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逐鹿
紅塵卷中的須臾世界, 天崩地裂。
一切都在陷落。
謝景行與他庇護的修士們所踏之地卻高高升起,向著那天際之處唯一的金光而去。緊接著, 有其餘升起的岩,連出一條蜿蜒曲折的通天之路。
天空之上是一輪寂靜的明月,黑雲散去,襯的那月亮潔淨動人。
整個須臾世界, 猶如分成兩半,上方是歲月安好,下方是毀滅之景。
那熾烈霸道的火焰, 在原本的城池中恣意流竄,如同熔岩奔流, 將一切生機吞沒。這一切仍然在下陷,而投入那片火海之人, 恐怕連灰燼都不會剩下。
這比起魔域的赤煉地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妖禍的渾身都燃著火焰, 不曾熄滅。於熔岩煉獄之中翻滾著, 盛怒著,用尾、用爪、掀起火焰的巨浪。
謝景行恍惚之餘, 想起, 數千年之前, 他與殷無極相爭之時, 也曾在這樣的一片火海之中遙遙對峙。
那時的殷無極剛剛奪得尊位, 滿心滿眼都是打上仙門, 朝他要個說法, 連魔氣都帶著焚盡一切的瘋狂,赤紅之火衝天而起。
“謝雲霽,至死方休。”他對他說道。
明明是殺意,卻猶如承諾。
謝景行微微閉了閉眼,心想。你說話根本不算,即使我死了,這五百年來,你可有一時一刻罷休過?
他臉上那一縷溫柔神情稍縱即逝,卻是不由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他還沒忘記,他那不聽話的徒弟到底要做什麽。
“謝先生,不想笑就別笑了,我們知道您痛失愛侶,內心難過。”被人推到前麵的老實修士撓了撓頭,鼓起勇氣安慰道:“……還請您向前看!”
“……”
謝景行微微錯愕,繼而意識到殷無極這個甩手掌櫃,先是把他們之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又不管不顧的死遁,自己在旁人看來,便是“痛失道侶,悲痛欲絕”了。
謝景行心裏有氣,神情難免不太愉快,在收回修為後境界連跳,接近前世。那種屬於大能的氣場絕不是尋常修士可以靠近的,也難怪明明都在同一處向上移動的高台,方才卻沒有幾個人敢靠近他。
“別再和我提他的名字。”謝景行淡淡地道。
“……知、知道了。”修士一縮脖子,像個鵪鶉。其他圍觀的也都眼觀鼻鼻觀心,心裏七上八下。
“沒有怪你的意思。”謝景行並不想嚇小輩,於是和緩了語氣,道:“此乃他所求之道,求仁得仁,我亦無法阻攔。”說到無法阻攔時,卻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懂了。”謝先生這是傷心欲絕到連他的名字也不能聽了啊。
“等到平台升至中天,通向出口的路會打通。”謝景行不欲在那個話題上多做說明,索性就讓他們這樣誤認了。他道:“出去之後,防備四周,此次仙門大比斷不可能善了。”
他說罷,再度回望一眼這紅塵世界。
原本流散在這紅塵殘卷裏的妖氣被魔氣一蕩而空,殷無極魔氣太過暴烈,主毀滅,他決意洗一遍紅塵卷中駁雜的力量,那便是一絲隱患也不會留下。
而隨著這外來力量逐漸被吞噬,虛像也不能維持了。
王都便是一座孤城,外圍全都是風□□流,將風暴中心團團包圍。
而他們卻已經淩駕一切。
“這是紅塵卷本來的樣子嗎?百聞不如一見……”封原驚歎道。
“那裏明顯的斷層,便是與下卷的銜接處吧。”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風涼夜感覺到經過考驗,他身上的修為凝視渾厚許多,好像分分鍾就能提升境界。這便是紅塵卷帶來的好處了。
謝景行卻隻是負著手,看向當空明月。天際如同被撕裂的紙帛,顯得虛無,唯有一個法印從天墜落,落在他的手心。
他微微一攥,那金色的法印便無聲無息地融入他的掌心。
“紅塵卷也該物歸原主了。”他自言自語,卻是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奪卷、殺人、布陣、投引,用心籌謀多年,隻為奪去我的法寶,卻在最後一步功敗垂成。”他眼瞼一垂,卻是笑了:“他怕是氣的想殺人了。”
*
“陛下——”
“恭迎陛下——”
玄衣披發的魔君大步流星地步入位於雲夢城的魔門暗堂,所過之處,皆是著兵甲的魔修,能夠覲見帝尊的魔修,修為皆不低於分神。
他們身上自帶沙與血的淩冽氣質,手中魔刃殺氣騰騰。
“陛下,三個時辰前,宋瀾小兒聯合南疆巫族,囚十名仙門大能於明鏡堂,逼迫他們立下盟書,向我等魔門開戰!”
“哦?天韶,仔細講講,都有誰?”殷無極剛剛歸來,正是恣意妄為地燒了整個小世界,提前一步化為流光離開紅塵卷,搶了一個時間差。
他斬了自己的因果,渾身的戾氣還未散幹淨,此時一壓低嗓子,聲音顯得沉黯幾分。
“已經派遣魔鳩探查。宋瀾突然發難,以紅塵卷中所有弟子為質,佛門、道門皆歸從,世家早已被遣離雲夢,隻有儒道那幾家是個硬骨頭,至今還沒有簽。”天韶乃是蕭珩手下部將,負責在雲夢城的一係列活動。
魔修早在仙門大比之前,便悄無聲息地潛伏入雲夢城。
魔君掌握全局,陸機作為軍師,則是負責調兵遣將,運籌帷幄。於是他朗聲道:“陛下,仙門內亂,時機大好啊。”
“蕭珩呢?”殷無極登上主座,麵前是臨時的雲夢城布防沙盤。而侍立在他身旁的魔修,皆是他的心腹部下,早已習慣了這位君主的威嚴。
“方才聯係過,蕭將軍已與北淵洲逐鹿原整兵,按照您的意思挑出七千魔兵,魔獸萬頭,隨時待命。法寶、藥品也已經從庫中調撥,輜重營隨時待命。”天韶一咧嘴,臉上刀疤顯出幾分殺氣騰騰。
七千魔兵,絕不是個小數目。
何況,那還是殷無極的部下,那是經名將蕭珩練過的兵。
修仙者本就數量寥寥,尋常門派也就一二百人,就是有興盛大派多達千人又如何,多是築基、煉氣弟子,遇到戰事哪裏頂用?
“蕭將軍有話要屬下帶到,請恕屬下逾越。”
“說,不怪罪你。”殷無極手中玩著一根旗子,正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看明鏡堂的位置。
“陛下,老子兵都點好了,就等你一聲令下。你隻要在仙門的地界開個通道,老子分分鍾把這天捅穿,什麽道門、佛門,踏平給你看!”
殷無極聞言笑了,沙盤之中,雲夢城結界大陣猶如紙一樣脆弱。
他不過一彈指,那雲夢城的旗幟無聲自燃,化為灰燼。
正在內鬥的仙門,即使有所防備,也萬萬想不到魔門竟是在他們臥榻之處虎視眈眈,正伺機咬斷他們的喉管。
*
“宋瀾,你可敢與我決戰?”白相卿這些年沉下性子修煉,修為反倒在儒門三相之中最是卓越,風飄淩單論實力與他相差無二,卻有心魔牽絆,境界上差了一層。
“……白宗主,你當真不是個管理宗門的料子。”宋瀾卻是執著拂塵,淡淡地笑了。“若是一戰能夠解決諸多事情,那世上便不會有陰謀陽謀了。我雖不懼戰,卻不認為此時我有與你交戰的必要。”
他說的沒錯。宋瀾如今手握道門佛門,十名大能之中,有六名臣服於他,還有其他各中心門派宗主、長老若幹,皆由他長清宗弟子去勒令簽盟書。
這盟書一簽,白紙黑字,若是膽敢違反,不僅要被天道懲戒,更是會被群起而攻之。
宋瀾兵行險招,卻是雷厲風行,一舉定乾坤。
如今他處於必勝之地,當然不在乎有那麽一兩個叛逆者。
相反,他還特別樂意。
“先聖人去後,儒道卻是江河日下了。”宋瀾的語氣明明平淡,卻說出讓儒門三相都為之勃然大怒的話語。“想來也是先聖人不會教導弟子,一個叛入魔門,三個分裂儒宗,我倒是可憐謝衍,平生心血被這般糟蹋,若是知道,怕是能從九泉之下爬出來……”
他一頓,然後沉沉地笑了:“呀,我忘了,先聖人在墜天之後,理應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對。”
“你……辱我先師,何其可恨!”沈遊之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紅衣獵獵,卻是一咬拇指,以血為墨,打算硬拚。
沈遊之還是那個性子,但凡有人辱謝衍一分,他必定還之一丈。
更何況,他心裏還湧起幾分悲壯來。儒門三相自成名便被人一同提起,就是在此身殞,也是一道,足以蕩氣回腸。
葉輕舟看風飄淩妄動,還能勉強忍住,見沈遊之也抱了死戰之心,卻是喉頭一甜,強運靈氣,把淤血吐出,握緊了佩劍千裏,直起身來。
“不知好歹。”宋瀾輕輕嗤笑,卻是拂塵一揚,打算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了。
就在此時,原本暗淡的紅塵卷,突然發出盈盈的光亮。
宋瀾正一擊把沈遊之打的後退三步,見紅塵卷試煉結束,便分了幾分神去看。
如果順利,紅塵卷自然會變回無主之物,他便可輕易奪去。
可手指剛剛觸碰上時,他試圖打下刻印,卻被一道電光灼傷。
這在提醒他,紅塵卷認主了,卻不是他。
“是誰?”他為奪紅塵卷,不惜殺運送它的儒門中人,暗奪後又費盡心機去妖族領地尋找“引”,以紅塵卷豢養妖魔,卻沒料到多年苦心付之東流。
宋瀾麵色大變,厲聲喝道:“誰奪了我的紅塵卷?”
可那一縷從紅塵卷溢出的光卻沒有回答他,盤旋著落在了空地之上。
光芒四散,中間的赫然是之前被吸入紅塵卷中的儒道弟子們。
為首的卻是一名素衣白裳的青年,他的麵容溫潤雅致,手中抱琴,眼睫細密,眸如深潭,看上去有幾分溫柔多情,神情卻顯得淡漠,猶如高高在上的仙神。
這世上,唯有他站在頂端,而他人在他眼裏,卻猶如螻蟻蟲豸,渺小的一腳就能踩死。
這種氣質,這種熟悉的感覺。
他們隻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
※※※※※※※※※※※※※※※※※※※※
殷無極是要搞大事的人。
宋宗主,聽說過什麽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感謝在2020-02-08 19:13:55~2020-02-12 23:54: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紫墜雪、容止、癡忘醉、在宇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五加 7瓶;月衍鳳柳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