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招攬
劉仁玉見洪承疇一臉熱切地望著自個兒,也是腦袋裏靈光一閃,知道洪軍門他老人家要說什麽了。
而洪軍門說的卻他想的稍微有些不同。
隻見洪承疇擺出一副純天然無公害的笑容,笑咪咪地說道:“仁玉,此次南下你與劉將軍居功甚偉,楊製帥那裏我自有文書為你與劉將軍請功,以你的功勞,便是一個遊擊也未必做不得,而劉將軍也可以更進一步,做個參將也無不可。”
劉仁玉與劉武國二位將主見洪承疇開口就給了這麽大一個富貴,都是麵色一喜,齊齊單膝跪地,抱拳朗聲道:“末將(卑職)謝過洪軍門抬愛。”
“罷了,”洪承疇先是擺一擺手,接著又和顏悅色地對著劉仁玉道:“仁玉,我跟你說個事兒,目下延綏處處鬧天災,百姓的田地裏沒有糧食,所以他們沒飯吃就造反了,而咱們也收不上來賦稅,是以府庫大多空空如也!”
洪承疇說到這裏,先是重重地一聲歎息,接著他又道:“此次我與杜總鎮去府穀,招安了兩千人,這兩千人跟著咱們一起回到榆林,到現在為止卻連一頓飽飯都不曾吃過,如今你與劉將軍招安了一萬四千人,這些人我真是不知道該放到何處去安插?”
劉仁玉一直聽到這裏,才發現洪承疇饒了這麽大一個彎子,先是許了一個官職,又講了一大堆朝廷很困難之類的話,其實都是為了讓他劉仁玉多多安置流民做鋪墊的。
而洪承疇果然又道:“前番我剛繼任延綏巡撫的時候,便撥出三千人到你處安插,聽說你也沒讓他們餓死,現在你自行招安了一萬四千人,就全部放到你處安插,如何?”
洪承疇知道劉仁玉必然無法消化這麽多流民,是以他先把這個事兒拋出來說道一下,讓劉仁玉先覺得這個事兒很難辦,肯定要討價還價,然後他再徐徐降低價碼,最終洪承疇預計可以在劉仁玉處安插五千人。
而劉仁玉聽說洪承疇要安插這麽多人在自家的地盤上,馬上就麵露難色,皺眉道:“軍門,卑職.……。”
洪承疇見劉仁玉麵帶難色,還以為他要擺困難,不肯接納流民,便諄諄教誨道:“仁玉,爾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目下朝廷有困難,你有這個能力,自當為朝廷解難,為君父分憂,而且你現在做了這些事兒,某家自會記在心裏,朝廷也會記住你的功勞,爾以後平步青雲,也不是不可能。”
麵對洪承疇的大義轟炸,升官誘惑,劉仁玉隻是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回複道:“軍門,您剛才還沒聽卑職說完呢。卑職的意思是,願意接納一萬四千六流民。”
“此話當真!?”洪承疇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
“卑職豈敢在軍門麵前打誑語。”劉仁玉回複道。
“你可要知道,我這裏可沒有多餘的錢糧支應於你,你安置流民所需錢糧都需要自行籌措。”洪承疇強調道。
“卑職並不需要軍門支應錢糧,隻是有件事希望軍門能夠成全。”劉仁玉道。
“但說無妨。”洪承疇見劉仁玉接下這麽一個難度極高的任務,緊跟著又提出要求,那麽這個要求必然是很有些難辦的事情,所以他麵色凝重地靜靜聽著。
“卑職先前殺北虜升把總,奉命守衛鎮北堡,如今左遷至靖邊堡守備,而鎮北堡的戍守武官,卑職請何二狗暫代,卑職懇請大人正式委任何二狗為鎮北堡鎮守武官。”劉仁玉忽然單膝跪地請求道。
“原來你這麽爽快地答應安置流民就是為了這個啊!”洪承疇見劉仁玉費了這麽大的勁兒,隻是為自個兒一個心腹手下謀一個鎮北堡鎮守武官的職務,這不算什麽太難辦的事情。
於是洪承疇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他發現自個兒並不知道鎮北堡在何處,是怎生個情況,於是他對身邊的幕僚道:“我初來延綏,不知道鎮北堡在何處,你快快去查看一下鎮北堡是怎麽個情況,看完了,速來回報於我。”
“是,軍門。”那幕僚答應一聲,便徑自到城內有司處去查看鎮北堡的情況去也。
洪承疇趁著手下的幕僚去查看鎮北堡究竟在何處,是何等情況的機會,詢問劉仁玉道:“現在咱們延綏處處鬧饑荒,我想在各州縣安插流民都安插不下去,為何你卻有信心可以安置一萬多個饑民?”
對於這個問題,劉仁玉不打算藏著掖著,因為洪承疇是晚明的政壇常青樹,一直到被女真人俘虜之前都備受皇帝信任,所以劉仁玉打算投靠洪承疇,是以他打算把自家能夠安置流民的秘密都說出來。
這些話,放在洪武年間說,是要掉腦袋的,但是放在現在說,啥事兒也不會有。
於是劉仁玉從容道:“卑職在鎮北堡剿匪,所獲錢財,都購買牛種,然後將拋荒田地分於流民耕種,所得糧食可以自給自足,除此之外,卑職還製造泰西馬車和玻璃鏡子售賣,獲利匪淺,還是攢了一些資財,足以應付一萬餘流民吃用了。”
“你既做官,又做商,眼裏還有大明律嗎?”洪承疇聽到此處,忽然麵色一沉,責問道。
劉仁玉見洪承疇責問,倒也不怕,他單膝跪地,言辭懇切道:“軍門,卑職自打從軍以來,從未得到過朝廷半文錢的軍餉,月糧也不曾見到半鬥,若是不用此非常之法,莫說安置流民,連養兵都做不到。”
洪承疇聽到劉仁玉這麽說,便臉色一緩,溫言道:“仁玉所言有理,隻是你是朝廷正經官員,如今非常時期,可以做做商賈之事,若是天下太平了,可不要再做這等事了。”
“卑職記下了。”劉仁玉恭敬回複道。
“嗯,目下王嘉胤逃到山西河曲去了,而咱們延綏南路的流賊都被你們二位平定,咱們延綏算是暫時太平了,仁玉,你接下來隻需做好一件事即可。”
“還請軍門示下。”
“這一萬四千餘流民你務必實心安置,不得苛待他們,更不許隨意殺降,等你安置他們三個月以後,我會派人到你靖邊堡查驗,若是安置不得力,我可以保你做遊擊,也可以讓你回家閑住,你可記下了嗎?”
“軍門隻管放心,流民到我處安置,卑職不敢說把他們都養成大胖子,至少不會讓他們吃了上頓沒下頓就是了。”劉仁玉賭咒發誓道。
洪承疇見劉仁玉話說的風趣,便展顏一笑道:“我自打接任延綏巡撫以來,每每遇到難解之事,總有你來為我分憂,先前有楊製帥硬塞到延綏安置的三千流民,現在又是安置一萬四千餘流民,而你還頗為英勇善戰,實在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啊,而更難得的是你還如此善戰。我延綏有你這樣的猛將,福將,實在是我的福分啊。”
要說此時大帳之中,還坐著劉武國這員遊擊將軍,可是洪承疇卻集中火力表揚劉仁玉。
麵對此等情況,劉武國卻並無半分妒忌的意思,因為他跟著劉仁玉一路上討了不少好處,除此之外他還要跟劉仁玉做生意,所以他可不想說些酸話怪話,開罪劉仁玉。
劉仁玉聽到洪承疇如此露骨的表揚,心中一動,知道洪承疇似乎有招攬的意思,於是他又單膝跪地,朗聲道:“卑職一個粗鄙軍漢,自泰西歸來的無根之人,能得到軍門如此賞識,實在是不勝惶恐。”
“仁玉不必過謙,事實倶在眼前,你何須惶恐。”洪承疇笑道。
“承蒙軍門看中,卑職不勝感激,卑職願做軍門手下走狗,為軍門排憂解難。”劉仁玉言辭懇切地自我推銷道。
自古以來,上位者都需要有能力的後進之輩作為自身的臂膀。
洪承疇以督糧道參議的身份出道,巡撫邊地重鎮延綏,標下卻並無什麽得用的親兵牙將,他能夠震懾日益驕橫的邊地兵將,一則靠著朝廷的權威,二來又靠著自身能夠與將士們同甘共苦,方能得將士心。
而洪承疇沒有自家的嫡係兵將撐腰,始終心裏不怎麽踏實,如今有一個賺錢與打仗並重,智商與情商都高的劉仁玉願意投效,洪承疇自然是極度願意接納的。
於是洪承疇忽然又問劉仁玉道:“仁玉今年多大了,可行了冠禮否?”
“卑職今年24歲了,因為從前身處泰西,還不曾行過冠禮。”
其實劉仁玉從前跟李繼業等人說過自個兒字希傑,不過看洪承疇的架勢,似乎是要給自己個兒取一個字,於是他便扯謊說還沒有取字。
“是嗎!?我大明的男子,到了20歲,便要行冠禮,取字,你既然還不曾取字,又沒有長輩,不如就由我來為你取字可好?”洪承疇笑著詢問道。
“軍門抬愛若此,卑職敢不從命。”劉仁玉喜動顏色道。
“仁玉是一員武官,自打歸化從軍以來,殺北虜,斬建奴,滅流賊,縱橫殺敵,百戰百勝,實在是勇冠三軍,我便為你取一個‘無敵’為字,可好?”洪承疇詢問道。
“你娘的,你還是個進士呢,就起這麽個玩意兒糊弄我!”劉仁玉心中對這等稱呼很是不滿,不過他臉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地樣子,激動萬分道:“卑職謝過軍門,卑職以後就是劉無敵了。”
“劉守備,恭喜你有了表字了。”劉武國見洪承疇親自為劉仁玉取字,知道洪承疇已然動了招攬劉仁玉的心思,於是他更加慶幸自個兒找到了一個好夥伴,是以劉仁玉得了表字,劉武國便笑容滿麵地恭喜道。
“謝過劉將軍。”劉仁玉含笑回複道。
大帳中其餘的洪承疇親衛讚畫也是跌聲恭喜劉仁玉,劉仁玉則是連連回禮。
一時間,大帳中的氣氛相當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