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手
趙文斌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在東南乳製品廠繼續呆下去了。他覺得自己顏麵丟盡,窩囊透頂。“唉!”近些天,他常在心裏歎氣:全廠上下都知道自己和廠長的女兒談戀愛,有的人馬屁甚至拍到自己頭上。廠長對自己更是寄予厚望。如今她的可惡的女兒把這一切都搞糟了。自從和廠長的女兒分手,他覺得全廠上下都在恥笑自己,好像自己是攀高枝沒有攀上,高枝折斷被摔下來的傻瓜。廠長給得罪了,科長也整天耷拉著臉,本來就沒有多大把握的前途斷送了,再在這裏做,除了丟人顯眼,在同事麵前徹底抬不起頭,還能有什麽。他越想越窩火。那種苦澀滋味,那種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的痛苦夢魘一般纏繞著趙文斌。他不是一個很能折騰的人,可如今事情逼到這一步,他想到了調動工作。一走了之,走為上策。
趙文斌很佩服楊軍的大膽和靈活。他也和楊軍前後腳告別了陳海濤的生意。他想掙大錢,錢是生存的根基,但是就他自己目前處境和想法而言,腦海裏斷是不敢貿然鑽出自己單挑做生意的念頭。他想到楊軍,口袋裏無分文,竟敢借兩萬塊錢,他連想都沒有想過。調動工作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趙文斌做出了與他優柔的性格並不符重大決定。
當趙文斌提著行囊來到位於崇文區沙子口的新單位百科電子光學儀器廠時,他感到徹底解脫,終於擺脫了糾纏不清的千個萬個煩惱。他想,自己還年輕,一切從頭開始並不晚。
新單位是一家生產電子顯微鏡、望遠鏡的國有企業。
有了在陳海濤那裏賣鞋的經驗,趙文斌更樂於做銷售。他是在勞動人民文化宮裏舉辦的招聘會上應聘來到百科廠銷售科當銷售代表。侯科長告訴他,在電子光學儀器廠做銷售,需要到全國各地跑業務,趙文斌痛快地回答:“這有什麽,趁著年輕多跑一些地方,長長見識挺好的。”
調動工作才一個星期,侯科長就給趙文斌安排了出差任務。
這天,就在楊軍兄弟扛著行李下火車的同時,趙文斌坐上了去河南鄭州的列車,鄭州是第一站,還要繞到武漢、長沙、廣州、福州、上海、青島。此行他和銷售科的同事要周遊大半個中國,為廠子製定明年銷售計劃提前跑客戶、簽協議。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先下手為強。在東南乳製品廠禁錮了大半年之後,這種商務旅行在趙文斌看來是十分愜意的美差。
楊小刃整天盯在斯瑞特二樓的櫃台賣皮鞋。絞盡腦汁也拉攏不到多少買家,本來嘛,上二樓逛的顧客遠不及樓下多,銷售壓力也大,十分苦惱。楊軍兄弟倆仔細觀察,生生想出個辦法。他們的設想是,聯合二層十幾戶攤主,將價格普遍下降,最高標價僅僅35元。再在一層商場顯著位置打引流廣告。促成這件事並不容易,他們一戶一戶做工作。一些在這裏時間久的人儲備了不少老客戶,已經不愁吃喝,不願意降價,另一些人直接明說,你們才來就要出風頭、壞規矩,也不願意。更有一些人上下打量他們,一臉不屑一顧,理都不理。兄弟倆堅持著,一次不行又去找人,直到人家不耐煩,勉強同意。5天後,征得八九戶同意後,他們又一起去找商場負責人,在進門旁製作豎立巨幅招牌,“二樓驚喜多多。質優款多價廉,35元封頂。”不幾天二樓的人就與一樓的差不多了。
楊軍自知現有櫃台遠遠無法消化與皮鞋廠協議的產品,再租櫃台又沒有能力,於是去比較繁華的幾條街商場的承租鞋商代銷自己的皮鞋,這些人都是他在陳海濤處幹活時認識的朋友。他們沒黑天沒白日到處跑,談生意、送貨、催錢款。沒出半個月,投下的資金收回近一萬元,好賣的品種缺貨了,楊軍聯係鞋廠第二次發貨。
晚上10點多,小刃下班忙完後隨楊軍到東南乳製品廠的宿舍同住,趙文斌走了,小刃就睡在騰出的床上。他們一起清算一天的收獲。
麵對與日俱增的鈔票,小刃樂觀地預見:“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攢一大筆錢。”他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望著肮髒的天花板。“估計三個月我們就能攢足一筆錢,到樓下做,樓下做更容易一點。半年後還可以再租其他地方攤位。哥,你說,兩年之後我們還不有十個八個櫃台?再過幾年,北京城應該有我們的店了。”
“別掉以輕心了,肯定沒有這麽簡單。”一旁看書的楊軍提醒他。
“星期天你有時間嗎?帶路我們去哪兒玩吧。”楊軍的電話打到伊丹家。
“嘿,楊軍,你從哪裏冒出來了?失蹤了這麽長時間?”伊丹又高興又急切地問。
“我回老家前告訴你了,忘了?”
“沒有,逗你玩呢。我想你了唄。什麽時候回來的?”
聽了這話,楊軍心裏自然是美滋滋的。他沒敢說回來將近一個月了,於是便說:“前幾天。”
北京女孩伊丹的率真和大氣十分吸引楊軍,她見多識廣,舉止灑脫,俏皮話張口就來,讓楊軍在繁忙工作和巨大壓力下,很放鬆。最重要的是,她不嫌棄他是湖南山溝裏的孩子,反而,對他考上北京的大學,現如今又在北京創業,感到敬佩,甚至有點小崇拜。
楊軍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確實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齡。史春玲的事,讓他愧疚難當,發展成如今的局麵,他覺得事已至此,自己應該放下了。楊軍自認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在回北京後,一再警告自己,過去的事壓在心底吧,他努力讓自己不再想。
楊軍不是不熱愛家鄉的青山綠水,但是他打骨子裏喜歡北京這個大都市,首都啊,全國人都向往。無論是建築物的富麗堂皇,還是人的精神麵貌,都可以用欣欣向榮來解釋,這座城市海納百川,容納全國各地的人,我這個農村來的,也有一席之地。一人在北京漂泊,雖說是萬分努力工作打拚,能夠真正落戶到北京,那才叫實現最高理想。伊丹話裏話外透露出來願意跟楊軍交往,令楊軍美滋滋的。倒是因為交往沒多久,楊軍對伊丹有些客氣,文質彬彬的像護花使者。多數是楊軍約她出遊,實際上,還是伊丹的話要多得多。
傍晚的北京動物園,遊人如織。夕陽餘輝撒向大地,萬物披上金黃色盛裝。伊丹趴在猴山的圍牆上,興致勃勃看猴子打架。楊軍催了她好幾回往回走,她卻紋絲不動。北京的春末很短暫,伊丹早早換上長袖喬其紗海藍色連衣短裙,飄逸幹練,修長的腿,套著單靴。伊丹並沒有刻意打扮,卻已經十足的時尚嫵媚。
“你怎麽喜歡看猴子打架?”楊軍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