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新局麵,新開始 五
靖邊堡守備府會客廳內,劉仁玉,李繼業,楊德勝,張鐵牛,馬文山等人都坐在椅子上,劉仁傑則按照老規矩侍立在劉仁玉身側。
“大人,不知招卑職等來此,有何吩咐?”李繼業問道。
“自然是有要事。我本打算從鄭百戶和孫千總處贖買田地,分給咱們的百姓,豈知孫千總不僅不肯答應,還打算找鄭百戶密謀兵變,以便讓上官治我一個管理無方的罪名,幸而鄭百戶深明大義,不肯與孫千總同流合汙,來我這裏揭發他孫某人的陰謀,所以我特地招你們來此商議對策。”劉仁玉回道。
“嘿,大人,對付此等奸惡之人,何需多想,就讓額鐵牛帶著本部兵馬殺進孫悼雲那廝的府邸,將他全家殺個幹幹淨淨不就行了嘛。”張鐵牛意氣風發道。
“鐵牛,不是我說你啊,你說你這廝都跟著我一年多了,怎麽一點兒長進也沒有!孫千總是流賊嗎?是北虜嗎?是建奴嗎?都不是,人家可是朝廷命官,怎麽能隨便殺呢?你若是把人家殺了,我怎麽善後,把你交出去嗎?”劉仁玉接連幾個問題,問的張鐵牛張口結舌。
“就是嘛,大人叫咱們來之前,肯定已經想好了對策,咱們隻需照著大人的吩咐辦就是了,幹嘛費腦子想這些問題。大人,要怎麽辦,您隻管說,額楊德勝必定衝殺在前。”楊德勝大咧咧道。
“德勝,你這話說的可不對了,雖說你們現在隻是小小千總,但是說不得以後就會步步高升,要是當了守備,遊擊,或者參將,副將,或者再高一點兒,當了總兵,就要牧守一方,就要自己拿主意做決斷。”
他又道:“我現在找你們來跟我商議,就是想讓你們先把問題暴露出來,我給你們把壞習慣糾正一下。等你們不再是隻會打打殺殺,而是跟那張飛一樣粗中有細,我才能放心地派你們去當獨當一麵的鎮守武官,或者統兵大將。你們明白了嗎?”
“大人深謀遠慮,卑職等拜服。”眾人齊聲道。
“嘿,得了,得了,別鬧了,咱們接著說正事兒。你們要記住,明著的敵人,比如建奴和流賊,就真刀實槍的殺;暗處的敵人,不能明著殺得,就借刀殺人,比如張家堡,隻不過要注意殺人滅口。”
他又道:“像孫千總這種跟咱們過不去的朝廷官員,不能直接殺,最好也不刺殺,因為無論是直接殺,還是刺殺,朝廷都要調查,隻要有人調查,咱們就有可能露餡兒,所以對付這種敵人,應該先潑髒水,整到他,等他的名聲被搞臭了,被朝廷辦了,再找人去殺,那就是殺的有罪之人,就沒人會管,你們說對不對。”
“大人說的對,所以按照您的意思,咱們應該先整垮孫千總。”平素很少發言的馬文山道。
“文山說的對,孫千總當了這麽多年武官,殺敵的本事咱還不曉得,生發錢糧的本事卻著實不弱,他名下的田產多達六千畝,你們說他一個小小千總,哪兒來的這麽多錢買田產,所以他當然會貪汙。”
他又道:“他一個武將,還能貪什麽錢,他隻能貪軍餉,喝兵血,這就是他的第一條罪名,虛冒兵餉;然後,他在置田產的時候,自然會碰到不肯賣的人,他為了得到田地,就會動用權力搶奪,這就是第二條罪名,強占民田。”
他又道:“第三條罪名,意欲煽動兵變。這三條罪名呢,其實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關鍵要看他有沒有人照應,我派人查過,他沒有靠山,而洪軍門那裏,我還說的上話,所以咱們就先拿住他,治他的罪,等他沒了官身,再處置他。”
“哦,聽大人這麽一說,額鐵牛就全明白了,大人果然是胸中有溝壑的人,額鐵牛服您。”張鐵牛道。
“大人,為何您不讓孫千總先舉事,坐實了煽動兵變的罪名再去抓他豈不是更好?”馬文山問道。
“文山問的好啊!我不能讓他舉事,第一點兒,靖邊堡是咱們的地盤,若是叫他破壞了,我還得修複,費錢;第二,杜家要到咱們靖邊堡來居住,若是叫孫悼雲那夥人一鬧,杜家豈不是會覺得靖邊堡不安全,那合作的事兒,說不定就會受到影響。”
“大人思慮周詳,文山拜服。”馬文山拱手道。
“嗯,這個事兒我也跟你們說清楚了,接下來咱們就去辦了孫悼雲那廝。德勝,鐵牛,文山,仁傑,你們都帶著本部兵馬與我去抓孫悼雲,繼業,你帶人關閉城門,在街上巡邏,碰到趁機作亂的,格殺勿論。都聽明白了嗎?”
“是,大人,卑職等都聽明白了。”
“好,你們即刻去兵營中點齊兵馬,一刻鍾後到守備府來與我相會。”
“是,大人。”
眾人接到命令,都立即動身,去各處調自個兒的兵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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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孫悼雲府邸的會客廳中,孫千總也在跟自個兒的手下們商議著晚上兵變的事情。
“主人,那劉大人果然如此強凶霸道,定要強要您的田產嗎?”孫悼雲手下的家丁,還有家奴們憤然道。
“確然無疑,他初來靖邊堡,不想著結納人心,卻想著這等事,我孫某人雖然隻是個千總,也不能叫他騎在頭上拉屎,所以我隻問你們,敢不敢豁出性命與我一起鬧上一鬧,把他劉大人拉下馬?”
“主人,咱這條命早就賣給您了,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眾家丁,家奴們大聲應道。
“好,我孫某沒有白疼你們這麽多年,今日晚間,咱們在城西頭放火,鄭百戶在東頭放火,叫他劉大人焦頭爛額。”孫悼雲哈哈大笑道。
“有鄭百戶幫忙,何愁大事不成。”眾人都歡欣鼓舞道。
“主人,今日晚間,咱們除了舉火,還能不能幹點兒別的?”一個家奴忽然問道。
“今日你們都是提著腦袋為我辦事,我還能虧待你們嗎?女人,錢糧,你們想要,自去取來享用便是了。還有,你們若是被那劉大人的手下殺了,你們的家人我負責養活。”
“謝主人厚待,謝主人厚待。”那些家丁和家奴都喜得直搓手道。
“待會兒你們就取了兵刃,散到城西各處,然後隻要看到我放的煙花,便四處舉火,等火勢燒起來,你們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
“是,主人。”
當這些家丁和家奴們行走在去往軍械房的路上,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哪家錢糧充足,哪家小娘容色秀麗的時候,忽然聽到自家主人府邸外麵人聲鼎沸,腳步聲,喝令聲,馬嘶聲,甲片撞擊聲不絕於耳。
這些人聽到這等動靜,就先暫時停下腳步,用寫滿疑惑的雙眼彼此對視,顯然是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而那孫千總也聽到了動靜,卻說他正自驚疑不定之際,他手下的門人連滾帶爬地跑到他的麵前,跪地顫聲道:“老,老爺,不,不好了,外麵來了好多官軍,把咱們的宅子圍了幾層,一個領頭的叫小的請您出去說話。”
到了這步田地,孫千總自然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劉仁玉已經帶人殺了過來,他略略思索一陣,便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鄭友乾,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咱老子看錯了你”。
“主人,外麵是什麽情況?”孫悼雲的手下們聽到這麽大的動靜,在疑惑一陣以後,都隱約猜到可能是事情敗露,劉仁玉帶人來算賬了,是以他們都取了兵刃,聚到自家主人這裏,等著自家主人提出對策。
“鄭百戶那廝貪生怕死,已經把我給賣了,現在劉仁玉帶著兵來抓我了。”孫悼雲慘然笑道。
孫悼雲此話一出,正好應驗大夥兒先前的預想。
“既然是這樣,那咱們就跟著主人您一起殺出去,跟他們拚了。”一個家丁憤然道。
其他人也都大聲附和,說是要拚了。
“不必了,外麵的那些兵,可是跟建奴巴牙喇交過手的精悍兵士,你們單打獨鬥,不過徒然送死而已。事到如今,我對劉仁玉倒是不怎麽恨的,我卻是恨極了鄭百戶那廝,我恨他賣友求榮。”孫悼雲怒聲道。
“對,鄭百戶那個驢日的不講義氣,這種人就該殺了。”孫悼雲的心腹家丁孫沐恩接過孫悼雲的話頭,憤然道。
“沐恩,你這句話說的甚好,深得我心,所以我有個任務交給你。等會兒你帶著思恩,懷恩躲在我演武堂下麵的地窖內,劉大人把我們抓走以後,你們就潛入鄭百戶家,把他一家老小全部殺掉,以瀉我心頭之恨。”
“是,主人,小奴自當辦好。另外,反正是要動刀殺人,不如把劉仁玉那廝也殺了。”孫沐恩拿刀在空中虛劈一下,狠厲道。
“此時正值多事之秋,守備府必然防備森嚴,短時間內下不了手,所以你們殺了鄭百戶一家,就先藏起來,等守備府防務鬆懈下來,再去刺殺劉仁玉也不遲。”
孫悼雲說完,便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給孫沐恩道:“這是五百兩銀票,夠你們吃用一些時日,你們就安心地等待機會,為我報仇。”
“是,主人,您放心,咱們兄弟三個,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定然會為您辦妥此事。”孫沐恩,孫思恩,孫懷恩都跪地哽咽道。
“好了,他們又在喊話了,若是再不出去,他們隻怕就要打進來了,你們快去躲好吧。”孫悼雲道。
“是,主人。”孫沐恩等三人依言跑出大廳,朝著他們主人日常練習武藝的演武堂跑了過去。
“你們去,把我的妻兒老小都帶上,這就出去吧。”孫悼雲吩咐道。
他的手下們依言照辦。
不一會兒,他的妻妾子女都哭哭啼啼地來到他的身邊,啥也不說,就是一個勁兒地哭。
孫悼雲本來就已頗為煩躁,如今聽到這些哭聲,就更加不耐煩地暴喝道:“哭什麽哭!我孫家的人,不許在外人麵前折了威風,都給我閉嘴。”
他的家小平素都很畏懼他,如今吃了他一記大吼,頓時都不敢再哭,隻是肩頭不住聳動而已。
“唉!走吧。”
孫悼雲說完,便長歎一口氣,然後他當先一步,徑自走到大門口。
此時,孫府大門外麵早有數百名兵士等候著,這些兵士共分三層,第一層刀盾兵,刀盾手們手持盾牌,列成盾陣,正對著孫府大門;第二層是長槍兵,他們的長槍伸在盾外,隨時準備突刺;第三層是弓兵,也是手持弓箭,嚴陣以待。
孫悼雲在門口站定,看一看眼前這支部隊的軍容,陣列,不由自主地讚一聲好,然後他從容地對著軍陣最後麵,騎在馬上的劉仁玉道:“劉大人搞這麽大的陣仗,是為了什麽事兒啊?”
劉仁玉聽了這句話,哭笑不得地說道:“孫千總,你做的什麽好事,還需要我說嗎?我看你就不要跟我廢話了,我隻問你,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啊,還是打算負隅頑抗啊?”
“大人的部下如此精悍,卑職可不想以卵擊石,孫某願聽大人處置。”孫悼雲說完,便跪倒在地。
跟在他身後的孫府眾人也都跪倒在地。
“嘿,他辦事倒還滿利索的,這下倒是省了咱們進去找人鎖拿的功夫,仁傑,你帶人去把他們都拿下,關到大牢裏去。”劉仁玉下令道。