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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萬般皆下品

  “姑娘,這是小廚剛剛所備下的糕點,說給姑娘送點兒過來,姑娘嚐嚐,曾經呀這是花娘最是愛著糕點了,今日她怕是沒有這福分享用。”丫鬟輕輕闔上門,將自己手裏的糕點放在桌上衝潘瑾瑜說道。


  潘瑾瑜微微闔著眼淡淡的問道:“為何?因為姑娘現在是何身份,而那花娘又是何身份?現在怎能嘮叨小廚為她做膳,自這金玉香樓建立以來,小廚向來是服務於花魁的。”


  “我聽說……”潘瑾瑜將眼睛微微的開一條縫看向服侍的丫鬟。“花娘成為花魁,不過兩年。”


  “對呀,曾經她可風光著呢,以前呀,在樓裏行走,都是鼻子長到頭頂上了,誰人都不敢逆了她的意,隻怕觸了黴頭,現在可好,姑娘來了,花娘也就不景氣了。”


  “是嗎?”潘瑾瑜看著那作出朵朵蓮花狀,放置盤中的糕點,伸出手撚起一塊兒,“那你說,她心中如今可有怨氣?”


  “怎麽會?”丫鬟眼睛微微瞪圓,做出驚訝之狀,“姑娘多想了,這優勝劣汰,新陳更替乃,是常事?”


  丫鬟搖了搖頭,頭上的翠珠碰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脆響,臉上更是帶著敬仰之意,“姑娘長得如此之美,花娘隻能恨自己生的不逢時運,又怎能怨到姑娘的身上。”


  “此言有理,”潘瑾瑜將手裏的糕點隨意拋擲盤中,又再次將眼睛合上,丫鬟瞧見她動作不解的歪了歪腦袋,“姑娘這糕點不嚐嚐嗎?可是做了一上午的,我剛剛看見小廚忙的熱火朝天。”


  “咱們樓的後方是不是聚集了一方野狗。”“野狗?”丫鬟不解的向前走了兩步,將開在後方的窗戶打開,向下一望,這金玉香背後是一條幽深的小巷,自家姑娘的閨房不巧的是正好向外開窗,就能看見這幽幽的小巷,的確是有幾隻野狗。


  丫鬟心有不滿,“我一會兒就去喝,花樓媽媽說,讓她給姑娘換個房間。如今這樓中最好的房間,花娘還住著,她該將這最好的讓給姑娘你了。”


  “我瞧見那幾隻野狗挺可憐,夜夜在我窗下哀嚎嗚咽。你下去將這糕點分食給它們吧。”


  “姑娘,這怎麽行?”丫鬟搖了搖頭看向潘瑾瑜,眼中盡是不讚同,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這是專門為姑娘做的,如果……”


  但如果說到這兒,丫鬟有些猶豫,眼中閃著光點一般,“姑娘要是實在不吃下去,之後倒不如賞給我們,我們還沒有嚐過這些呢。”


  “那就放著吧,你下去吧!”潘瑾瑜直起身子看向丫鬟,揮了揮手,“不要與旁人說。”


  “是。”丫鬟低下頭,眼遮住眼中的情緒,皆是不愉與不滿,本身還以為,這姑娘是個好人,如今瞧來,倒像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這東西寧願拋給狗吃,也不願給自己吃。


  給她們又能怎樣?還不是怕她們受了她的恩惠,俗話說跟了一個好主子,主子吃肉,自己還能喝碗湯,現在瞧了,這主子怕是連碗湯都不願賞賜了。


  潘瑾瑜瞧見丫鬟低眉順眼的將門開開又合上,這才抿了抿唇,摸了摸自己的額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她當然知道剛剛這丫鬟心中定是腹誹自己,但這其中之妙意,又怎能與她解釋?


  想到這兒,潘瑾瑜站起身將那盤子端在手上,斜斜的倚靠著窗欄,低頭看著那嗷嗷亂竄的野狗,瞧他們亂做一團,將自己手裏的糕點巧力壓,便直接扔飛了出去。


  砸在其中一黑狗的頭上,那狗發出一聲嘶吼著,瞬間壓低了身子,左右左右探查片刻,見無人,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糕點,旁邊擠作一團的野狗,瞧見它這副模樣,也盡數爭著跑了過來。


  潘瑾瑜低垂著眼,又再次將自己手裏的糕點接二連三的扔了出去,引得底下的狗團團亂轉,搶到糕點的就狼吞似的全部吞入肚中。


  潘瑾瑜隻靜靜地看著,心中默默的數著,不過二十下,就見那最先吃下糕點的黑狗,突然仰頭低吟了一聲,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靠近其他正在吃食的野狗,隨後便猛的撲了上去。


  潘瑾瑜微微眨了眨眼,不忍直視般將頭撇開,隨後將窗子給關上,自從自己受傷醒來之後,隻要能出去,那必定是不沾他的酒水,不沾這裏的糕點與吃食,而如今瞧來,這青樓的媽媽的確是耍了這陰暗的手段。


  如若這糕點入了自己的肚子,怕是改日自己就像底下那野狗,進行那汙穢之事。瞧見也和這野狗沒什麽分別,隻能失去理智,吃紅了眼,由不得自己罷了。


  想到這兒,潘瑾瑜理了理自己微皺的裙擺,像門處走去,剛走到門上,“咯吱”一聲開了條縫,候在外麵的丫鬟將頭轉過,恭敬的一行禮,隨後小聲的說道:“姑娘。”


  潘瑾瑜也不理她,將門打開,剛邁出半步,卻見那丫頭還堵在自己的身前:“姑娘,媽媽說了,這些日子您不能出去。”


  “嗯?”潘瑾瑜微微挑眉發出一個鼻息,瞧著丫鬟竟然裝作未看見,抿嘴不說話,潘瑾瑜瞧見她不理自己的模樣,便直接邁開步子,走出了第二步,丫鬟瞧她這副模樣,心中越發的不滿,隻覺這姑娘不僅裝模作樣,甚至還不服管教。


  前些日子,還一副隨心的很,如今瞧來倒像是裝的,這心中不滿,動作自是帶出幾分生硬,伸出手便直接抵在潘瑾瑜的肩上,狠狠的向回推了一把。


  潘瑾瑜瞧著她的動作微微的避讓幾分,但不免還是被她帶了一下,口氣有些不耐的說道:“姑娘進去吧,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潘瑾瑜居高臨下的看著這還未及笄的丫鬟,“何人所說?”“當然是花樓媽媽了。”丫鬟癟了癟嘴,“因為姑娘前些日子有些事兒,所以這幾日是不允許出去的。


  等於是禁了您的足了,您要就不要讓我們為難了。要不然到時候你惹的事兒,還要讓我們受罰,雖說這樓中都不如您來的氣質,但也好歹給我們個活路,不是嗎?”


  潘瑾瑜瞧她這含冤帶惱的語句,方知剛剛那細小的動作,竟惹得她心中有了怨氣。暗自搖搖頭,“那我去找花樓媽媽。”


  “姑娘要找媽媽,直接說句話就行,姑娘這金足貴重,還是少走些路的好。”“不用了,我自己前去就好。”


  潘瑾瑜直接繞過那丫鬟,丫鬟一時不察,被潘瑾瑜走了過去,瞬間心中一急,直接伸出手便扯上了潘瑾瑜的衣袖,咬緊牙關,咬牙切齒的從嘴裏冒出幾個字:“姑娘。”語氣帶著嗬斥。


  潘瑾瑜抬手接力一甩,隻見那丫鬟順著力道不由自主的向後直接一栽,在伸手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中隻有布條,而自己剛剛阻攔的姑娘,早已走出了三步之遠,瞬間心中便是一急,這花樓媽媽手段可是極辣的很,如果自己真的犯了什麽事兒,怕是被趕出金玉香的懲罰都有可能。


  潘瑾瑜不願與這黃毛丫頭計較,更不願與她耽誤功夫。可惜人不找麻煩,而麻煩自來,遠遠的瞧見一女子正斜依在紅柱之上,潘瑾瑜便立馬準備繞道而行。


  結果偏偏這女子看出了潘瑾瑜的意圖,向前走了兩步,直接倚靠在了這必經的樓梯拐角處,斜斜的坐在樓梯上看著潘瑾瑜,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輕聲的說道:“姐姐這是去哪兒?”


  “我自是當不上你的姐姐。”潘瑾瑜站定了步伐,身後氣喘籲籲的丫鬟追了上來,瞧見這女子,雖麵上也是不喜,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喚了一句,“花娘。”


  花娘應都沒應,隻是看著潘瑾瑜輕聲的說道:“這天還沒黑呢,姐姐這就起了,不知可休息好了?”


  潘瑾瑜瞧見她那眼底的黛色,眼中一沉,想著這麻煩自己送上門來,不願多說,便直接保持著自己冷若寒霜的臉向下走去,可偏偏花娘今日是懷著滿肚怨氣堵著她的,又怎能讓她輕而易舉的度過。


  所以身子一斜,便擋著潘瑾瑜的去路,輕聲的說道:“姐姐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看不起妹妹?當然,妹妹當然不如姐姐這般怡然自得,要為姐姐擋的桃花可是多的很,要累煞妹妹了,但今日也得感謝姐姐,如果沒有姐姐,妹妹又怎麽會一下子解決如此多的藍顏知己。”


  “自我選擇不同。”潘瑾瑜抬腳跨過她的步子,向下走了一截,花娘眼中帶的盡是惡毒之色,“選擇不同,生在這地兒,長在這地兒,哪來的選擇?何人給的選擇?我們有的,不過是向老天討一口飯吃。


  可惜偏偏有人就讓我們這希望破碎,姐姐你可轉身看看我,我今年才多大,結果卻要做這些事情。我不如姐姐有這一張好麵相,自然是所有人歡喜,即使不言不笑,也照樣有人拋擲千金。


  而我呢,也隻能做出這委曲求全,天天在旁人身下來的紅浪翻翻,當然,”花娘繞著自己額前垂下的一縷發絲媚笑的說道:“這其中的功夫,姐姐現在定是沒嚐過,日後嚐上了也就離不開了,最是一般風味呢。”


  “荷花長於淤泥,也並未同於你生在此間,心不在此間,自天下之大,有你的去處,可偏偏你自問已然墮落,又何須說旁的話。”潘瑾瑜扭身看向其上的花娘,見她臉上皆是怨懟,淡淡的啟唇。


  “真是可笑。”潘瑾瑜瞧那花娘,聽見自己的話突然捂嘴仰頭大笑,那腰肢是極軟穿的,又是紗薄,一言一笑間,扯開肩膀豎著的細繩,露出那斑斑青痕之色。


  “無人可救啊,姐姐,但我今日種種盡數是來自於姐姐的,我恨呀怨呀,但沒有辦法,還是說姐姐有法子可以救我?”


  潘瑾瑜平靜的看了她半晌,突然衝她伸出手,花娘一怔,瞧著她那纖長細嫩的手指,喃喃的說道:“這是……”


  “我救,你可敢走?”花娘怔怔的瞧著位於她之下的潘瑾瑜,明明她也站在這花柳之中,空中漂浮的盡是香油浮粉,可偏偏就與自己不同,別有一般貴不可言,越看越覺得自己便是那蓮花腳下的淤泥,而眼前的瑜娘卻像是從淤泥上開出的蓮花。


  你說,這世間何等不公,可偏偏蓮花衝它伸出了手,而她真的敢嗎?她不敢。花娘止住了笑,麵無表情的與潘瑾瑜對視片刻,隨後站起身便直接轉頭而去,身姿婀娜,這是生她的地兒,養她的地兒,離了這兒,她又能去哪兒?靠何而活?萬般皆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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