一類事務上的經驗相對比較缺乏,再兼之狼疫凶名在外,追擊人員又多是守備隊成員,對此頗有顧慮……總之,終影團隊在樹林中逃脫了追捕。他們抵達了靳一夢所給出的地點,那是一處河岸,停泊著附近唯一一艘船隻。
“我給納吉講,說哥們你快死了,交代遺言吧,這哥們也不想死啊,八成在心裏頭一合計,覺得吸血鬼就吸血鬼唄……然後我就帶人進河灣鎮嘍。”他頓了頓,又道:“其實當初我和桑坦斯定契約之前也沒想到這一出,隻是覺得狼疫爆發以後總得清理城市,才把城市整個都踩了一遍。契約一定,情勢就明朗了,我認真尋思了一下,覺得現在這樣反而更好。”
李/明夜原本想打起精神誇一誇他,卻著實是被他講得提不起勁。這些事/件若是由文森特來策劃實施,恐怕那個自戀狂能有聲有色有組/織有計劃有實料有花活地吹上十年的牛逼,吃瓜群眾隻需鼓掌即可,但在靳一夢說來,卻好像變成了再平淡不過的事情,聽得李/明夜昏昏欲睡。
實際上,靳一夢並不是擅長說故事的人,由他說出的故事向來平鋪直敘、輕描淡寫,極其適合哄人睡覺……即使這些故事本應波瀾壯闊、跌宕起伏,是新格局的開始和新時代的初章。
——借他之手,血族以一個正麵的形象,真正踏入了屬於人類的領域。就在他懷抱愛人,娓娓講述的時候,剛剛成為吸血鬼的納吉·克雷文正在奮筆疾書,再過片刻,長峽之王的真正身份與篡奪王座的卑劣惡/行將會經由三河伯爵之手公/諸天下,一支正義之師將會被組建。一開始,這支隊伍中隻有三河貴/族與飽經磨難的河灣鎮百/姓,但許多人會加入他們,共同討/伐邪/惡殘/暴的狼獸國王。驅魔人與教/會亦不會再袖手旁觀,在收到這份檄文之後,他們會看到重回長峽的機會,於是也會加入這支隊伍。當檄文與戰書隨風飛到長峽,農夫會放下鋤頭,牧民會提起鐮刀,鐵匠點亮徹夜的燈火,士兵的口號響徹城堡。
全新的時代就此展開,這個時代將會光輝璀璨,風起雲湧,是屬於英雄與傳/奇的紀元。
一天之前,靳一夢對其他角鬥/士說:“這會是一次嶄新的戰爭模式。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不僅能得到更多的自/由探索時間和來自人類貴/族與血族的物資獎勵,就連驅魔人和教/會,甚至其他各種武/裝組/織都會參與其中。到時候遍地是機會,你們現在絕對無法想象。”而今他已做到。
“親愛的,你比我想的還要棒。但有一個事情我不高興……”李/明夜往靳一夢懷中縮了縮,蹭到一個舒服的位置,打算好好睡一覺。“艾德·桑坦斯,你就這麽讓他走了?”
“有契約啊。”
“他們欺負你。”李/明夜頗有些孩子氣地嘀咕,“不行,我要他們死,全部都要死。”
他們欺負我?靳一夢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噗嗤一下就樂了。李/明夜不高興地隔著睡袋戳他腰眼:“不許笑。納吉·克雷文什麽時候死?契約一結束我就想法子把他們幹掉。”
“不用這麽久。”靳一夢笑了。
“你已經安排了?”
“算是有安排吧。不論桑坦斯他們有沒有……欺負我,留著他們始終是個禍患,但有人會比我們更不想看到終影團隊回到半山城。”靳一夢慢慢地梳理李/明夜的長發,“我有選擇地說了一些真/相,比如河灣鎮的吸血鬼,比如終影團隊倉庫裏那幾具血族屍體……這個年代消息傳播不暢,對方上鉤的幾率很大。”
“對方?”李/明夜想起他進入帳篷時的要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我記得冷泉英子有個狼族朋友,是叫……詹姆·斯通?”
“對,狩獵者團隊的老大,詹姆·斯通。”靳一夢捏/弄著李/明夜圓乎乎的耳/垂,結果沒捏兩下就被她一巴掌揮開,他隻能繼續玩起了她的頭發,“從這裏去半山城,最快的路程中有一大半是水路,而水路上……”
“有冷泉英子。”李/明夜想起奔流河冰冷的波濤,與峨嵋刺貫穿肺部的劇烈痛苦。水底是黑/暗的,氧氣與重力都不複存在,置身其中時,猶如孤身一人墮/入冰冷宇宙,無助到絕望,無所憑依……然而那個刀鋒一樣的女子是這片宇宙的女王,她統/治那裏。
“剛剛冷泉英子找我談,說她想退出團隊,但距離實在太遠,沒法兒遞交常規申請(即經雙方同意的和平退出,無懲罰措施),這筆罰款她回鬥獸場以後會給我,我尋思她應該不會賴賬……唔,要是賴了也就賴了吧,這比雇殺手劃算多了。”靳一夢笑道。
換做是我,應該也做不到更好。李/明夜仰起臉看著他,過了片刻,她露/出一個笑容,湊過去吻了他一下。這一刻,她從他身上感到某種沉靜的力量,這種力量使人絕不想成為他的敵人,又使他的朋友倍感安心。
“哥。”李/明夜把臉頰貼在他胸口,聲調軟糯地撒嬌:“既然你已經辦了這麽多事,這次曆練就幹脆歸你管啦,別忘了,我們還有個支線任務……”
靳一夢當場就化了。怎麽突然就這麽粘這麽可愛了啊,難道還真像老祖/宗說的那樣,小別勝新/婚?“行,我來管。”
“你負責想辦法,文森特負責賣苦力,我就負責提要求。”
“你要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
“我不要星星,我要你陪我睡一會兒……”
李/明夜很快就睡著了。她將靳一夢的手臂枕在頸下,兩隻小手攥握成拳,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姿態溫存而依賴。靳一夢靜靜地看著她熟睡的臉,隻覺越看越是喜歡。
營帳外極為嘈雜,靳一夢注意到她眉心微顰,立即抬手合在她的耳朵上。他忍不住極輕柔地摩挲她的側臉,指下的肌膚溫熱滑膩,隨著她的呼吸輕微起伏,節奏鬆/弛緩慢。
她睡得無憂無慮,像一個沒有煩惱的孩子。
你要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靳一夢心想。他忍不住湊過去,在她眉心印下一個吻。他的動作很輕,但李/明夜還是被驚動了,卻沒有醒,隻是又迷迷糊糊地往他懷裏拱了拱。
他將她摟得更緊,嘴角勾起一絲極其溫柔的笑意,然而不過片刻,這笑容便淡了下去。
“盧卡斯·羅倫昂、漢默·凱索、娜梅莉亞·貝克……”他合上眼,默默地將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物在心裏過了一遍。最後他睜開眼,輕輕/吻在李/明夜的額角,“影盟。”
※※※※※※※※※※※※※※※※※※※※
“夢哥給你講故事”係列可以說是相當有用了。這麽多內容,我要真寫,估計要寫三四章
靳一夢確實是不大會講故事的那種人……主要是,一則這不是給人上課,他沒有提前準備,二則,這個故事講的是他本人的一個計劃,所以在他講到某些地方的時候,會想起“哦當時我是做了這些準備”,然後就會岔出去講,所以聽他講故事其實挺無聊的
不過,我感覺應該講得很清楚了?如果不清楚可以問我
這裏注釋一下:
有關退團:冷泉英子之所以退出團隊,是因為她要用這種方式繞過團隊和平契約。之前靳一夢和文森特之所以沒有這麽幹,是因為退出團隊以後重新加入原團隊是有很長一段冷卻期的。實際上,靳一夢一直沒有把桑坦斯逼得太緊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他怕對方撕毀契約說出真相,從而影響他的土著觀感(當然土著相信的可能比較低,但畢竟根據電影來看,馬庫斯吸人血是能看見別人記憶的)。而對方之所以沒有這麽做,或是指使人退團繞過契約爆料,也是怕一沒有契約保護,就被靳一夢直接幹掉……
有關滅口:靳一夢當初找終影的時候,是沒有想到滅口的。他也想找狩獵者啊,可是狩獵者好好的當著陣營老大,沒事找事嘛來給他打工?當然隨著那些毫無誠意的契約簽訂完畢,他也做好滅口的打算了
有關血族:克雷文知道血族的情況。這個其實很好推測,因為血族這幫人就住克雷文家裏,然後血族的作息飲食方麵都和正常人有非常大的不同,這是非常難隱瞞的。然後在血族的角度,他們能拿出來打動納吉·克雷文的東西其實並不太多,“永/生”具有非常大的誘惑力,所以命運團隊猜測血族有很大幾率將其拿出來誘惑克雷文加入他們的事業,從而使克雷文獲知有關血族的情報。當然啦,如果他們猜錯了也沒關係,我們已經看到了“克雷文成為吸血鬼會給命運他們帶來什麽”,接下來我們看看“克雷文對此一無所知,沒有成為吸血鬼”,情況會如何變化。
第一,靳一夢完成器魂認主任務。
第二,三河流域貴族以及參會貴族均遭受巨大損失,這是深仇大恨和奇恥大辱。
第三,後事處理階段,馬庫斯會自覺或是在角鬥士的慫恿下揭露盧西恩的身份,爭取人類貴族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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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會發現,結果其實都差不多。
這時候,我就想起李明夜在試煉中的那句話了……
——人的思想擁有力量,當你相信它,它就會成真。
——為什麽?
——因為你正要去創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