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果然是他!”
“魔門左護法!”
佛門嫉惡如仇, 動手在意料之中。
風飄淩沒有動,維持著他端正莊嚴的坐姿, 清冷的麵上毫無表情。而沈遊之冷笑一聲,也沒有出手。他們兩位沒有動,儒道自然作壁上觀。
可是宋瀾,竟然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有他身旁的仙門第一仙子江映雪白綾拂去, 向著刺客離開的方向追蹤而去。
可刺客卻來去無蹤,了空大師與江映雪聯手,最終還是沒把他留下,於是怫然不悅。
在修仙界頂層聚集的地方, 刺客竟然敢隻身闖入, 盜了象征修界公義的明鏡安然脫身, 著實是在往他們這些人的臉上扇。
“那是何人, 竟然能在了空大師和映雪仙子的手下逃脫?”
“魔門左護法?難道他當真存在?我一直以為這是魔門那邊編出來的故事呢。”
“此話何解?”
“傳說他十步殺一人……可怕的很, 有一副惡鬼麵,看到他真麵目的人都死了。”
“有人說他根本不是一個人,是魔君的兵器。”
“不, 我聽說的是, 那是一整支暗殺衛,專門肅清魔門的反對勢力。”
修界傳說有許多版本,但是謝景行在城樓上見過他一麵, 清楚將夜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心裏才稍微一鬆, 陰麵鏡被將夜盜走, 便是讓世家沒有任何自辯可能,而那麵鏡在他手裏,也不會惹出什麽禍事。
他想要那麵鏡子的唯一理由,就是幫天行君翻案。
沒有比他更安全的持有者了。
謝景行這口氣鬆下來,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隱隱作痛。
他方才為了斬斷塵緣因果,廢去了一部分道基,可以說是把從前謝小公子的所有修為都廢了幹淨,重新開始。
對旁人來說,這是否了自己的“道”,絕對是重創。
可對謝景行來說不盡然,反倒是個除去冗餘的好機會,他實在不想背謝家的因果,對方鬧這一出,正中他的下懷,付出的那一點代價,也遲早會補回來,並不礙事。
宋瀾也沒有下令追,像是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他眼皮子也沒有抬,隻是淡淡地道:“無妨,就讓他走吧。”
“那可是仙門的法寶!”江映雪美目一厲,卻是怒不可遏,道:“在場諸位都是一方宗主,權傾天下,竟是爭也不爭,就讓他這麽跑了?”
“追不上的。”沈遊之漫不經心地道:“仙子年輕,剛剛進入渡劫門檻,想來沒有與他交過手吧?”
江映雪不答,她的確年紀還輕,剛剛升入渡劫境幾百年,並不像他們一樣是聖人時代過來的,也從未參與過仙魔大戰。
宋瀾撥了撥拂塵,懨懨道:“那位七殺左使想要走,就沒人攔得住,你能追上一道光嗎?”
江映雪一張美麗的臉上滿是寒霜:“那就讓他這般猖狂?烈血槍是被誰刺殺的,我們心裏都清楚得很。”
雲夢城最近的一係列事件,絕對有他們的影子。從七殺左使刺殺烈血槍,到紅塵卷遭到窺伺,再到魔君現身琳琅閣拍賣會……一切都在說明,魔門的力量在雲夢城聚集。
戒備是加強了,卻沒逮到一個魔修,宋瀾卻也不急,像是守株待兔一般,誰也不清楚這位現任仙門之首到底在想些什麽。
“既然明鏡被盜,這明鏡堂也開不下去了,索性關門吧。”宋瀾掃了一眼眾宗主,道:“至於世家,你們無法自證清白,也無法確定你們有罪,吾提議,剝奪他們參與仙門大比的資格,以防萬一,諸位覺得如何?”
這涉嫌謀害仙門精英弟子的罪名,最後就隻剝奪資格。
謝長老的臉上帶著些遺憾,也帶著些慶幸。他的確與道門有來往,但是他方才真的不確定,宋瀾到底會不會保他們。
但是抬出的是陰麵鏡。雖然馬上就被盜了,宋瀾仍然願意抬一手,算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他們自然不能再糾纏。
道門基本唯宋瀾馬首是瞻,很快,江映雪便附和道:“我沒意見。”
佛門的幾位大師眼觀鼻鼻觀心,他們與道門關係融洽,自然是跟了宋瀾。了空皺著眉,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歎了口氣,坐回去了,儼然也是默認。
風飄淩與沈遊之,連同此次的事主墨宗主、韓宗主,都是反對的。在他們看來,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這口氣就此忍下去,就成千年王八了。
還不夠憋屈的。
可現在跟隨宋瀾的是五票,儒道這邊是四票。
唯一沒有表態的,是葉輕舟。
這位道門劍神神色凝重,夾在好友與師兄中間,當真左右為難。
宋瀾拂塵搭在臂彎間,瞥向他,道:“你別忘了師父的囑托。”
葉輕舟一窒。
沈遊之連看也不願意看葉輕舟一眼,顯然是知道他會選擇哪一邊。
說白了,他們的些許交情,一遇到宗門大義,卻總是脆弱的很。
葉輕舟唯一能做的,隻是讓葉家置身事外,不落井下石而已。
那道袍隨意束起的年輕俠者蹙著英挺的眉,眉眼間卻是能讓無數少女芳心暗許的風流清俊,他握住了自己的劍,卻又鬆開,足以體現他內心的焦灼。
宋瀾見他沒有立刻回應,有些不愉地道:“師弟?”
葉輕舟沒回答,而是看向台下的謝景行,他一身神仙風度,即使當著天下人的麵自廢道基,也有種破釜沉舟的極致美感。
他外表看上去溫和俊秀,很好說話。
其實卻是一個剛烈決絕的人。
他似乎也意識到道門劍神的煎熬,漆黑的眼裏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向他。
那眼神,竟然有些似曾相識。
旁人謂他仁德,而他的劍中,有著掩藏不住的孤傲。
葉輕舟先是一怔,繼而慷慨一笑,道:“聖人弟子,上來,我這一票,你若是要,就自己來爭!”
宋瀾的臉色卻是霎時變了,方才那副看戲的模樣,卻是赫然不見,清俊的麵容上全是沉沉陰雨。
葉輕舟知道自己師兄肯定氣的要死,卻是在難以說服自己的心。
並非隻因為沈遊之。
一邊是宗門,一邊是道義。
他很清楚宋瀾這些年為了權力,為了徹底掌控仙門,使道門發展到巔峰,背地裏做了許多事。
葉輕舟不願與他為敵,所以常年流浪在外。但是若讓他去助他做這些,卻是不符合他的性格的。
現在也一樣。
他和宋瀾始終不是一路人。
謝景行不動聲色地阻止了韓黎虛扶著他,然後輕咳一聲,道:“劍神打算如何?”
葉輕舟挑眉,笑道:“葉某隻認劍意,用你的劍來說服我。”
謝景行道:“我沒有劍。”
葉輕舟蹙眉,道:“你有劍意,怎能無劍?”
謝景行笑了笑,道:“一生隻會有一把劍,自然要慎重。”
葉輕舟聞言,笑了:“說得好。”
葉輕舟拂衣起身,寬肩窄腰,錦衣風流,陰陽遊魚的流紋仿佛在浮動。他的身形高大,從明鏡堂上走下時,好似天神走進了凡間。
沈遊之大怒,一張桃花麵上寒意陣陣,道:“小師弟此時身體抱恙,葉劍神難不成嫌他自廢功法不夠徹底,想把他的功力全廢了不成?”
他手中已經握住了玉筆,紅唇微張,若是葉輕舟動一下,他的風刀霜劍就能從他的背後刺進他的肩胛骨。
葉輕舟道:“讓我看看你的劍意,我便知道你說沒說謊。”然後又安慰道,“我不欲為難你,不動靈力,隻出劍意,隻要一瞬,我便能看清一切。”
謝景行一怔。
宋瀾本來勃然大怒,但是在聽到葉輕舟的要求時,卻是沉吟了一番,看向了謝景行,神色流離莫辨。
謝景行麵無表情,他想把葉輕舟這劍癡打一頓。
宋瀾、風飄淩、沈遊之、葉輕舟、了空大師……
可以說,當今的修界大佬都雲集於此。
他在這裏暴露自己的劍意,和大喊“我就是聖人謝衍”有什麽區別?
他的劍意仁德雅正,為修界之君子。
可當年,他也曾斬山海,有過蕩氣回腸的過往,也有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的豪氣。
那個時期,宋瀾可是見過的!
謝景行隻覺喉頭湧上淡淡的腥甜。他現在還能站著,全靠金丹撐著,道基有一部分空蕩,還需要加緊修行補上。他又有魂魄殘損的病症,此時能夠神誌清醒地站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是葉輕舟這一票,又至關重要。
若是宋瀾贏了,便是六比四,現在無決定性的證據,自當疑罪從無,僅僅驅逐出仙門大比,沒有任何用處。
若是葉輕舟投向儒門,那便是五比五,世家這件事就不會這麽輕易揭過,仙門大比結束之後,儒道即使清算也師出有名,天下無人可指摘。
韓黎低聲道:“你若身體撐不住,便作罷了。”逼迫一個方才自廢許多功法的修士出劍,饒是他也於心不忍。
謝景行卻是笑了,無奈,卻又寬縱。
他低聲道:“罷了,那就這麽辦吧。”
藏在人群之中的帝尊微微抬起鬥笠,直直看向人群之中的白衣青年。他明明隻是執著一支竹笛,卻像是執劍一般,他的身上,卻有一種淡淡的輕狂之氣,恣意,卻又冷傲。
謝景行道:“我既無劍,自然隻能以詩意化劍意,可能有些……出人意料。”
“請。”葉輕舟頷首,道。
謝景行廣袖一拂,那竹笛劃過一道半圓的弧度,緊接著,那便是一個起手的劍勢。
與聖人謝衍交過手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回憶起了當年。回憶猶如纏綿的細雨,朦朧不清,卻又讓人難以忘懷。
而謝景行的身影,猶如沉在這細密的回憶之中,單薄而脆弱。
仿佛飄零的孤舟,流離的雪花,風中搖曳的垂柳。
他又能營造出怎樣的劍意?至多是那次的“一劍霜寒十四洲”吧。
雖有傲氣,劍意也不過如此,虛浮了些。
有人這樣漫不經心地想著,帶著一點看笑話的意味。
卻見那白衣青年垂衣,一片浩蕩劍意,伴隨漫天狂沙,鋪天蓋地而來。
凜冽而殺戮,仿佛裹挾了浩浩的邊塞狂風。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
隻一劍,百萬師!
何人敢這麽狂妄,何人敢這麽目空一切?
宋瀾徹底被挑起了興趣,他道:“他的傳承之中,竟然也有這一式嗎?”然後沉吟,道:“如此鋒芒畢露,倒是真不像你師父了。”
葉輕舟晃神,就一瞬,他仿佛被這如同千軍萬馬的劍意籠罩,而那人卻是劍劈山海,有種萬人莫擋的孤傲。
這一劍,狂傲霸道的讓他也心服口服。
而其中,卻有種蕩平一切的清正之氣。
“我信了。”葉輕舟道:“我相信你所說之事是對的。”
“……”宋瀾皺眉,神色不快,卻什麽也沒說。
人群之中的帝尊笑了,他緋色的眼眸隱藏在鬥笠之下,唇邊的弧度卻勾起。
“謝雲霽啊謝雲霽,千年了,你這一劍百萬師的霸道,封印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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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出自《老將行》,王維。
和世人所了解的謝衍的風格截然不同,比較有迷惑性。
但是帝尊了解他,知道自家師尊其實溫潤雅致都是表象,實際上是一個孤傲的人,年少的時候還很狂,能研究一劍百萬師這種大招。
這裏他沒動靈力隻有劍意。
ps,這招帝尊也會,並且覺得群攻aoe非常實用。
快樂的雙休日加班生活呢。
周三周四調休,躺平。
在大廠實習不是人過的……哭泣。
有時主動加班有時被動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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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離微 10瓶;洛輕 2瓶;阿尼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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