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永寧練兵之一
“入乞活軍，爾等起大宅，吃香喝辣，子孫滿堂，不入乞活軍，分毫沒有，窮困潦倒。大路在眼前，爾等自選。”
那殺人的刀猶在滴血，李自成便劃下道道，讓縣衙前的百姓們自己做選擇。
百姓們當然會選加入乞活軍。
其實造反之心，百姓未必就沒有，隻是無人帶頭，陝西那邊兒有人率先造反，但不曾到的河南盧氏縣來。
在那個時候，就算流賊來到河南盧氏縣，百姓們也不會響應，因為那時的流賊實在是太不成器，所到之處，不分窮的富的一起禍害，玉石俱焚之下，百姓雖然不喜歡官府，卻也恨極了流賊。
如今這夥兒流賊，不，應當是義軍，做派就與傳聞中燒殺淫掠的流賊大不相同，他們不擾普通百姓，專殺貪官劣紳，分發糧食和土地，為民做主，是當世青天。
此等情況下，窮苦百姓安有不入乞活軍之理耶！
如此，百姓全部擁戴李自成，盧氏縣縣城便被他收入囊中。
接下來的幾天，按照慣例，乞活軍特別行動隊將富裕階層全數消滅，土地，房屋，糧食，分給百姓，金銀寶貨入乞活軍金庫，做日常支出之用。
李自成占據了這樣一座較大的縣城，就需要人來治理，走科舉出來的，就算是個舉人，也不會幫李自成做事，唯有招募不第秀才，還有連秀才都考不取的童生，他才能把盧氏縣這塊兒地盤捏在手裏。
盧氏縣即下，劉仁玉複又發信給威震天和驚破天，著他們再接再厲，不要固步自封，趁著冬春百姓乏食，受到死亡的威脅之機，快速壯大，造出聲勢來，以便吸引朝廷的目光。
李自成在盧氏縣停頓半月，將此間之事處置妥當，便帶著手下三千人馬，出盧氏縣，朝盧氏縣左近之永寧縣進發，有盧氏縣的成功經驗在，李自成等人輕車熟路，農村包圍城市，拉攏大部分，打擊一小撮。
李自成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手下隊伍的氣質發生了改變，從前他帶的隊伍，他手下的兵，大多是被迫加入，維係他個人權威的，多半是恐懼，這樣的隊伍，隻有鐵血和高壓才能鎮住，一旦碰上強硬的對手，就會崩潰。
現在，他的手下對於他個人，更多的感情是感激，是甘心情願地效死，這種情感，他作為一個打了好幾年仗的老人，他如何不會感受到。
“若是當年，義軍便用劉仁玉之法，何懼官軍剿殺！？”
李自成常在午夜夢回之際，在心裏想這個問題。
得益於劉仁玉的政策，李自成在永寧縣進展極其順利，隻半月，永寧縣縣城左近之村鎮堡寨盡皆落入李自成之手。
永寧縣令如坐針氈，加急文書一道緊似一道發往洛陽，再由河南府知府送到河南巡撫樊尚燝案頭。
在文書中，永寧縣令極言流賊勢大，永寧城外之村鎮堡寨，盡入流賊之手，若再不發兵剿殺，隻怕永寧便要步盧氏縣城至後塵，沒入流賊之手。
樊尚燝接到永寧縣令的文書，絲毫也不放在心上，他堅持認為這隻不過是饑民為了求一條活路，自發聚集起來洗劫大戶求存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開春就會散去。
若是在這個山西流賊剛剛覆滅，崇禎還在高興內亂平息的當口，將需要用兵的消息發到京師，可以想見，崇禎會有多憤怒。
讓皇上過個好年，等過完了年，說不定流賊就散了，何苦去讓皇上不高興。
永寧縣令發出無數封告急文書，得來的回複卻始終是這樣一句：“此饑民耳，掠得糧食，自會散去，爾固守城池，不得有誤！”
看到這樣的回複，永寧縣令急的直跳腳，固守，怎麽固守，就靠城中那些已經稀爛的衛所兵，還有同樣稀爛的募兵嗎？拉出來連刀槍都使不利索，何以抵抗流賊大軍。
李自成可不管永寧縣令心中的苦惱，他在過年之前，已然將永寧縣外所有村鎮堡寨消化完畢，他下一個目標就是永寧縣城。
盧氏縣城是如何失陷的，永寧縣令一清二楚，他頒下嚴令，凡是近期進入永寧縣城的，許進不許出，來一個抓一個，嚴刑拷問，一時之間，永寧縣監獄都擠滿了人。
永寧縣城人心惶惶，如臨大敵！
*******************************************************************
“如何，城中流賊奸細審出來了嗎？”永寧縣令韓複鑲問師爺。
“縣尊，牢裏抓了不少，牢頭也都問了，問著問著都成了奸細，但要說流賊究竟在哪兒，要不要打咱們，這些人說的，都對不上。”師爺苦笑著回道。
“哼，哪有這許多奸細，還不是那些丘八拿著雞毛當令箭，用心斂財，無心辦差，便如那盧氏縣，大晚上，守城兵丁居然回家睡覺，叫那流賊輕鬆賺開城門。你去，叮囑那些丘八，實心守城，不可有須臾鬆懈，不然本縣軍法從事。”
“是，縣尊。”
“對了，跟城中大戶說，流賊若是攻下永寧縣城，按照流賊的做派，他們也隻有死路一條，讓他們出錢犒賞守城官兵，無論如何也要把縣城守得固若金湯才是。”
“是，縣尊。”
“哎，樊軍門遠在開封，隻道是饑民求活，卻不知這夥兒流賊與陝西，山西那邊兒的大不相同，那邊兒的流賊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士紳百姓一體禍害，終究難逃被剿滅的命運，而現在這夥兒流賊，居然還知道打貪官劣紳，分田地。
這豈是流賊之所為哉，我倒是覺著這些個流賊有爭天下的誌向，似此等流賊該當迅速剿滅才是，但是樊軍門那邊兒便是接到我的文書也是理都不理，他倒是不在意，守土有責，失了城池，我還不是死路一條。
為今之計，隻有叫城中大戶多出錢，打算守城官兵，好歹撐過這幾天，永寧防備周全，流賊自去，他們便是禍害其他州縣，又於我何幹。”
近日，永寧城中暗地都在傳播，乞活軍為窮苦百姓當家做主，專殺貪官劣紳，還分田地，乞活軍首領李自成是窮苦百姓的大救星。
以往，百姓聽說流賊要來，無一不是害怕至極，官府但有差遣，自是積極響應，實心任事，縱然官府再不濟，至少不大規模淫.人妻女，濫殺無辜，所以幫官府就是幫自己。
如今乞活軍為窮苦百姓說話，百姓私下裏都希望乞活軍快快進入永寧縣城，以便他們早日過上好日子。
更有甚者，一些個百姓竟然開始自發按人頭計數，丈量分發城內外的土地，大戶人家的產業，如何分派，他們自有“君子協定”。
城中大戶在此種氛圍之下，都是嚇得魂不附體，主動找到韓複鑲，直言願意多出錢財，招募壯士，無論如何也要把永寧守得固若金湯才行。
有些幕僚覺得區區流賊而已，何必如此憂懼，隻需派大軍主動出擊，先行消滅流賊即可。
韓複鑲對此嗤之以鼻，根本不想理會。永寧城中的官兵，在冊八百，實際上能戰的不過五十多個，而且這個能戰，還隻是指欺壓百姓而已，主動出擊，白日做夢！
對於永寧來說，依托城池，安心防守才是正途。
韓複鑲在腦中將戰守之事思慮停當，便叫人喚來守城千總布置城防事宜。
大明雖然文貴武賤，讓現在是用兵之際，對武將也還是要稍稍客氣些。
等韓長春到的縣衙後堂來，與韓複鑲見著麵，韓複鑲便和顏悅色，令韓長春募集民壯，實心任事，務必要把守好城池，那千總有何話說，自然是媚笑如花，滿嘴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