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刃按照楊軍信裏的指點，在邵陽聯係好皮鞋廠，訂下款式，就等他拿錢來了，可是錢呢，本錢還沒有著落。楊軍想到了歐陽碧橙大姐。
楊軍回東南乳製品廠上班沒幾天就撿了個便宜。一批奶油因為加工過程中少了一道工序，沒有添加防腐劑，全部報廢，內部職工吃完全沒有問題，外賣是絕對不可以的。質量檢驗科的每個職工分得6公斤的奶油。
提著三大袋子的奶油，楊軍敲開了歐陽碧橙的家門。
歐陽碧澄家的寬敞、典雅的客廳裏，擺著一組拐角沙發，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放著三大包塑料袋裝的奶油和蓋著蓋子的紫砂茶杯。歐陽姐姐走過來，端起茶杯遞給坐在沙發中間的楊軍，然後坐到沙發拐角處。看著楊軍把茶杯蓋打開，吹著熱氣騰騰的茶水，歐陽姐姐以讚許的口吻對楊軍說：“我看你們賣得還真火啊。”
“還行吧。”楊軍抬頭看著歐陽說，“我同學找的這個地方確實不錯。他很有眼光。”臉上露出誠懇的微笑。
“大學生做生意就是有水平。看你們幾個人都很能幹。”歐陽姐姐再次讚歎。
“您誇我們。”楊軍眼睛一轉，計上心來，開始引導歐陽姐姐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其實，您朋友這麽多，又很開朗、開通，腦子轉得也快，沒準做點生意……肯定會蠻不錯的。鈔票排著隊往您口袋裏擠，您看，現在最來錢的不就是做生意嗎。我給我同學幫忙體會太深了。您有這麽多、這麽好的個人資源和外部資源不利用，實在太可惜了。”
“我做生意？你是說讓我做生意，哈哈，咳，我這個人根本做不了生意。工作忙得要命，兩個孩子要照看，你姐夫常出差，哪有閑工夫做生意。我看出來了，做生意可不是單憑一身好力氣，腦子活絡、腿腳麻利就能做出來了，抓住好時機、好產品，還有……哎呀，一大堆，我說不清楚。反正，我看我做生意沒戲，不是那塊料。”
“您總是這麽謙虛。”
“沒有，真是這麽回事。”
“沒有試您怎麽知道自己不行？”楊軍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心裏卻在分析什麽話先說，什麽話後說。
“說真的，錢這東西誰不喜歡，誰不想掙得越多越好。可也得看看自己有多大能耐，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
“姐姐，我一直幫同學賣鞋，收獲太大了，趟了不少進貨的路子，也聯係了一批客戶。我實在是真想自己幹。現在在乳製品廠上班，單調死板，沒前途。給朋友打工也隻是拿點工資，掙小錢，沒什麽意思。自我感覺做起來一定不比我同學差，頂多起步難一點。您知道，我沒有本錢，工資少得可憐，不可能攢出本錢。”楊軍不緊不慢說到這裏停下來，他要留給歐陽碧橙考慮他的意圖的時間。
果然，歐陽問他：“你有什麽具體打算？”
“斯瑞特有一家說一個月後要撤走，我讓他們把櫃台轉租給我，我弟弟小刃高中畢業在家，沒幹什麽事，我已經讓他在四川老家談了幾家鞋廠，能夠很便宜給我們貨，加上路費，我們算過，每雙單皮鞋不過二十六七元，賣40元，比陳海濤他們價低一些，差價還是很可觀的，估計能賺不少。顧客誰不願意買同樣的東西盡可能便宜點。關鍵是款式，我還得親自回去看看。可惜呀……”
“可惜你沒有足夠的本錢，這是你最要命上火的事兒了，對吧。”歐陽碧澄接過話茬，露出狡黠的笑意。
“是呀，如果有5萬塊錢，啊！我一個月掙個5千沒問題，一年下來不但收回成本而且再贏個5萬塊錢，還不是玩著。隻可惜這錢是大事，所以，我來……是想跟您開口，拉您入夥的。其實也您用不著幹什麽，出資入股就可以了。我覺得您會同意我的想法。”楊軍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怦怦跳，口中小心謹慎，臉上始終陪著笑容。
“拉我入夥，哈，你的鬼心眼打我的主意。”歐陽說話的口氣輕鬆，表情故作驚訝，好像發現楊軍內心秘密似的。
“我覺得跟您熟，您為人大方，講義氣，可靠。對我們弟兄們很關照。所以我想，我不能光惦記自己發財，”楊軍覺得自己的話很滑稽，“也得共同致富嘛。”
“什麽都沒做呢，就說大話。”
“哪裏敢說大話。隻不過親身體會而已。”楊軍笑道，“您可千萬讓人我失望啊。”
“說說你的具體想法吧。”
“好，我想向您借5萬塊錢，方式有兩種，一是我給您每個月2分利，也就是每個月1000元，一年後再給您分20%的純利潤；二是一年之後給您利潤的60%。我傾向第一種，這樣好操作，比銀行利息高多了。您看行不行。”
兩個人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楊軍話沒有說完，歐陽碧澄的大腦就迅速盤算起來：看著他們在斯瑞特的生意，感覺楊軍的話在理，5萬塊錢在自己的銀行賬戶裏算不了什麽。楊軍平時做事腦筋靈活，而且充滿熱情，如果他下工夫做的話，應該沒有問題。但是楊軍做生意究竟怎麽樣，甚至，楊軍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自己並不清楚，還是謹慎為好。不過，反過來想，如果真如楊軍所說，自己所見，能夠掙大錢，放棄了豈不可惜，何樂而不為呢？
“這麽著吧，”歐陽碧橙過了一會開口了，“楊軍，你也知道，我們並不是富足人家，我們雖然有點存款，也是辛辛苦苦一點一滴攢來的。還要供這兩個孩子讀書，尤其是老二，身體有點弱，隨時要用錢，不過，聽你的主意很不錯，我也願意跟著你幹點什麽，或者是盡力幫助你。我給你2萬塊錢怎麽樣。我想，我隻能拿這麽多了。回頭跟你姐夫商量商量，看看他同意不同意。”
楊軍一聽就明白歐陽碧澄的用意。她不放心，不肯出更多錢。兩萬元，少了點，太勉強了。真要做的話，還得去費好多口舌，各方麵賒一點才有可能做下來，但是起點就低得多了。楊軍權衡著用兩萬塊錢做皮鞋生意的可行性。
“好吧。兩萬就兩萬吧。不能再多一點嗎？”
“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就這麽多也能慢慢做起來。”楊軍說著，“一些更具體的細節等我那邊準備好再商量吧。”
“可以。”
“您快把奶油裝到飯盒或者大口瓶子裏，放進冰箱冷凍室裏。”楊軍見大局已定，把話題轉移到剛才拿來的奶油上。“這些奶油缺少工序，非常容易壞。”
“好。你總是想著我們。還專門送奶油來。”歐陽說罷起身提著兩袋子奶油往廚房走，她大聲說，“你不能總是請假呀。三天兩頭不上班，領導不得氣死了。”
“其實我一出來就沒想再回去，你看我們廠，一盤散沙，一幫人吃飽了沒事幹，你說我閑話，我罵你髒話，鬥來鬥去，無聊透了，聰明一點的人在外麵都有買賣。還特別看不上大學生，經常雞蛋裏麵挑骨頭，背地裏罵過我們是難使喚的懶豬。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楊軍忿忿地說。
“就是，就是，我看，你辭職不太好，還不如你辦個停薪留職，這邊自己幹著，那邊身份保留著，多好。你還得住他們的宿舍不是。戶口還在廠裏，總不能天天曠工，萬一開除了可就流落街頭？”歐陽姐姐用勺子把塑料袋裏的奶油蒯到大飯盒裏，大聲對跟在自己身旁的楊軍說。
“您說的這個主意很好。”楊軍點點頭，以表示同意。
走出歐陽家，楊軍長舒了一口氣，盡管和自己的預期還是有差距，但這最難的資金問題也算是解決了。此刻，他感到身心愉悅，仿佛勝券在握。他拎著另一袋奶油，這是剛才歐陽姐姐說什麽要他自己留一點回去吃，堅決塞回他手中的。他一手提著，另一隻手扶把騎上車，去了陳海濤家。
楊軍意外得知草祥子已經不在陳海濤這裏幹了。
陳媽媽說：“不清楚他去哪裏了。早晨我去買菜回來，進門一看，他留個條子，卷著鋪蓋已經走了。陳海濤聽說後，臨時吩咐送貨的夥計頂他的班。這個草祥子呀，平時挺健談，可怎麽不言不語就走了？”陳媽媽責怪說。
“草祥子就是這種人，隨便慣了，獨來獨往，拍拍屁股就走。”楊軍疑惑地說，他邊推門向外走邊又添上這句話：“總是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