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婢發過誓,絕不會離開您,今日,您就算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誓死跟隨您!”馬車已經停在門外,此刻天色暗沉夜深無人,雲水跪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聲音不大可是卻堅決無比。明月風站在門外,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目光閃爍了幾下,便轉過身去。
“我已經做主將你許配給了易風,你就乖乖的留下來便好。”明月風的語氣冰冷,淡漠無比,像是一絲絲感情都不曾留下一般,她甚至連頭都不回一下:“而且皇城之中多凶險,你自問問,你能給我帶來什麽幫助?反過來還得拖累於我,所以啊你可趁早嫁出去,別在我身邊礙我的事兒了。”她這話說的堅決不容置疑,可是雲水確是絲毫不信!
“奴婢乃是皇家的奴婢,雖說身份低賤,那也是這麽多年在殿下您宮中長大,身為一等大宮女,談不上金尊玉貴那也是錦衣玉食,可是這易風乃是一介平民,還是奴籍,奴婢狂言一句,殿下這樁婚事,實在不妥!”雲水一改往日,大放厥詞,語氣矜傲,字裏行間全是不滿,讓人聽得心中生氣。可是雲水的眼底,確是誰都看不懂的悲戚。是,她確實心悅易風,何其諷刺。縱使如今廉兮命不久矣,她也不願意乘人之危――雖說這情狀的確十分誘人,可是她更不願自欺欺人――因為易風心中根本就沒有自己!
明月風斜眼看她,半晌冷道:“既如此,你就在這兒跪上一個時辰!”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不管身後如何紛亂,也不關自己什麽事情了。寒竹院的桌案之上,放著一封薄薄的信箋,用鎮紙壓著,大開的窗戶外吹來陣陣涼風,吹得薄紙簌簌作響――和離書三個大字赫然於紙上,像刀劍一般淩厲,使那早已轉醒的人不知所措。
不是不想留,已是……留不得!
待到天明,皇城之中自然是聲勢浩大。明月風乘著皇城的馬車,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回到了皇城之中。皇帝病重,由太子明朝站在青龍門首位,迎接這位遠道而來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明朝一見了她,笑得那可真叫一個真心實意,若非明月風早已知曉內情,還真要被他這副純良的殼子騙了過去。皇帝早走密函送到風嘯,直言自己如今不過是個空殼,大權旁落,有人圖謀不軌,有人居心不良,兩者打量好了似的突然發難,趁著皇帝疾病纏身之際,一步一步地將朝堂控於鼓掌。所以,如今站在眼前的這些或巧笑嫣然,或恭恭敬敬,或麵色和善,或冷臉以對的人,都是心思各異各懷鬼胎!如今這皇城不再是當初皇帝所掌控之所在了,明朝性子陰鷙,心思莫辨,他逼迫自己回來,也不知是出於什麽目的,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這兒便是龍潭虎穴,不是那麽好呆的。
“參見太子殿下。”明月風對著他點頭行禮,語氣冷漠,可是禮數何其周到,讓人什麽錯處也挑不出。所幸這皇城中還有尚未剝離的風嘯勢力,再不濟,也不會被人給害了去。明月風抬起頭來,目光不著痕跡地朝人群中看去,發現五皇子明易並未在這人群之中。按理說,他是皇子,這種場合本不該缺席。莫非……
明月風的目光瞥向明朝,隨即垂眸輕笑兩聲,與眾人寒暄幾句便被宮人擁送著走進了皇城之內。一路上,各個宮門的守衛全無熟臉,就連巡邏的侍衛長都全換了人,看樣子,老皇帝的心腹已經被換的差不多了。明月風對著身旁的大宮女開口問道:“我宮裏的翠兒和欣兒都還在嗎?”身旁的大宮女垂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公主殿下,翠兒欣兒兩位姑娘先前因著辦事得力,被太子殿下提拔到了寶盛閣去,公主殿下若是想要,奴婢自去將這二位姑娘提回來便是了。”明月風出言試探,不過是想要知道公主殿如今的情況,其實公主殿中有沒有這叫做翠兒欣兒的她還真不記得,隻是聽她這麽說,公主殿中必定也有他的人手。
“不必了,既然三哥看中,那就待在寶盛閣也罷,我宮中那麽多人,也不差這一兩個。”明月風抬起下巴一臉不屑,白了這大宮女一眼便快步走了進去。你能安插人手,難不成我不能嗎?
皇帝的寢宮之中,一頂香爐正幽幽的散發著不知名的香味,一群太醫待在寢宮之外大眼瞪小眼。不知是因為什麽,他們各個眼盲心瞎,對於皇帝的身體日漸衰敗毫無辦法。正在此時,一個小宮奴捧著一碗黑漆漆的藥顫顫巍巍的出現在了大門前,守門的侍衛開口問道:“站住!幹什麽的!”那小宮奴被嚇了一跳,低眉順目的開口道:“奴才……奴才是來送藥的。”侍衛覺得有些奇怪:“先前不都是香梅送藥嗎?你又是打哪裏來的?”小宮奴頭越發的底了:“香梅姐姐今日身子有些不適,所以特讓奴才來跑一趟。香梅姐姐還說,等到了晚上,自會來跟您……親自說一聲。”那侍衛意味不明的暗笑一聲,揮揮手便讓她走了進去。
她低頭捧著藥碗,這一路上也沒有一個太醫上前查探,明顯是習慣了的。小宮奴走進裏間,發現這皇帝身旁,竟然一個貼身服侍的人都沒有。她走上前去,將藥碗放下,悄悄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棕褐色藥丸來送進了皇帝的口中。皇帝本喘得微弱,這會兒卻慢慢呼出一口氣,目光也變得清明了些。他眯著眼瞧身旁這小小宮奴,半晌才開口道:“你倒是眼生。”那小宮奴垂首答道:“殿下吩咐奴才來問一問,如今,您還覺得三皇子能堪大任嗎?”皇帝微微一愣,似是覺得可惜一般道:“他並非不能,實在是目光太過短淺,隻能看得見眼前的利益,使得淨是些下三流的手段。他脾氣急躁耐不住性子,不然也不至於一監國,就想把他的那些個兄弟全都處置幹淨。”
小宮奴一直垂首聽著,麵上什麽表情也沒有。皇帝也沒說幾句,便喘不過氣來似的停止了。小宮奴這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不如另選一個。”老皇帝雙眼一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宮奴:“這也是,她讓你傳給我的話?”
“不錯。”
皇帝聽到這回答,心中已是千萬般思緒閃過。半晌,才輕皺眉頭開口道:“既如此,便選老五吧。他耐得住性子,懂得收斂鋒芒,更懂得審時度勢,還能順杆兒往上爬,風兒看中的也是他,不是嗎?”那小宮奴裝作聽不懂皇帝話中深意似的垂首道:“陛下英明。”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皇帝獨自躺在床榻之上,油盡燈枯之人,連手腳都動彈不了,隻能閉目擰眉,心中懊悔――說到底,老三是像極了自己罷……
也不知風兒究竟能否成功……罷了,她這孩子一向有主意,如今她手底下的人都光明正大的進到老三的地盤兒裏了,不就說明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