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五十七章 翠雲樓
阿良一笑,“阿浪,不是師兄吹牛,在這兒不敢說讓你橫著走,但若要收拾幾個小囉囉,那還輪不著你動手。
走吧,你日不是吃了逍遙樓的魚嗎,今個咱改一下,去吃一隻雞,咋樣?”
“雞?”
“對啊!就是雞,不過這雞可是不凡,嘿嘿,等你嚐過了,就懂了!”
阿良咽了下口水,一回頭看到丁二牛站一邊愣愣的站著。她對龍一努了努嘴,小聲道。
“隻是,他咋辦?”
龍一一時糊塗了,不就是吃一隻雞嗎?還要弄這麽多名堂,自然是一起吃了。
“一起啊!”
龍一應道。
“嗯,那也行。不過你總得問問他,願不願意啊!”
阿良上前一步,小聲耳語。
“額?!”龍一疑惑了,吃個雞有啥可說的,丁二牛又不吃素,還要問嗎?
“那地方可不普通,翠雲樓懂麽?”阿良詭秘一笑,一側嘴角微微勾起,很不正經。
這一下,就連龍一也為難了。
那日阿木可是說過翠雲樓是青樓的話,自己可是童子雞,總不能就這麽送入虎口吧?
可這畢竟隻是阿良師兄第一次正式的邀請,若不去,也太不給人家麵子。
龍一一時間天人相鬥,掙紮了好幾十回合,一橫心,咬了咬牙,吐出一個字。
“去!”
“那他?”阿良一副懂了的意思,朝著丁二牛瞅了一眼。
“我去說。”
龍一這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無論如何自己算是上了賊船,可要是把丁二牛這個好青年也拖下水的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上前幾步,把丁二牛拉倒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塞到他的手裏。
“二牛,你自己找個館子,好好吃上一頓,我和阿良師兄還有點事,帶著你不大方便。”
“可是……”丁二牛剛說出兩個字,就被龍一打斷了。
“二牛,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這吃飯的事,怎能讓阿浪哥我操心?聽話,到時候咱們在北門內碰頭,如何?”龍一一本正經的講著,完全不像一個少年的樣子。
隻是二牛若知道他這是要去青樓的話,卻不知該如何想啊!
“那,那阿浪小哥可不能再丟下我?”
丁二牛猶豫良久,咬著嘴唇,還是應了下來。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上一世龍一並不曾去過那些燈紅酒綠之地。如今要去了,他還真是有些激動,這一激動,就慢下來幾步。
阿良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停下等龍一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浪,你可是個男人,有何可懼?再說就憑你這名字,咱也不能弱了咱同門的名頭。”
龍一哭笑不得,看來那日阿良送自己這個名字時,就沒按好心啊。
……
兩人緩步前行,朝著那翠雲樓而去。那日夜裏,去逍遙樓的途中,龍一是看到一條叫做翠雲的街道,遠遠望去,燈火闌珊,絲竹之音不絕。
他本以為是一處妙地,可阿木當時說,那就是青樓,因為那日時間緊迫,也不容龍一多想。
如今,等二人再次來到翠雲街口,龍一這才不得不讚歎世界的奇妙。
翠雲樓確實是一座樓,而青樓卻是一條街。想一想這世間人,壽延百餘,若長相伺守,難免生出厭倦之意。
這一點,龍一深信不疑。
上一世,他見到太多老牛嫩草。如今也好,該來的來,該走的走,樂的自由。
……
翠雲街居於南屏城中心,街長不過二裏,街口立著一座木製坊樓,其頂高懸一匾,大書翠雲二字。
最妙的是兩側廊柱上高懸的楹聯,上聯曰:一入此門情濃似蜜義比金堅。下聯曰:再登翠雲曲高和寡心無波瀾。楹腦四字:冠翠攀雲,正是暗合翠雲之意。
再細看,楹聯和牌匾上書並非出自一人之手。牌匾上翠雲兩字,圓潤有餘,蒼勁不足。反觀楹聯上書,字字金骨銀劃,張揚非凡,似要透木而穿,看似非凡人手書。
此就奇了,勾的龍一駐足不前。
阿良見龍一若此,一把揪出他的衣袖,就朝街裏走。
“阿浪,那可是仙家手書,怎得,你是不是還想比上一比啊?不急,等咱吃了雞,你再來慢慢悟,可好?”
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看的龍一心中疑惑更甚,難道阿魚的心思,他真的不懂?
此時,已近晌午,可翠雲街中的人卻是絡繹不絕,清一色的男人。偶爾見一女子,卻是粉麵桃花,香氣宜人,一看就知是此間主人。
兩側小樓鱗次櫛比,高不過三層,樓麵各異,如世間女子,各有各的妙處。至於那小樓名號,卻是參差不齊,不論也罷。
唯有這入樓人,一個個興致勃發,羽扇綸巾,步子又穩又快。再觀那出樓人,一臉滿足,人卻如同秋茄般少了生機,看來這真是一個吃人不留痕跡之所。
龍一暗之心驚,卻不得不前,因為他的衣袖,如今還被阿良緊緊揪著。
行走不足裏餘,阿良駐足,指著一九進三層小樓笑道。
“阿浪,咱吃雞的地兒到了!”
他這一喊,龍一羞得滿麵通紅,可看看左右,並無人回首,才覺自己真是童子雞一隻。
眼前的小樓高懸翠雲樓三字,和街口楹聯上的字跡毫無二致,想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龍一突然有一種錯覺,這手書之人,弄不好自己認得。才生出這般心思,他就搖頭苦笑,不是因為自己不如他,而是因為自己想的太多。
見兩人前來,那站在門外的青衣女子盈盈緩步上前,拱手坐了一個萬福。
“公子哥,可是來聽曲,隨我來吧!”
她不過是客套話,可阿良倒好,嘿嘿一笑。
“小娘子,今個不聽曲,我領著兄弟前來吃雞,嗬嗬!他說的倒是利落,可此情此景之下,難免讓人生出那般心思。
龍一臉一紅,隻覺得雙頰燙的慌。誰知那小娘子卻回身笑應。
“吃雞啊!可是不巧,桃紅今個受了傷,正在樓上掉眼淚呢?要不我讓柳綠做一隻給你嚐嚐如何?”
說完,對著龍一眨眨眼睛,詭秘一笑,龍一這才見她雙頰各有一淺淺酒窩。
見龍一未動,她就大膽了許多,一伸手把龍一的手緊緊夾在腋下。又在龍一耳畔吹了一口香風,拉著他直直朝樓內走。
邊走邊說,“小公子怕是初來貴地,臉生的很,就讓藍青兒帶著你上下逛逛!”
她一說話,一走路,全身就泛出一種柔弱無依的快意,竟讓人不得不隨。
可龍一究竟是化氣境的修士,靈氣一動之下,就穩住了腳。
那藍青兒一拉不動,回身就撲入龍一懷裏,氣息扶搖,連話語聲也變的顫抖起來。
“小,小公子,藍青兒不比樓上的姐兒,雖無她人萬般嬌媚,可究竟還是未綻的花蕾。若不是見小公子親近,藍青兒才懶得沾他一絲呢!小公子?!你隨我走啦!”
她一開口,身體就在龍一懷裏動個不停,連帶著龍一的心跳也變得亂了。
他剛要推開,可突然間就想到了那個苦命的女子,蘭玉兒。心內悸動之下,就放鬆了身心。
那藍青兒再一拉,龍一就緊跟著邁進了樓裏。
阿良在身後怪模怪樣的大叫,“阿浪,那你就跟著藍青兒好好瞧瞧,我得去看看咱的雞。若是請兄弟吃了一隻不地道的,那就不是美事了。”
說著話,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前去,竟然對龍一不管不問。唉!看來,主上真是眼瞎啊!
一樓的大廳甚為寬廣,中央有丈餘戲樓,高不過兩尺,四周通透。繞著戲樓散列著二十餘張矮幾,此時坐滿了賓客。
戲樓中央一紅衣女子端坐,顏麵端莊秀麗,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雅致,若隻看顏麵,比之藍青兒稍遜。
此時她正輕撫弦琴,蔥蔥十子上下飛舞,如十條銀魚躍水。那琴音似魚口吐水般輕靈飄渺,沁入心田。
台下賓客如癡如醉,一個個全都呆了,有舉杯者,有抬扇者,有皺眉者,有張口者,不一一而足。
龍一心頭所悟,停步不前,那藍青兒扭頭微怒,“小公子,此乃紅袖姐姐的神仙曲,莫要沉迷。咱,得走了。”
龍一一笑,才知道自己露了窘態,又被那藍青兒牽著,移步登樓。
二樓此時輕輕冷冷,小廳裏坐著幾桌小人,正在小聲攀談。見二人來此,也不回頭,可龍一還是看出一絲名堂。
坐上人個個年歲甚大,最小的看似也過了半百。一個個氣定神閑,似修行人模樣。
圍著小廳是一間間雅室,此時門戶禁閉,不留一絲聲響。
但若細嗅此間氣味,總有一種旖旎之色,令人不得不浮想萬千。
藍青兒朝著那幾桌人招呼一聲,在龍一耳畔低語,“小公子,走啦,這兒的姑娘可忙了,莫要打擾。”
她說完,自己小臉先紅,反倒讓龍一禁不住笑出聲來。
藍青兒伸手在他肩頭掐了一把,又白了一眼,咬著牙狠狠道,“小公子,你可不能去找她們,那可是開敗的花,折掉的柳,若是,若是……”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猛地把龍一一拉,朝著二樓的一條廊道走去。
原本龍一以為她會領著自己會去三樓,誰知折折繞繞之後卻沿著廊道走到樓後的一座廊橋上。
此時撫欄四望,卻又是另一番景致。
橋下院落三三兩兩藏身於蒼鬆翠竹之下,碧池幽水、假山亭台恰如其分的落於相鄰小院之間,好一處幽靜洞天,好一個樓內乾坤。
龍一大喜過望,高叫一聲,“甚妙!甚秒!”
誰知那藍青兒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恨道,“小公子,高喊不得,此間可是貴賓,若驚動了,藍青兒可吃罪不起。”
她這麽一說,龍一才覺得自己魯莽了,對著藍青兒拱手執意,口中低呼,“得罪了,得罪了。”
那藍青兒一笑,如山中野花,燦爛無比,臉上酒窩若斟滿美酒。她鬆開龍一的手,指了指遠處一池翡翠。
“等下帶你去哪裏看看桃紅姐姐,她可是個美人,你可不能犯癲。嗯,對了,柳綠姐姐今個也在哪裏,她脾氣不好,等下她說話,你莫要生氣。好了,咱走吧!”
最後一聲,龍一聽出一絲無奈,張了張嘴,想問一句,卻還是忍住了。
兩人下了廊橋小心翼翼的朝院子深處走去,時不時會碰上一個中年漢子和藍青兒打聲招呼。
龍一卻是走的膽戰心驚,隻因這些人全是修士,氣息蘊藏,深不可測,難道這是那一家宗門的產業?
……
莫約又走了半裏地,兩人來到一所青磚黛瓦的院子前。院子不大,莫約三四畝,中央一座二層小樓,四周散落著綠樹翠竹,假山奇石。
樓前西側一清塘,碧水裏紅色錦鯉遊得正歡。
本來這麽一所院子,是好些人夢想之地,可樓前半畝空地上卻種滿了莊稼蔬菜,弄得有些不倫不類。
眼看龍一似乎不滿,那藍青兒慌慌張張的折回到他身邊,指了指那片莊稼地,小聲道。
“等下你若是想吃頓好的,可不能說不著調的話。這裏的瓜果蔬菜可是桃紅姐姐的命根子,她要是怒了,我今個可得慘了!她突然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弄得龍一摸不著頭腦。
他疑慮道,“怎的?難不成你說的桃紅姐姐還是一個種田的好手?”
藍青兒狠狠地頓了雙足,又在龍一肩頭使命掐了一把,眉頭緊蹙,氣籲籲道。
“小公子,你可莫要亂說,早知如此,藍青兒就不帶你來了!”
她嬌蠻任性的樣子,突然間就讓龍一想起了上一世的女友,於是眼神裏就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東西,一時間人竟然癡了。
那藍青兒見他若此,瞬間臉紅成了一塊紅布,擰過頭,氣狠狠的啐了一口。
“我原以為,你是個童子雞,可誰知也是個拔了毛的,哼,你走,走!”
她突然這麽一怒,龍一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回去吧,禽獸不如,不會去吧,不如禽獸。
哎呀,這翠雲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青兒,你又在罵誰呢?小妮子年歲不大,可這臭脾氣,還不得把姐姐的貴客得罪個幹淨!”
突然間,那小樓二層的露台上冒出一個人影,遠遠的搖著纖手,身上的粉群恰似一朵遲開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